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过一会儿,那道白影就又出现在岸边,继续伸开双手往对岸走过来。白影就这样陷入了死循环,一遍遍地在河面上走着掉进河里消失再走再消失,执着地要渡过河去。
大头鬼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白影就是那是男孩的鬼魂,原来他没有失约,他在过桥的时候独木桥断了,然而因为一心想要遵守和朋友的约定,男孩被永远地困在就这条河里,循环着生前未了的赴约的心愿,成了痴鬼。
……
见大头鬼自己在愣愣地发呆,于灵泽想了想就起身下楼拿了几张纸,打算给大头鬼做个记录,他也是有任务在身的,既然排除了危险,这时候也得自觉做任务了,只是回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是范信和宋殷。
几人回到修复室,就见商羊正站在大头鬼的头上蹦蹦跳跳,完全没有任何矜持的神态,自来熟也是一种天性。而谢诚此时则背对众人,拍着胸脯对两手托着下巴的大头鬼信誓旦旦:“你放心,馆长那里我去说,他肯定答应。”大头鬼一脸高兴地点头,连声道谢。
于灵泽把谢诚的话听了个完全却不知道大头鬼之前是不是说了什么,于是抖抖手上空白的纸,闲闲地开口,“什么事情我肯定答应啊?谢诚?”
“馆长,大头鬼要住在博物馆里不走了。”谢诚极其自然地回过头,看到于灵泽身后的两个人明显一愣。
“嗯?不是说要回森林里吗?”这下子换于灵泽惊讶了,怎么一会儿功夫就不回去了。
“刚问了,他以前住的那座山我知道,早就没了。他又没地方去,住博物馆里不是正好吗。”谢诚大大咧咧地说着,又低头惬意地喝了口奶茶。
于灵泽:……
什么叫正好,我的博物馆是给人,不对,给文物住的地方,住只鬼算是怎么回事。
“不能超度吗?”于灵泽琢磨着还是觉得不妥,用手背挡着大头鬼的视线,悄悄示意范信。
小时候看恐怖电视剧,道士捉完鬼以后,要不灭了,要不镇压了,要不超度了,大头鬼既然是被误封的鬼,于灵泽当然不忍心再把他封进木盒里,只想谢诚有没有办法超度,让他去投胎。
“不行。”宋殷语气凉凉地说了两个字。
“为什么?”于灵泽没想到宋殷突然开口,还以为他突然有兴趣要给自己答疑解惑,却见他表情淡淡,显然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咳咳……”范信咳嗽了两声,“馆长,这种藏于深山的鬼怪,一般有三种去处,第一修成鬼仙,第二为祸人间投入地狱,第三积满功德入轮回投胎转世。”说完看了眼傻傻点头应和的大头鬼。
“他是第三种。”谢诚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插了句嘴。
“嗯?”于灵泽不懂,相比较后两种去处,明显第一种修仙更香吧。
“灵光不足,修不成仙。”范信看出他的疑惑,瞥了一眼大头鬼,简洁地回答。
其实带着大头鬼去地府走一趟查查他的功德也是一种办法,说不得冤债相抵就能入轮回了,只不过现在谢诚和他都在休假期,一回去可能就被阎王抓壮丁了,想想那个哭包子,范信决定这种方法暂时就不必告诉馆长了。
“对啊,馆长,他太憨了,不如就留在我们这里……打工修功德吧。”谢诚沉吟地点点头,刚瞎聊的时候发现,大头鬼竟然还会酿酒,谢诚一听口水都要下来了,地府里害怕喝酒误事,管得很严,他已经很多年没喝过酒了。
“打工?”于灵泽不知道谢诚的小心思,却实实在在被他随口乱诌出来的理由雷了一下,博物馆又不是鬼市,让鬼打工干什么,摆地摊吗?
“提前适应也好。”宋殷摸了摸下巴,一脸深意地看着于灵泽。
于灵泽脸一黑,这话是什么意思!
“行吧。”既然众人都不反对。
博物馆里有几个大神在,倒是不担心大头鬼会惹事,虽然放一个鬼物在博物馆里总归不大妥当,不过放他去外面游荡,于灵泽更加不放心,更何况这个憨头憨脑的鬼还追着他叫恩人。
记录完大头鬼,于灵泽照例也给他画了张Q版人物像,身体比例一缩,他那大大的脑袋反而显得格外可爱。大头鬼在一旁看着吃吃地笑出声,好像很满意的样子。
把手里的画像伸开一抖,于灵泽甚是满意地点点头,一高兴忍不住嘚瑟,“我这画工越来越好了哈,赶明任务完成,说不定真能出个画像集什么的……”
“……有人买?”宋殷一盆冷水毫不留情地泼下。
于灵泽正在兴头上,一点也没怂“怎么没人买,以后专卖给和尚道士,这种普及妖鬼的基础知识的画集,他们肯定要。”
“馆长,任务完成……”范信张嘴,想了想又顿了一下,换了个委婉的说法,“不是很容易。”
于灵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见谢诚那不着调的声音响起:“到时候馆长都成老头子了吧。”说完不顾于灵泽满脸的黑线,哈哈哈地笑起来。
“人类,啧啧,寿命短就是麻烦。”商羊也不合时宜地插嘴,小黑兜眼一眯,眼睛斜斜地看向正尴尬的于灵泽,表情里充满嘲讽。
我去,连个鸟都鄙视我!于灵泽内心火苗突然熊熊燃烧起来。
仔细想想,从一开始被系统莫名强制绑定开始,系统在没承诺任何好处的前提下,就用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强迫自己做任务,满打满算做完任务也得花上一辈子的时间,这也就算了,关键是这破系统制作极其简陋,连《幽冥实录》都是后来补上的,这招空手套白狼的手段实在是高。
凭什么让我打白工?凭什么!凭什么!于灵泽脑袋终于转过来弯,就开始越想越气,又不知道怎么为自己争取利益,气的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倒是谢诚看着他脸上脸色红一阵青一阵,变得跟个红绿灯似的,以为他被“老头子”一词打击到了,或是联想到苍凉的还在勤恳做任务的晚年生活,收起嬉皮笑脸,同情地拍了拍于灵泽的肩膀,语气颇有点同病相怜的严肃,“馆长,习惯就好习惯就好,我都在当了三百年的无常……”
“三百年?”于灵泽闻言却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