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阴冷昏沉,无尽的剧痛拉扯,无穷的禁锢之力。
虚空与香火重新角力,林棣早已出离了疼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捕捉到熟悉的一缕异香,拉扯之力再次和禁锢之力达成了平衡,林棣的视线终于汇聚起来,坑中的前景尽收眼底。
这次,他知道已经没法指望老头的任何帮助了,好在老头的施法,其实主要是帮助可能迷茫的少年林棣灵魂苏醒,并投入那定神香的一点猩红。
眼下,虽然没有了老头的帮助,但他也并不是少年林棣。
他不是什么孤魂野鬼,经过两次真实世界和平行世界的反复轮转,再加上前世的灵魂明悟,林棣非常肯定,名字相同,绝对不是他被老头施法招来的主要原因,他自己身上肯定还有其他除了大头之外的特殊之处。
坑塌了,地上阵纹和祭坛还在,定神香还没熄灭。
定神香还剩十分之一,还有时间,他还可以尝试一次。
“必须冷静,慌没有任何意义。”
林棣揉了揉太阳穴,咂摸着当下的情况。
第一次是被动进行的借尸还魂,失败,但他接受了这个存在神迹的神异世界。
第二次是主动改良的借尸还魂,失败,他认定了这个神异世界是真实的,并成功摆脱了平行世界。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安全摆脱少年林棣记忆片段衍生的平行世界。
顾不上头痛,林棣只能继续往下捋。
思绪的猛兽被放出了牢笼!
对此,他非常清楚后果,想要打个寒颤,让自身稍微舒缓一下,可他刚升起这个念头,就没了下一步动作。
“我还没有成功活下来,哪里有身体?”
“问题是明显的,世界是真实的,大头带给我的头痛也是真实的。”
“我前世和其他人相比,最大的特殊性就是大头症和明悟。大头症有大头的问题,表现为脑袋比别人大,外在形象是个问题,但不是大事;有头痛问题,表现为思绪容易飘,思维跳跃极快,但也导致头痛;有灵魂死结问题,念头一旦收不回来,很可能陷入死结,变成白痴,比死还惨。”
“少年林棣已经是死人,只残留了几秒记忆,在这个神奇世界,借尸还魂是绝对可能的,而且必须是以我为主的借尸还魂。”
“人格是个人对人事物的认定和反馈,每个人的人格形成,可以被引导,可以被影响,但不可以被塑造。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每个人的不同选择,都会衍生出不同的平行世界,但只有符合个人性格做出的选择,才是真实的世界。”
“如果不是基于我的性格做出的选择,那衍生出的平行世界中的我,一定程度上,那已经不是我。这种非性格选择,放一个世界里来说就是病,人格分裂。”
“露西亚的飞石可能致死,但真正的死亡原因是脑海中无征兆的剧痛爆发,这种无边剧痛是直接作用在我衔接这个世界的灵魂上。也就是说,平行世界的基础,是固化的记忆片段点,并没有衍生出高于真实世界的平行世界。比如:那种剧痛能自动识别攻击少年林棣的残魂,而不攻击我衔接后的融合灵魂。事实上这种剧痛是攻击的我这个融合灵魂整体,从这点看,这个平行世界也不是无敌无解。”
“老头除了两声敕令,要喷血后才能和我说话,但并不能辨别林棣灵魂的真假,所以,总的来说,这个神异世界和它衍生的平行世界,都和前世的世界一样,对灵魂或许有些研究,但远没有达到解析、创造灵魂的地步。借尸还魂后,这个秘密只要我不说,倒是省了泄密的可能。”
……
“噼啪。”
“噼啪,噼啪。”
定神香有条不紊地按着它的节奏在走,林棣已经把双手死死地按在了脑袋两侧。
他知道,再拖一会,他的下一个动作必然是抱头下蹲,再下一个动作就会是抱头打滚,最后的动作会是随手拿个东西砸头。
各种念头在林棣脑海里打架,全魔乱舞,他忍着头痛,任由思绪飘飞,没有打断。因为这是他现下唯一能使用的“本事”,他必须发挥出来,其他各种生活技巧无用。
他已经理清出了很多东西,但就是感觉差了点什么,致使思路没法成形。
老头点燃定神香招魂,却召唤来了林棣的灵魂,从这点来看,两个陌生的灵魂,在一定程度上其实是契合的,否则不会被老头招来。
脑门的头骨是人体最坚硬的部分之一,飞石分两次击中脑袋的两个不同部位,这种由外而内的痛,和脑海深处发出的由内而外的剧痛,绝对是不一样的。两次飞石攻击的位置不用,外痛的部位不同,脑海中的剧痛是相同。
飞石直落脑门和飞石会拐弯,绕过林棣做好准备的手,依旧砸在脑袋上,两次飞石攻击的飞行线路不同,导致飞行的时间也是不同的,但两次死亡剧痛都紧着跟飞石攻击,同时到来,这绝对是暗中有人对林棣的灵魂下死手。
暗中有人想要少年林棣死,而且能随心所欲地确定攻击时间点,后发同至,这是个高手。林棣确定了这个判断,但并不解决回归问题。
……
心有杂念的同时,心念电转继续捋问题,偏偏还在极为专注于思考解决回归问题。
这种极为矛盾的思考状态很神奇,但这就是大头症给林棣带来的本事,林棣很清楚,他现在离变成白痴只有一步之遥。
“难道就这么放弃么?不!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死而复生机会,而且是借尸还魂,不管是过程,还是结果,彰显的都是我个人的灵魂。作为一个有明悟的习武之人,作为一个武者,诚挚以求,绝不轻言放弃,是最基本的武道素养。”
……
隔着烟雾,望着少年林棣的身体,却是咫尺天涯,可望不可即。
噼啪!
噼啪!
感觉到熟悉的异香突然有减少。
定神香燃尽在即!
林棣猛的惊醒!
“我这是陷入魔障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世上哪里有什么百分百确定的事情,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前世的真理,放到这个世界上都立不住,我凭什么想要一个确定答案!”
“要死卵朝天!”
林棣掐断了思绪,定睛一看,定神香正在抖落一身灰烬,漏出最后一点的猩红,它已经走到了的生命尽头。
“心诚则灵是妄想,心诚以求才是武者最基本的武道素养!亏我还自诩武者这么多年,却在这关键时候迷糊了。”
林棣毫不犹豫地一个纵身,投进那一点温暖。
天旋地转。
满眼光亮,六识已复。
没有作壁上观的俯视感,也没有身临其境的客居感,只有些许身体不适,没时间感慨了。
这一次,林棣完全没有在意外部的所有情况,决定最后这次机会的所有行为,一定得以自我为主,少管那些有的没的。
“我就是我,我是林棣!”
两次失败后,他看得很清楚,露西亚对他有恼怒恨意无仇恨杀意,求同存异这一关既然已经过了,剩下的就是他要全力挺过暗中杀手的剧痛攻击,并借此摆脱这个世界。
于是,看热闹的众人突然发现,高原城七大家族之首的怀特家族家主第五子,赫赫有名的吃喝嫖赌四大公子之一的嫖公子,最新街头热闹的始作俑者,林棣,在大声质问过青梅竹马的露西亚,直接要求退婚后,居然装模作样的神色凝重,然后闭上了眼睛。
众目睽睽之下,公然闭目养神?
“他这是什么意思?”很多人闪过这样一个想法。
“嫖公子又作妖了!明天就是成年仪式,他现在不耍威风,以后就再也没机会啦。”
“他这是虚张声势呢,哪里有什么婚约,露西亚和他在八岁前是玩伴而已,怀特家族又圈养了他八年,明天他就嫖到头了。”
……
“原来我还这么出名的么?过了啊。”
某人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饶是林棣斩杀了心诚则灵的魔障,恢复了武者的心态,却没想到这闭眼装模作样,拖延时间的举动,居然还能引发这种意外的热议。
不过,也仅仅就是这样了。
“是人皆有一死,有人死得其所,有人不得其所,终归白骨一具,今欲以白骨为土,垒九仞之山,以观生死之秘……正心持念,以己为神,神聚心清,返照大千……应做白骨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