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亮把清洗干净的手掌摊开到沈婉儿面前，凑近到她眼前，一下又一下地翻弄。
“唉，你梦醒就知道了，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坐在准备好的椅子上，于亮发现沈婉儿似乎有些不一样，换做以前，早就一巴掌打过来，大大咧咧地骂开了，哪里还能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无动于衷。
“你……好像成熟了一点。”
“嗯？恐怕‘成熟’这个词离我已经很遥远咯。”沈婉儿说道，又捧杯喝了一口热饮：“我先说明一下状况吧。你现在掉进了幻梦花海里，做着梦，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哈？”于亮左眼迸出魂焰，仔细瞧了瞧四周，一切都是他们该有的样子，没什么不妥的，包括眼前的沈婉儿。
“我不知道你在开什么玩笑，但如果你是想要转移话题，那最后的下场只会更惨……”
沈婉儿淡淡地笑了笑，眼睛焕发出光彩，向他逼视：“那的确是我动了一点小手脚，让你知道现在人族的状况。”
“曾经有一任卫道神，为了保护弱小的人族生灵，免受灭族，给予他们模仿其他生灵的智慧和能力，结果最后就演变出你所知的修真，反过来压制住了其他生灵……就像你救下了蓝焰雀，却害了狼群一样，而且你没有抓住逃跑的那几只小雀，所以它们将会在江边密林里迅速繁衍，把林里的其他生灵逼至灭绝……”
于亮在椅上“噌”地弹起，转身想要去密林抓回蓝焰小雀，挽回这一切。
即将出门，却又停了下来：“你说这是你动的手脚？”
于亮忽地心惊起来，坐在此处的沈婉儿怎么能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呢？
莫非是监视阵法？那魂焰视角又为何没发现到异常？
“哈哈，我都说了，你做着梦呢，正是适合模拟和演示的好时候。放心，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不用担心会有什么实际的麻烦。”
于亮听得心中稍安，又忽地惊惧起来，面前的“沈婉儿”绝对是某个大佬假托形象跟他对话的。
呆立一阵，缓缓地坐回到椅子上来，任凭他如何绞尽脑汁地想，都不知道何方大佬要找他一个小练气期谈话聊天。
会是黎鹤吗？
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要是本人还能活着证道，也不必大费周章去做个秘境去从一堆堆的探险者里淘继承者了。
“坐稳了，别怕，我是这一届的卫道神……”沈婉儿笑道。
接着又抛出一个重磅消息——
“何况你还是濒临灭绝的重点保护对象呢！我总不能害你吧？”
“哈？”于亮惊喜得松开下唇，速速吸了一口气。
怪不得黎鹤在他的地盘都害不死他呢！
哥们上头有人啊！
“啧啧，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没搞懂状况，”大佬轻轻摇了摇头：“我意思是说——你不是人族，是濒危生灵！化成人形的濒危生灵！”
“啊？”喜悦的于亮气血上脑，还没反应过来。
“沈婉儿”借刚刚发生在密林里的例子，接着给他解释：“你方才为了保护蓝焰雀，攻击了狼群，对不对？其实呢，你是作为‘狼’的那一方。”
“实际情况还是要复杂一点的。人族自然不是有了智慧，就一飞冲天的，如此，当任卫道神早就发觉不妥，扭转过来了。为什么当时没有留意呢？主要还是因为他，以及接下来的几任卫道神，都将主要精力集中在——如何对付你们一族。”
“作为一个古老的种族，你们的实力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水涨船高。凭借天生的道则亲和力、强蛮的肉体力量、与披覆全身的厚重鳞甲，在整片大陆都可以横着走，天上飞的、水里游的，你们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胃口又大……哎呦，卫道的龙神自己都看不下去，想了一个冬眠的法子。”
“可惜没用，为了储足能量过冬，吃得更狠了。而且一醒过来，就是春天。下一任想了个节育的办法，也没用。龙的寿命太长了，总会有龙宝宝的，而且这一节，引得你们更加精心地对待子嗣，实力又进一步。最后还是再下一任有办法，决定反其道而行之，龙族才有了各种分支，实力衰弱下来。再再下一任趁热打铁，激起屠龙大战，龙族数量骤减，再也不敢露面。而人族的模拟也有了更好的范本，一举兴旺起来……”
于亮的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平缓，脑子乱哄哄的，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但气血还是一个劲地往头上钻，撑得他的头皮有些发麻。
他是龙？
一条奸龙？
打不赢就加入了人族？
“不可能！你胡说！我怎么会是……龙？”于亮出声大骂，半路话音一转，将后半句“我怎么会是那种人”临时咽了下去。
其实他对龙族身份已经信了大半，一个能进入到他梦里的“神”，即便不是真神，那也是手段极其厉害高明的一方大佬，根本没有必要去编故事捉弄一个练气小人物。
只是他一时无法接受，自己竟然是一条舍弃龙身，投入敌人怀抱苟且偷生的龙。
“你别多想，屠龙大战那会，人族还没兴起了，就是混在灵兽中干点打扫战场的活计……只是解剖了一下各族尸体，加以研究而已……”
“你的真身也是人族吧？这……太不道德了……”于亮虽然面上愤然，但心里倒是放宽了不少。
对面那人轻轻一笑，显然已是看穿了他。
这才让他想起他还在梦里，而恐怕入了他的梦，所有念头和想法就全都毫无遮拦地摆放在别人面前了。
忍不住想要试探清楚，嘴唇不动，心里却默念一句：“你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的确是能看到一些的，但也没你想的那么夸张……你还有问题吗？”
“没有……”于亮虚弱地低着头，扭了扭，漫不经心地答道。他诧异于自己太过容易就接受了“龙”的身份，又对这一切产生了怀疑；但又似乎有另一个自己在欢快地点头，骄傲地承认自己的“非凡”……
“嗯，接受能力还挺强，那我们来说说该怎么处理你吧！”
“什么……什么处理？”
“沈婉儿”脸色一沉，双手捧着的杯子幻成一本厚重的典籍，凌空自行翻动起来，上面古奥的文字透出红色血光。
于亮看着红光，心跳忽地加快，觉得自己似是受擒的匪徒，正等候最后的清算。
“慢着！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但清冷的声音响起，阻止了他无力的辩争：
“由龙变人的种族变换，举办大会绑架龙族成员，逐一将它们强行变成各族生灵，并抹去它们的记忆……”
“为了龙族存留，你算是颇费心机了……”
“但换个角度看，你不正是灭了整个龙族的罪人么？”
“暗龙皇！这笔账，我得跟你好好算清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