海平面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偶尔掠过几只海鸟,呱呱地叫着,集群飞来,又集群离开。
程墨羽却独自站在凉风侵袭的甲板上,心绪多少有些杂乱。
出身在商贾世家的她,从小养尊处优,享受着无数人都梦寐而不得的荣华,看尽豪门富奢。可自己仿佛天生就注定要与众不同,在这个处处充满敏感的年代小心翼翼的叛逆着。而叛逆最大的一次,就是自己背离父母的期望,在原本属于自己人生最重要的日子里远渡重洋,一别就是三年。
那年的墨羽不过是个年仅十六的小女孩,本应该在新学堂里充实自己,偏偏自己出生在一个封建家庭,所以自己的人生轨迹总是和想象中千差万别,而自己的人生大事就这么被父母和世交的许家二老商量着决定了。
和墨羽订婚的,是许家大少爷许剑文。在南城,许剑文绝对是配的上墨羽的头号人物,他不仅拥有着一副不输潘安的俊美外表,还是经过南城商会特别批准入会的最为年轻的成员;可以说是才貌具佳的美少男。当然,因为诸如此类的原因,他也是南城所有有姑娘人家选女婿的首要标准。
然而标准永远是死一般沉寂的标准,虽然人们有着强烈的想要攀亲的欲望,可是却没有谁敢提这门亲事。不仅是因为这些人家的经济实力相对较弱,没有攀亲的实力和颜面,再者,谁都知道许程两家是百年世交,并且两家在孩子没出生时就结下了儿女亲家。这似乎是封建家庭常规的交往手段,这样的联谊方式,不仅可以使两家亲上加亲,也能在经济上实现强强联合。
而最为重要的原因,是许剑文和程墨羽从小青梅竹马,许少爷对这位未婚妻子一往情深,并且向那些还觊觎着许家少夫人位置的小姐们放出话来,今生今世,非墨羽不娶,并且只娶墨羽一人,碎了一片芳心。
许程两家的联姻,也一直被外人所看好,传为佳话。
可是,偏偏就在这段美好姻缘就要修成正果时,墨羽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地逃婚了,并且以所有人都追赶不上的速度坐船出了国。
现在想想,自己当年的决定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自己要放弃许剑文?是自己不爱他么?倒也不完全,自己只是太过于叛逆,不想自己的婚姻大事在这么小的年纪就匆匆决定,毕竟人生的道路那么漫长,为什么自己要急匆匆做完未来的事情,让未来空剩寂寞呢??
我是程墨羽,不是和那些坐在深闺中等待别人安排命运的小姐们一样的人,我有我自己的理想,我要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任性也好,叛逆也罢,这就是我的人生。她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已经被自己一样任性剪短的头发,不禁笑了出来。这样回去,别人还能认出来吗?同时,她又有种担忧,这样崭新的自己,还能被那样陈旧的家庭接纳吗?三年前的事情,到底有没有告一段落,那个曾经深爱着自己却被自己深深伤害的人,现在又怎样,还能原谅她么?
繁华往往因为繁华变得更加繁华,南城的一切,在随着国门打开的开放中也容纳了开放。所以,和以前相比,除了能见到热闹的传统街市盛况,还能偶尔邂逅一些西洋风味的店铺。而街上的人,也变的越来越开放,各式各样的西洋装扮,让这个城市变的混杂,却有着不同的暗含。
墨羽一边心情大好地看着这条最熟悉的街道,一边不停地感叹。
在英国呆了三年,自己最大的改变就是对这些新事物的理解和接纳,而她却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和自己保守的家庭,却越来越相背离。
今天是南城商会例行的全会,作为商会的一员,许剑文一大早就急匆匆地赶着去商会总部。
少夫人程蘭心一边安排着早餐,一边给他整理着衣服。
而他对着这三年来一如既往这样照顾他的“妻子”却显得冷漠。“不用了,今天时间很赶,早餐你们吃就好。”
和往常一样,他扔下一句话,就招呼着侍从许卫开车出门了。
“少爷,其实少奶奶对你挺好的,你是不是应该…”许卫一边开车,一边试图劝说许剑文,自从程蘭心嫁到许家,除了名义上是许剑文的妻子,许家的大少奶奶,实际上却从来没有受到许剑文的正眼相待。而程蘭心却三年如一日地尽心对他,连许卫也看不下去了。
“闭嘴!”许剑文毫不客气地呵斥道:“不该管的事少管,开好你的车。”
许卫只好乖乖闭嘴,继续开车。
突然,许剑文一个不经意瞥了车窗外一眼,旁边一辆黄包车经过,车上坐着一个女孩,她皮肤细腻白皙,身材纤瘦高挑,虽然身着一身西洋装扮,却总觉得一股极致的熟悉。
“停车!”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汽车一个急刹停了下来。许卫不明所以:“怎么了少爷?”
许剑文没有回答他,立马打开车门下去追,追了一会儿没能追上,他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停在茫茫人海的街头中央。
墨羽,是你吗?
是自己的错觉吧,记忆中的墨羽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他曾经说过那是最美的头发。难道是因为自己的过于思念,让自己产生了幻觉,还是世上真有如此神似之人?
黄包车停在了程家大院的门外,墨羽像往常一样,多付了黄包车师父一倍的钱,还不忘说了一句:“师傅您辛苦了。”
黄包车师傅又惊又喜,他感激不尽地说了几句谢谢,墨羽报之以微笑。
门口一个中年妇女,从墨羽一下车就一直打量着她。本曾想莫非是今日府上又有贵客到来,却不曾料到是离家三年的小姐回来了。
墨羽看到她,一边微笑着一边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干娘,我回来了!”
墨羽叫的这个干娘,是她母亲的陪嫁侍女何芙蓉,因为本来就和程夫人比较亲近,加上从小待墨羽如己出,所以程家从来没有把她当外人看,墨羽更是从小就叫她干娘。
芙蓉被这个动作下了一跳,赶紧推开墨羽,仔细看了看她,颤抖的唇好一会儿才终于挤出几个字。
“大…大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她既是惊讶,又是高兴。
墨羽一边踌蹴着进府,一边担忧地问:“父亲母亲还生我气么?”
芙蓉说:“老爷和夫人表面上不说,可是心里可惦记你了。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有些生气……但是天下父母,哪有不心疼子女的,小姐你就不要想多了,这都三年过去了,老爷和夫人应该都淡忘了,只盼望你能回来呢!”
“嗯嗯…”墨羽点点头,心里还是有股莫名的担忧。只希望这次回来不是错误的选择。
“不过····”芙蓉犹豫着。
“不过什么?”墨羽问。
“不过你也知道,大夫人和二夫人向来不合,自从你走后大夫人更是潜心念佛,这几天都不在府上,在鹭山的禄岩寺精修呢。”
“董婉清她还是到处跟娘过不去?”
“可不是嘛!”芙蓉压低了声音:“老爷呢,夹在中间也为难,毕竟二夫人给老爷生了个小少爷,老爷不得不依着她。”
呵,墨羽心里暗笑,这都什么时代了,他这个愚昧的爹还在做着重男轻女的事情,想到这里就觉得当初自己出国留学是去对了,自己就是要干出一番事业来,让他知道女人也不是吃素的。
而此时此刻····
程府的大院子里,几个丫鬟尖叫着四处乱窜,场面混乱不堪。摔倒的几个还没站起来,另外的丫鬟就已经跌到池塘里面大喊救命。
不远处的花丛边,有个十来岁的小少年看着这一幕却笑得前俯后仰。
这时,一个白色的身影蓦然出现,以敏捷的速度把水里的丫鬟拧了起来,她如雪的脸上眼神却变得凌厉。
“程君昊,三年没有打你,你皮痒了是不是?”
是啊,三年前程君昊还是一个晚上睡觉都要尿湿一床被子的小屁孩,现在虽然不尿床了,但是还是一个非常不懂事的小屁孩啊。
“小姐!”
“真的是小姐诶~”
丫鬟们镇定下来,仿佛刚才的惊吓都烟消云散了。其中,最激动的,当然是墨羽的贴身丫鬟怜儿了。她顾不得已经被程君昊小少爷折腾的就像鸟窝的头发,以及跌在地上摔的满身的灰尘,一个劲儿地冲上去就抱住了墨羽。
“小姐,你总算是回来了!”
看来她伺候程君昊这个混世小魔王的日子,也总算要告一段落了。
还没等怜儿高兴完,程君昊拿着自己今天的战利品兴冲冲的走过来,用一股愤怒夹杂着嫉妒的力量,把怜儿从墨羽身上扯了下来。“你先一边呆着去!”
接着,他立马换了一个绝对称得上是谄媚的表情,嬉笑着对墨羽说:“羽姐,你可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了!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一边说着,程君昊一边拿出一条青色的小蛇,聚拢在一起的丫鬟们看到蛇,又被吓得四处乱窜。
不过,君昊小少爷大概是已经忘了,她墨羽姐姐是鼠猫的,从小最不怕的就是蛇。
墨羽笑了笑:“君昊,你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说着她慢慢从背后拿出一个黑乎乎的小东西,赤条条的放在了程君昊的眼前。
“蟑······蟑······蟑螂!啊~~”
程君昊吓的一个转身,掉到了池塘里。
换好衣服,吃了药,自小身体娇弱的程家小少爷程君昊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这大概是他作为混世小魔王最没有面子的一次了。
程二夫人董婉清火急火燎地赶过来,还没有来得及关心儿子的病情,就反手给了墨羽重重的一巴掌,墨羽摔倒在地上,脸颊瞬间泛起了红色的巴掌印。
完全都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你居然敢把我儿子推到水里,你不想活了吗?”
墨羽揉了揉脸,本来就娇嫩的肌肤因为疼痛和火辣变得通红。
接着,随着“啪”的一声清脆响声,又一记重重的耳光让周围的人都懵了,空气也凝固了。
就在刚刚,墨羽按照董婉清的方向、姿势和力度,原原本本的把这个耳光还给了她。
大小姐居然打了二夫人!
所有人都不知道怎么办。
董婉清呆立了小刻,瞬间暴跳如雷:“程墨羽,你居然敢打我?你爹都不敢打我你居然打我?”
她顺手抄起旁边桌案上平时用来对付下人的鞭子,用尽全身力气给墨羽打过去,这一鞭的力度足足可以超过刚刚的十个巴掌。
墨羽雪白的衬衣上顿时出现了红红的一道血印。
“小姐!”怜儿赶紧跑上去扶着墨羽,以防她倒下去。
What the fuck!
墨羽没想到自己久别三年回到家第一天,居然是以这种方式被自己父亲的小老婆迎接的,而自己的父亲,现在还不知道在何处。
但是,董婉清,今天你敢打我,我保证你完了!
董婉清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一鞭打得这么狠,也支支吾吾不敢再说话,假惺惺跑到床边开始关心起程君昊来。
怜儿看着墨羽身上的伤心疼得不行,她小声的嘀咕道:“小少爷明明是自己跌下水的,二夫人你却拿小姐来发脾气····”
墨羽忍着疼痛,阻止怜儿继续说:“怜儿我们回去吧,料君昊也没什么大事。今天的事,我记在心里了,以前的事,也不会忘记!”
商会每次一聚会,讨论的必然是关系着南城商业的大事。而这一次,则是针对越来越多外国商人进入对于南城商户的冲击。作为一个经济的联盟,此时此刻,比起竞争来说,更为重要的是团结一致共同对付外敌。
作为商会的会长,程靖礼的压力越来越重,要是没有一个具体的措施来解决这个问题,他们将面临着失去南城的半壁江山,甚至更多。
“剑文,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作为会长的第一继承人选,程靖礼对许剑文赋予了很大的期望。
许剑文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站起来:“各位,我认为目前我们首要的任务是要巩固联盟的实力,事到如今,所有的中国商人都不应该自相竞争,我们应该鼓动所有的商人加入商会,联合跟外国商人进行较量,我相信,只要我们团结一致,在这场战役中,我们肯定能够胜出。”
许剑文接着提出了自己的几点看法和建议,并总结成了一个可行的方案,小段时间的议论后,商会的所有人都认可这一方案,并对许剑文赞赏有加。
会后,程靖礼和许剑文慢慢走出会场,程靖礼对许剑文的表现十分满意,也有些许骄傲。
“剑文啊,你果然没有辜负我们的期望。做得好!”
“谢岳父夸奖~作为商会的一份子,我理应出一份力。”
程靖礼赞赏地点了一下头。
许剑文打心底叫程靖礼岳父,并不是因为他娶了程蘭心,而是因为墨羽。虽然墨羽弃他而去,但是此刻他依旧是思念多过于埋怨。在他许剑文心里,程墨羽才是他唯一认可的妻子。
“岳父,最近可有墨羽的消息?”
程靖礼顿了一下:“怎么,难道三年了,你还放不下墨羽?”许剑文只是沉默。
“岳父,你知道的,从小到大,我对墨羽都是是至死不渝的爱。虽然我娶了蘭心,可是,我没有办法不爱墨羽,不想墨羽。”
程靖礼对此只是感到非常地无奈,他能够明白许剑文对墨羽的深情,如果不是墨羽任性,她们本就是一对,说到底也是程家辜负了许家,所以自己也无话可说。
“怎么今天突然问我墨羽的事?”
“我总觉得墨羽好像已经回来了,她的气息似乎就在我的身边,但是这种感觉那么近,又那么不真实。”许剑文蹙着眉头,陷入沉思。
程靖礼黯然一笑,似乎明白了些许:“或许是你骨子里的思念作祟,总让你感觉若即若离,这种感觉既会让你觉得幸福,也会让你觉得折磨。你要学会消受!”
许剑文点点头,或许此刻回忆对于他来说已经是最奢侈的拥有了,他真的不应该再多想什么。
虽然仅仅是一鞭,但是墨羽背后也已经留下了深深一条血痕。
得知墨羽回来,程夫人提前结束了自己的精修,赶回了府里。
“羽儿,羽儿!”
她憋不住思念,一进府就呼喊着女儿的名字,当她走到墨羽房间,看着正在上药的墨羽,心疼得不行,只好别开眼睛。
没想到,她不想和董氏争抢,她却步步紧逼,如今已经到这种丧心病狂的地步。
而墨羽为了不让娘操心,却表现的非常从容:“娘,你别担心,大夫不是说了吗,擦了药,过几天就好了!”
“这能是过几天就能好的吗?董婉清也欺人太甚了,程家大小姐岂是她说打就打的?”
“娘,你放心,”墨羽斜着嘴笑了笑:“我今天也打了她一巴掌!”
程夫人没有高兴的意思:“你打她一巴掌,她就要你半条命?这口气,我是咽不下去!等你爹回来,让他来说道说道,到底应该怎么解决。”
他能怎么解决?
墨羽拧紧了眉头···
程靖礼一回府里,就得知墨羽回来的消息,赶紧马不停蹄地去墨羽房里。
看到墨羽的第一眼,程靖礼的第一反应是被吓了一跳,这床上坐着的真的是他的女儿么?原本乌黑细长的头发如今只是齐耳短发,身上穿着的竟然是一件白色的女士衬衣,脸上不带半点妆容,除了容颜精致,一副天生丽质的脸庞之外,俨然没有一点名媛该有的模样。
“墨羽,你怎么这副打扮?”
他的脸色逐渐开始严肃起来,虽然眼下西方的生活方式已经融入到中国,穿洋装本就是一种时尚,可是,程靖礼的思想毕竟跑得没有那么快,所以一时半会儿他还难以接受。尤其是,女儿明明可以穿洋裙,却非要穿一件类似男士的西装衬衣。
程夫人站起身来,小声地在他耳边说:“墨羽受了伤,你能不能先不要管哪些有的没的?”
受伤?
虽然程靖礼身上仍旧脱不了封建与保守的陈规,可他还是满带关切地过去察看墨羽的伤势。
“这是谁打的?”言语风平浪静,却丝毫掩饰不住心疼。
“在这个府里,除了你我,还有谁有这个胆子?”程夫人不满道。
“你的意思是小婉?”程竟礼想了想,随即否认:“怎么可能,墨羽刚回来,小婉为什么要打她?”
“老爷~你倒是评评理!”程竟礼话还没有说完,董婉清就恰到好处的出现在了厢房,还一脸委屈的模样,仿佛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老爷,你的宝贝女儿不顾程家声誉逃婚也就算了,现在刚回来就把咱们儿子推到湖里,差点你都见不到君昊了。”
墨羽在旁边差点没有笑出声来,董婉清不亏是唱戏出生的,演技和夸张的手法真的是一流。
“怎么回事?”程竟礼质问墨羽。
墨羽也不直接回答,用手随便指了指旁边的丫鬟。
丫鬟看着董婉清恶狠狠的眼神,也支支吾吾不敢说话,程竟礼转身让董晚清先退出去。董婉清虽然不情愿,但是老爷的脾气她是知道的,于是气呼呼地走了。
知道了真相的程竟礼非常平静:“既然君昊没有什么大事,这件事就此作罢。但是羽儿,该你好好跟爹解释解释,你三年前的所作所为。”
墨羽往床上一趴:“都三年了,非要解释吗?”
“你说呢?”程竟礼往桌边一坐:“你以为你逃走了,和剑文的联姻就不作数了吗?你要是永远不回来,我倒是可以当没有生你这个女儿,但是你既然回来了,那你还是我程竟礼的女儿,你就必须守和许家的婚约!”
程夫人一听,赶忙出来帮女儿圆场:“老爷,你说什么呢?就不能等墨羽好了再说吗?再说了,现在蘭心已经嫁给建文了,你怎么能再把墨羽嫁过去?”
程竟礼站起身来:“芸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剑文他一直以来倾心的都是墨羽,蘭心虽然嫁给了剑文,但是她的处境你又不是不清楚。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会妥善处理的。”
“蘭心她怎么了?”
墨羽抬起头来。
“你还是亲自去问剑文吧!”
说罢,这个顽固的老头子就一边让人准备晚饭,一边派人去许府通知了许剑文。
“果然是她!”许剑文一听说墨羽回来,他哈哈大笑了好久:“我就说怎么那么像她,她真的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当即什么也没管就亲自开车直奔程府,许卫在后面狂追了好长时间,愣是没有追的上他。他知道,事情马上又要变得复杂了。
一路风驰电掣,在掀翻了集市的几个小摊,差点撞到几个路人之后,不到一会儿的功夫,许剑文就到了程府。看到他来,所有人都识趣地退了出去,程老爷还给他挤了一下眼睛。
真是害怕什么来什么,墨羽的眉头拧了起来,她赶紧把自己藏在被子里,用被子把自己紧紧地裹了起来,心里不停地念:别过来,别过来……
许剑文死死地盯住墨羽好一会儿,眼里盈满泪水,一半是庆幸和愉悦,另一半却是有些生气,程墨羽,你终于舍得回来了么?
他二话不说走上前去,一把拉开墨羽的被子,并且没管墨羽同不同意就抱起了她。墨羽小姐尽管在国外经历了各种开放,然而还是给许剑文这一动作吓了一跳:“剑文哥,你干嘛,快放我下来…”
考虑到她受伤,许剑文不敢粗鲁,只是小心地抱着她说:“别动!”
墨羽被吓傻了:“你要干嘛?好,我承认,我逃婚是我不对,可是我现在受了伤,你要算账,等我伤好了再说行吗?”
看着墨羽哀求的眼神,他有些心软:“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只是想把你带回许府疗伤,顺便讨论讨论你怎么弥补我!”
带回许府?开什么玩笑?
墨羽惊慌失措地挣扎着:“不行不行,真的不用了,我家环境挺不错的,我们还是在这里讨论吧…”
许剑文不放手,墨羽就不停挣扎,最后终于碰到了伤口,痛得发出一声尖叫。许剑文意识到强来是不对的,何况他怎么舍得让墨羽痛苦?于是他温柔地把墨羽放回了床上:“伤口很疼么?”
墨羽挤了一下眼睛,点了点头,眉头蹙成了八字,心里却终于松了一口气,果然还是苦肉计比较有效。
许剑文心中不由一阵怜惜,也有些痛恨自己,三年来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她,在盼望着她能回来,自己在心中千遍万遍地对自己说,只要她能回来,自己哪怕倾其所有,哪怕付出一切代价,哪怕背离全世界,也要让她快乐幸福,让她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可是现在她回来了,自己却不知道哪里来的怒气,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了要对还受伤的她这么粗爆,自己简直是个混蛋。
他将还没有从疼痛中回过神来的墨羽拥进怀里,这一次动作轻柔,却很坚决。
“再也不要离开南城,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好吗?”
墨羽在他怀里,虽然有些尴尬,却不忍心立马推开他。她知道,因为她的任性,她的悔婚,她的不辞而别,给了他很大伤害,现在的她,怎么忍心再在他伤口上撒盐呢?
“剑文哥…”她呢喃着轻呼他:“对不起…”除了这句,她再也说不出任何话,因为什么话都是徒劳。
许剑文又小心翼翼地紧了紧双臂:“以后我再也不心急再也不逼迫你了,我会等你,一直等到你说愿意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