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理完后事,阮清远才真正感受到孤单。还真应了那句话,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阮清远不喜欢喝酒,可此时他只想一醉方休。
酒吧白天很冷清,人们总是喜欢在夜里买醉。
走到门口,阮清远才想起自己的那些卡都不能用了,摸了摸兜里的几百块钱,转身去了对面的烟酒店。
“老板,53度汾酒拿一瓶。”
阮清远握着酒瓶,抱着胳膊在街对面淡定的看着。自己唯一的房子前站着四个穿着黑西装的男子,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把他的那些私人用品抱出来扔在街边。
很快吸引了几个拾荒者,他们飞快的聚拢过来,在那里挑挑拣拣。
阮清远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毕竟有几件衣服他还是挺喜欢的。那几个拾荒者充满了敌意,他们并不想有太多的人来分一杯羹。阮清远拿了几件衣服,一边摆手一边后退说:“我就拿这些,好吧,你们继续。”
路过的时候,阮清远随口一问:“跟你们打听个事,这家是被抄了吗?”
那黑西装的男子一脸冷酷,面无表情的说:“债务抵押。”
债务抵押?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看来又是周家搞得鬼,这么一来,他们周家在双溪镇是要只手遮天了。前几天打了周家二公子,料定周家不会这么善罢甘休,强取豪夺也只是刚刚开始。
看来不能在家一醉方休了,没有松软的沙发,没有窗外皎洁的月亮。
没走几个街口,同样的一幕又被阮清远看到,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喂,在哪呢?干嘛呢?捡完了没有,这边还有一家,不过都是些女人衣服,别管有用没有,先拿了再说。快点的,晚了可就没有了。不说了,挂了啊。”
阮清远不由惊叹信息共享的高强渗透,高效快速,互通有无。
他看到葬礼上的那个女人,她登着高跟鞋走了两步,便再没了优雅。弓腰把高跟鞋脱下提在手里,是她最后的倔强。
傍晚的太阳血红,双溪镇的人们慵懒安逸。女人拎着高跟鞋,摇摇摆摆的走着,扭动的腰肢和婀娜的背影,竟把阮清远看得呆了。
阮清远几步追上去,并行着问:“你喝酒吗?”
那女人转过头看他,认出是阮清远,莞尔一笑,脸上还挂着刚才的泪痕。
“你知道吗?这对我来说简直是无妄之灾。”女人一边扶着阮清远的胳膊,一边把高跟鞋勾上。
“是,我知道。”阮清远连忙道歉,“你现在的境遇,完全是我一手造成的,我不应该让你打他。”
女人把脸上的泪痕一抹,仰起头说:“不,我一点也不怪你,那个周地茂确实该打,我还得谢谢你,让我打了他。”
阮清远担忧的问:“你还有别的去处吗?天快黑了。”
女人摇摇头:“有也不能去,周家胳膊长,我怕殃及鱼池。”
阮清远点点头,知她这么想是对的,说:“巧了,我也没地方去。”
女人把他手里的酒抢过来,说:“你喝酒吗?”
“那得看他让不让咱俩喝。”说着阮清远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站着的男人。
两人停下,身后的男人察觉到,快步追上来。
“没有打扰你们谈情说爱吧?”
“你朋友?”女人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转而问阮清远。
“呃,你是?”阮清远似乎没有印象,确实不知道这个人。
“周家老幺,周人杰。”男人伸手,“很高兴认识你。”
“什么意思,握手?周家老幺,怎么没有听说过。”虽然充满了疑惑,阮清远还是握了握手。
“我二哥是你打的吧?”周人杰问道。
还真是阴魂不散,我还没上门去找你爹,你们反倒接二连三来纠缠我。
“没错,是我。”阮清远倒是显得很平静,该来的总该来。
“我二哥性子顽劣,练功根基不稳,他的劣势在于下盘,如果能够克服,他日一定会有所精进。”
阮清远惊讶于他的这番说辞,没想到他年纪不大,竟有如此见识。
周人杰不理会他,兀自说道:“今天来,不为别的,只为和清远哥切磋切磋。”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宋元瑶坐在台阶上,低头手慢慢往后抚一下长发,抬起头看到操场的灯,突然笑了。
阮清远问她:“你笑什么?”
“突然想起大学时候,两个男生因为一个女生打架。”
操场很安静,风很轻。
阮清远摆一个二字钳羊马,右前臂伸出:“咏春。”
周人杰点点头,脱了鞋赤脚并拢,双手合十:“泰拳。”
宋元瑶就那么安静的看着,她第一次觉得两个男人较量起来是那么的可爱,无关输赢,无关恩怨,甚至无关暴力。她突然觉得心里萌生了浪漫主义情怀,和那么一丝淡淡的情愫。
“怎么样,你们谁赢了?”宋元瑶看到他们二人迎面走过来,笑着问。
两人都没有回答,周人杰把一张卡递给阮清远:“拿着吧,会有用的。”
阮清远从宋元瑶手里接过酒,拧开,说:“留下来喝酒吧。”
周人杰摆摆手:“不了,你们喝完,就离开双溪镇吧,此地不宜久留,周家不会放过你,依我父亲的性格,他一定会斩草除根。”
看着周人杰远去的背影,宋元瑶问阮清远:“明天太阳照常升起,你有什么打算?”
阮清远喝一口酒,他似乎有几分醉意:“还能有什么打算,浪迹天涯。”
宋元瑶接过酒瓶,猛灌了一口。
“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我去哪里你去哪里?”
“是。”
宋元瑶听到风摩挲头发的声音,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
阮清远分不清哪个是宋元瑶,哪个是月亮,他觉得都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