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像是没有注意到师父的反应一样,并没有回应师父,而是俯身弯腰解开了自己胸前的盔甲,然后双膝跪地,把胸甲下面的一个装着婴儿的襁褓抱出后,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
这之后,他就停下了动作,保持双膝跪地的姿势一动不动,像是完成了所有要做的事情。一阵冷冽的寒风夹杂着雪花就在这时袭来,跪在地上的男人在这阵风中倏然间像是一堆雪,就这么被风吹散了,很快化进了漫天风雪里。原本他所在的位置上只剩下了一具还维持着之前的状态的盔甲,然后在下一个瞬间七零八落的砸到雪地里。
女孩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发出碰撞响声落到地上的一堆盔甲,好像之前那个穿着盔甲的男人只是一个不曾存在过的泡影。
师父,或者说岑子衿也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愣住了片刻,当她试图站起来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她试图向雪地里的那堆盔甲走去,但是眼神中闪过犹豫后还是把目光投向了放在了地上的襁褓上,走了过去小心地抱了起来,一边确认这里面婴儿的状态,一边则是冷冷的吩咐徒弟:“染染,去把盔甲收拾好,注意用灵力保护自己,小心被伤到。”声音里完全听不出来任何情绪。
“师父,他是怎么了?”叫做染染的女孩有点恍惚地问。刚才还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变成风雪消失了,这是她从未见过的。
“是秘术的副作用,所有参与到秘术中的鸦神卫,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一份责任。”岑子衿回答,不过眼神一直温柔地看着怀中的婴儿,婴儿的襁褓极尽华贵,金色绣线为底,上面是一只只形态优美的在飞翔的乌鸦式样。被衾的最外层系上了一根红线,红线连着一块木牌,上面娟秀的字迹写着“子忘”二字。
“对了,之前就听师父和他说什么鸦神卫,鸦神卫是什么啊?”染染忽然间发现了一个关键点。
岑子衿一开始想开口,又止住了,但微微摇头后还是开口说:“其实告诉你也无妨,但以后你的命运也许也被牵涉进来······所谓鸦神卫,说白了就是隶属于一个势力的一支军队,我和他都是其中的成员,但现在······这支军队可能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啊?”染染惊讶地张大了嘴,“师父你也是鸦神卫?你说鸦神卫都要承担起自己的一份责任,难道师父你也会像他一样变成雪花吗?”
岑子衿一愣,但很快露出来一个淡淡的微笑:“傻孩子,想什么呢?我的责任和他不一样,我是要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她朝怀里的婴儿撅了撅嘴,向染染示意。
“那就好,师父没事我就放心啦。”染染欢天喜地地笑了,打起精神来伸出双手,一阵青色的光从她的手心涌现,然后很快包裹了双手,又蔓延到手臂和整个胸怀。她走向那堆盔甲,一件件拿起抱在胸前,不一会就高高地摞了起来,几乎完全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染染有点为难地低声抱怨:“呜,师父,这样我快走不了路了。”
岑子衿在一边看着也并不上前帮忙:“谁叫你不努力用工,空间秘术学了那么久都学不会,现在自然要多费些力气了,不过最奇怪的还是你不能用法器,明明修炼这么有天分,相比我当年缺乏了不少资源,修炼速度却比我当年还要快。”
“好,好了,师父,我们走吧。”染染终于把最后一片盔甲部件堆放了上去,勉强把小脑袋探向另一边来看路,摇摇晃晃地说。
两人走回书院后,又一次进入了内室,岑子衿一只手抱着婴儿,只用一只手把自己身上的盔甲脱下放到置物架上后,又从染染抱着的盔甲堆上一件件取下来,整整齐齐地摆放到地面上。
染染从盔甲的压力下逃脱后,轻松地长舒一口气,然后看着岑子衿的样子不禁好奇问道:“师父,你为什么还要抱着这个婴儿啊,这样不麻烦吗?”
“啊,”岑子衿如梦初醒般:“我,我好像有点紧张了。”
染染趴在地上,好奇地双手托腮看着岑子衿:“师父,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个样子呢,明明是一个那么温柔可爱的人,平日里却总是装出一副冷冷的模样。”
“染染,你胡乱说些什么呢!”岑子衿又羞又恼,白皙的脸颊上浮上红晕,她秀眉微蹙着瞪向染染,“是不是又想受罚了?”
染染小嘴一瘪,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师父我错了,我只是······”
“只是什么?”岑子衿回问。
“只是想知道这个婴儿是谁啊,让师父都有些失态了,之前的那个鸦神卫也是来护送他吧。”染染站起身来,探过脑袋端详着婴儿,“不过看起来的确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想知道?”
“嗯!”
“不告诉你。”
“喂,师父!”染染恼怒地喊出来,“不要卖关子了!”
“染染,这其实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我收你做弟子,最初只是看你一个小女孩孤单飘零太可怜,你跟我修炼道行,以你的天赋,会有不可限量的未来,”岑子衿也盘腿坐在了地上的垫子上,神色凝重,“关于鸦神卫,关于我的过去与未来,还有关于这个孩子的事情,你和我如此亲近,会不可避免地接触到一些,但是在了解到真正的秘密之前,还都是可以挽回的,可如果你想要知道真正的秘密,就必须付出代价,承担责任,这不是儿戏。”
染染听的吐了吐舌头:“要,付出什么代价,承担什么责任?”
“用一生去帮助他,永不背叛他。”岑子衿低头看着婴儿安静的睡脸,目光温柔如水。
染染也安静了下来,眼睑低垂,半晌后才慢慢地说:“他,对于师父你很重要吧。”
“他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岑子衿的回答没有半点迟疑。
“师父对我来说也是最重要的人,是师父给了我一切,”染染抬起头看着岑子衿的眼睛,“我愿意承担这份责任,我不愿意做一个与师父有隔阂的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