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米诺站在废弃的建筑群前,两指间的纸片微微颤动。
“林波吗……”
追踪着邪教徒的痕迹一路循至这里,没想到,前方竟是教会的禁地。
也对,正因为是教会的禁地,他才会逃窜至此。
不过,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手中的纸片逐渐化为飞灰,随风飘散开来。将剩下的一角随手甩在地上,阿米诺头也不回地踏入了这个近十年来无人问津的地方。
街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安静异常。阿米诺警惕地望着四周,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
“喂,去哪里啊?”
一个粗犷的男声从背后传来,阿米诺猛然回头,却没看见人。
突然,阿米诺感觉到一股刺鼻的气味从脑后传来,她敏锐地觉察到,那是常用的迷药!她一个矮身,躲过了对方的捂嘴布,随后向后一个扫堂腿把对方逼退,借力往后一撤,瞬间拉开了一段距离。
“好身手!”面前的光头壮汉把手里的白布一扔,鼓了两下掌,“我还以为是只迷路的羔羊,没想到是只狡猾的狐狸。”
“谬赞。”阿米诺不屑地轻哼一声,“你的动作很熟练嘛,看来没少干这种事情。”
“哈哈哈哈,临时起意而已。不打不相识,你身手不错,有点本事,想交个朋友,赏脸去酒馆里喝两杯?”
巴特嘴上这么说着,但脸上的表情依然是止不住的轻浮。
阿米诺双手抱胸,上下打量了一番巴特:“好啊,手头的任务也不是特别紧,有只‘狐狸’想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花招。”
“爽快,跟我来,右转就是。”
阿米诺跟着巴特走了几步就到了酒馆面前,酒馆的门虚掩着,从外面能隐约看到里面的热闹场景。
他是从门缝里看到了我路过吗……?阿米诺这样想着,巴特已经推开了门。
酒馆里异常地热闹,和门外的萧条泾渭分明。有六七人聚在一起,坐在破破烂烂的木椅上,不停地举杯畅饮着。巴特大步流星地走进柜台里,拿出两个杯子,又从底下拿出一个酒壶,给两人的杯子里倒满了酒。阿米诺则拉来一把椅子,坐在了柜台前。
“给,这些都是自己酿的酒,爽口,好喝!”巴特说着,把其中一杯推给阿米诺。
阿米诺并没有接话,只是玩味地看着巴特,皮笑肉不笑,随后将一根手指蘸进酒杯里,捻出了一点粉末。
“你的药放太多了,有一点还没溶解呢。”
阿米诺说得巴特一愣。
“还有,那个酒壶有两个隔间,你给自己倒酒的时候,按着壶盖右边的孔;给我倒酒的时候,按着壶盖左边的孔。我没说错吧?”
巴特突然爽朗地大笑起来:“哈哈哈,确实如此!你是第一个两招都没中的人,我佩服!不愧是‘狐狸’小姐!”
“但是!”巴特突然话锋一转,表情变得咄咄逼人起来,“狐狸自己进了笼子里,她还能跑掉吗?”
话音刚落,阿米诺忽然感觉酒馆里其他人的目光都热辣辣地注视着自己,有两个甚至站了起来,朝自己逼近过来。
但阿米诺并没有一点慌乱的迹象,而是平静地对视着巴特,深邃的眼眸仿佛要将巴特吞噬。
“如果你敢动手的话,请便。”阿米诺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酒馆里一下陷入了肃杀的寂静。
忽然,巴特鼓起掌来,脸上的轻浮也消失不见。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朝着阿米诺伸出满是老茧的右手。
“厉害,厉害!我是这里的酒馆老板,巴特。尊姓大名?”巴特顿了顿,补上一句,“不用担心,这回我发誓没有陷阱。”
“月神教会助理祭司,阿米诺。”
阿米诺没有犹豫,伸出右手,握了上去。巴特的手手感粗糙,但力度既柔和又有力,能够感受到十足的诚意。握手以示友好后,两人又坐回到座位上去。
“哈,助理祭司?”巴特的语气带着些许怀疑,“那群吃软饭的看见这个阵势早就吓得尿裤子了,哪能像你这样?你这话说出来,在场的可没一个信的。”
“这确实是我现在的职位。”
“那这么说,以前的职位——?”巴特好奇地直起身子,“这么说来,你的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反正也是人尽皆知的东西,告诉你们也无妨。”阿米诺说着,掀开长袍,露出胸前的银制徽章,“在下正是前ACS部队副司令长,阿米诺。”
“A……ACS——?!”
酒馆的嘈杂声瞬间凝结,如同时间停止了一般,所有人,包括巴特,都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阿米诺。
巴特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徽章,半晌,才开口:“看起来……不像假货。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大人物……”
“呵,大人物?”阿米诺自嘲道,“不过是一条失败后灰头土脸的狐狸罢了。”
“太棒了,太棒了!”巴特大笑着说道,“这真是我这辈子交的最值的一个朋友!我想我死而无憾了!”
说着,巴特把下了药的酒倒掉,换了个杯子装满新酒,双手递给了阿米诺,随后举起自己的酒杯:“兄弟们,敬前副司令长一杯!”
巴特率先仰头一饮而尽,其他人也不甘示弱,把酒杯一下子喝了个底朝天。
“那我不客气了。”阿米诺举杯示意,随后也一饮而尽。
“ACS啊,真是令人怀念。”巴特将酒杯往桌上重重地一锤,“辛特兰那群浑球,整天只知道做梦,最后还毁了ACS,我真替你们感到不值!”
“我本来也只是个在辛特兰附近做生意的,被王城里那群家伙搞得家破人亡,这才被迫当起了山贼。哼,不过这回辛特兰也灭国了,也算是罪有应得。阿米诺小姐,你说说看,是不是人里总要出那么几个白痴,把所有人的努力都付之一炬?”
阿米诺眼里一暗,闭上眼思考了一会,这才说话:
“或许这就是世界原本的构架,这个世界的源头,也许就是恶本身……”
“嗯……”巴特摸着自己的络腮胡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抱歉,我是个粗人,这话太深了,听不懂,能讲点具体的吗?”
“具体的?”阿米诺嘴角闪过一丝坏笑,“比如你之前在街上想要把我迷晕;又比如刚才,你想下药把我药倒。”
“哈哈哈,之前失敬了,我自罚一杯!”巴特笑着给自己倒满酒一口喝干,又重新给阿米诺满上酒。
阿米诺抿了一口,随后抬头喝掉大半:“抱歉,时间不早了,公务在身,我得走了。”
“好,以后有什么困难,只要你说话,我一定尽我所能!”巴特说着,拍拍自己的胸口,“你这个朋友我可交定了。”
阿米诺没有马上回话,只是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将杯子放下,这才说话:“酒不错。”
说着,阿米诺从随身的包中掏出一支羽毛笔,放在了柜台上:“收好这个,我以后还会来。”
说完,阿米诺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酒馆,只留下巴特盯着她离开的方向,回味着刚才的一切。
“巴特,这可不太像你。”酒桌旁的一人发话道,“你真的让她走了?她本事再大,这里的人也够制住她的。我看你可是对她的美貌垂涎欲滴。”
“哼,我不舍得。”巴特轻哼一声。
屋里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不舍得?!哈哈哈哈,巴特,什么时候从大老爷们变成了个娘们了呀?哈哈哈——”
“我说不清,我这种粗人找不到词汇来形容。”巴特摇摇头,“硬要说的话,在她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支离破碎的灵魂。”
巴特看向手中,羽毛笔洁白的羽毛,在风中微微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