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相逢勇者胜,很多时候,战斗胜负就在这一腔悍勇与否的差别,林棣看准的就是拉里不想拼命和缺少生死战经验。
“呃?”
果然,拉里一招一式的剑法,虽然很见章法,但绝大多数时候,却只是伤敌的剑法,而不是拼命的剑法,更没有拼命的决然气魄,面对林棣这种霸蛮的打法,顿时有些举止失措,他的第一选择是退守。
林棣极速地化剑为刀,转变了战斗思路,完全没有什么剑法刀法讲究,就是凭借不讲理的杀敌直觉,怎么好用怎么来,目的始终是想欺近肉搏。
拉里一退,他便得势不饶人,左突右冲,一连劈斩出好几下。
但是,依旧迟迟不能建功。
拉里实实在在地吸取了安伯被杀的经验教训:不能和林棣贴身肉搏。
虽退,却发挥出了平时训练有素的特点,步伐丝毫不乱,长剑守得非常严谨,林棣几次想做脱手剑,乾坤一掷,都被他化解在安全距离之外。
林棣非常难受,先前他就看出拉里是个学习能力成长很快的人才,这会完全证实了这一点。
比体力耐力,他是绝对比不过拉里的,而且,拉里每一下还击都是带有斗气的,每一次剑击,都会给他带来一些双臂的麻痛。
如果不是他身手心意如一的无比协调,以身体的整体性化解了这种刚萌芽的特殊斗气效果,单凭爆发力硬碰硬,他是绝对没可能敌过拉里的。
而且,拉里也是正常人,一旦摆脱了无聊情绪的干扰,进入到完全的战斗状态,绵长的战斗就会变成林棣在给他喂招,随之而来的,必然是他即时战力的成长。
林棣知道必须做决定了,把战斗拖下去的后果,他承担不起。
“杀!”
强弩之末,一声怒吼。
林棣停住连绵的劈斩,把手中剑当做匕首,乾坤一掷,猛地踏步前蹬,身形做箭,好像追着掷出的长剑,想要做身剑合一。
“铛!”
拉里被林棣突然的搏命狠手下了一跳,用力隔开飞剑后,犹自后怕,径直连连后退,却也避开了林棣后续的动作。
林棣面色突然潮红,一口血气直冲面门,身形狠狠扎在地里。
拉里这一招不进反退,顿时把他晾在了半途,力使出了一半,另一半没有着落,非常危险,他只得顺势宣泄到了地上。
不然光对这一半力的强行收手,就会使他的身手心意合一破功。
他不知道拉里这后退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一下乾坤一掷,算得上是他的又一底牌。
爆发之下有两种变化,如果敌人慌乱,那他可以趁势欺身近打,甚至以伤换命;如果敌人强势,他可以卖个破绽,装作体力不支,让敌人靠近后,再爆发一次。
饶是如此撞地泄力,林棣也是五脏翻腾,面色通红,血灌双目,难受至极,为了避免窘相被敌人看破,他当即转身回走。
不打了。
他很清楚,拉里只要冷静度过这一时半刻,吸收掉刚才的战斗经验,战斗力绝对会飙升,他也绝对不会再有机会正面杀掉拉里。
索性真的装一波,是走是留,让拉里自己选。
拉里一怔,对林棣的举止也是莫名其妙。
然后,战斗突然就这么默契地静止下来。
这是十六岁的他,第一次和人进行这种程度的生死之战,而且对手是一个没有斗气的普通人,视线掠过磕碰出许多豁口的剑身,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走还是留,这是个问题。
心还在怦怦乱跳,可谓刚刚进入状态,大战正酣,敌人却走了,把他晾在这,他虽然不清楚林棣还有没有保留实力,如果他就此离开,只要接下来好好消化掉这次的战斗经验,在明天的成年仪式上,他绝对会多出几分把握。
如果留的话,显然林棣是不会和他继续缠斗了,因为林棣没有斗气,时间是站在他这边的,完全可以预想到,接下来林棣更决然更惨烈的搏命打法,稍有不慎,就要折在这里。
但如果稳守拖时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话,他的赢面只会越来越大,甚至还可以得到这次任务背后大家族的额外奖赏。
一念及此,拉里又把长剑一振,视线扫过林棣丢弃的长剑,继而扫安伯的尸体,集中在林棣的背影上,眼神已经变得坚定。
“还没有打完呐!”
身后拉里的声音平静、有趣,林棣听得出来,他决心已下。
林棣不由暗叹:“这人长进真的很大,但差点火候,不知道取舍。”
走到三脚祭坛的旁边,捡起祭坛一看,有好几处剑痕非常深,甚至已经在祭坛内壁刺出了明显的凸起,喃喃自语:
“斗气真的是个好东西,换我全力一击,也没可能做到这种程度,最大的可能是剑折人伤,巫师和骑士真的很神奇啊。”
说着,林棣转过身来,朝拉里亮了亮祭坛上的剑痕。
“你想说什么?”拉里惊疑不定,不知道林棣是什么意思,凝神戒备问道。
“我想说对付一种东西,确实应该用同等级的东西。”
林棣呢喃着,双目冷光大盛!
故技重施,把祭坛用力掷向拉里,一如之前的脱手剑,拉里也轻车熟路地准备格开祭坛。
突然!
拉里脑袋一顿,身形僵直,祭坛呼啸而过,西瓜炸裂,红白之物满天飞,一道血泉兀自喷涌。
林棣眼神一黯,萎靡于地,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的受伤气血,一道血箭夺喉而出。
稍许。
顾不得脸色惨白如纸,林棣揉了揉太阳穴,缓缓走向拉里的遗物,低声道:
“我想说,如果没有战斗意志了,就不要勉强;这么容易为外物所迷,不是骑士应有的武道素养;如果有杀招,就应该找机会爆发出来;我都连爆两次底牌了,你还想看第三次。
这些都是实打实的经验啊,奈何你不想要。
话说回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代价虽然大了些,灵魂震爆是真的好用啊。”
林棣亲手掐灭了两个习武的好苗子,心里微微有些波澜,很快调整了过来:战场上任何非战斗情绪都没有意义,宽容和怜悯是强者的权利。
他自己生命都还没保障,谈何强弱,蚂蚁之间的强弱,对大象重要么。
这两人人才难得,但人才和伯乐是一体的,伯乐更难得,显然,拉里不这么认为。
“这两人也是精穷啊。”
在孤儿院见多了迎来送往,在老人院见多了生老病死,林棣对死人没有多少不适。
人的生命是一段旅程,有些人想走得远些,有些人想走得快些,有些人想走的久些,但无论如何,一旦进入了下一段,那这一段的残留就已经和下一段没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