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日
商人?教师?
新东方上市之后,很多人把我归为商人或者企业家。对于这样的界定,一开始我是有心理障碍的,因为我觉得教育应该着重质量,而不是着重增长。但是,上市公司必须每年保持20%的增长,这就让我很矛盾、很挣扎、很纠结。我究竟是老师还是企业家?我也经常问自己。但是,这个问题后来解决了。我觉得我有资格同时扮演好企业家和老师这两个角色。
——2008年,俞敏洪接受笔者采访时如是说
背景分析
怎样看待自己的身份,老师还是企业家?这些年来,总是有记者不厌其烦地追问俞敏洪这个问题。俞敏洪觉得“这个问题比较落后”,因为“这其实反映了在中国封建社会士农工商的等级划分中,不允许身份穿插的观念,好像做教师就不能同时做商人,做商人就不能再教书一样”。
在俞敏洪看来,以教师的身份成为企业家或许比较容易成功,这是因为:首先,教师具备充分的比较优势,比如善于处理人际关系、善于驾驭沟通、善于理解人性需求;其次,老师的道德感、自律意识比较强,一般不会轻易触犯道德底线。对于这一想法,俞敏洪有自己的论据:马云、魏新、严介和都是教师出身,现在他们都是出类拔萃的知名企业家。
公众似乎仍然不大习惯主动给予知识授予者以合理报酬,总会下意识地认为教师就应该免费传播知识。为此,俞敏洪举了孔子的例子:孔子设坛布道,收取听众一块肉或者其他实物作为报酬,孔子很坦诚,他说:“不给东西我就不给你上课。”大家总是错误地以为孔子传播知识是免费的,因为他是圣贤嘛。
所以,俞敏洪理直气壮地说:“你不给我学费,我就不给你上课,当然,特殊情况除外,比如对于特困生,我们有减免学费的规定。”
传授知识也是一种商业行为,俞敏洪做的就是这样的生意。作为教师,俞敏洪有传道解惑的义务;身为企业家,他又必须学会赢利,否则难以保证自身的存在。
行动指南
心存敬畏,善性做事,至诚至信,义利兼顾,能做到这些就是有道德感的成功企业家。
7月3日
商人的作用
商人有什么坏处呢?没有什么坏处。商人不是贬义词,它背后是一整套商业体系、商业精神的建立,都是好的东西,所以我不反感人们说我是商人。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希望新东方有一个很宽松的气氛,而不是只讲冷冰冰的商业原则。
——2007年,俞敏洪接受《文汇报》记者采访时如是说
背景分析
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商人的形象与地位一直比较低下,处境尴尬,甚至一度不为主流文化所包容。
在中国古代社会,“士农工商”是约定俗成的社会地位排序表,“重农抑商”作为老祖宗的家法流传下来;新中国成立初期,“工农兵学商”成为沉浸在红色革命中的人们信守的等级划分;工农为本、商人为末的“意识形态”长期束缚着人们的思想。
20世纪70年代末,伴随着改革开放后第一家私营企业的出现,我国的私营企业主或者说商人阶层重新形成。据不完全统计,我国现有4200多万家中小企业,占全国企业总数的95%以上,对GDP的贡献度在60%以上。另外,民营中小企业是吸纳社会就业的重要力量,中小企业就业人数占全国就业人员的75%以上。以上数据足以说明,私营企业主、商人阶层存在的价值与意义。
2001年江泽民同志在“七·一”讲话中提出,包括非公有制企业的业主在内的新社会阶层是社会主义事业的建设者。新阶层的概念,改变了长期以来“两个阶级一个阶层”(工人、农民、知识分子)的政治划分,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政治概念。改革开放30年来,商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在社会中受到如此尊重,但是,中国商人的地位还不够高,现代社会应该更加旗帜鲜明地褒扬商人。
行动指南
尊重财富,尊敬企业家,只有这样,才能在全社会树立起创业、创富的良好氛围。
7月4日
人没法自己活着
当我们选择和别人和睦相处、互相帮助、精诚合作时,生活就变成了天堂;当我们选择贪婪、掠夺、霸道和自私时,生活就变成了地狱。没有人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活一辈子。
——2005年,俞敏洪在其博客文章中如是说
背景分析
俞敏洪认可一种价值观——不管做什么事情,没有对错之分,恰到好处即可。时至今日,俞敏洪有两大贡献,一是以自己的“软力量”拯救、新生了新东方品牌;另一个则是通过资本方式再造新东方,构筑了新东方的“硬实力”,让新东方彻底走出了人情、利益的旋涡,实现了群体价值的升华。
江苏人俞敏洪,总是能爆发出一股坚韧的力量。2001年,俞敏洪主动放弃董事长一职,建议由王强担任,在他看来,“只要能让新东方健康发展,我可以退出公司的领导层”。那时候,俞敏洪认为自己“性格宽容,原则性不强”,不适合做董事长。
在新东方内部,对人对事俞敏洪看的都是好的方面。俞敏洪喜欢做一些具体事情,“就像小时候放羊割草一样,觉得割草本身很幸福”,但一听到“公司战略、发展规划”,他就兴致索然。俞敏洪的世界里没有坏人,他不在自己的内心世界设立障碍,他向往并且追求“心中无物、心游万仞”的心境。
“人这一辈子有两件大事要做:一是尽量去享受生命的美好;二是成就一番事业,获得做人的尊严。”这是俞敏洪的愿景。
行动指南
无论在商业世界中,还是在现实生活中,总有人需要你,正如你永远需要别人一样。
7月5日
转型:从老师到企业家
如果总想着拼命增长的话,教学质量就会出问题,即使有学生来,老师不好也会出问题。对一个教育机构来说,最重要的因素就是能够拥有最优秀的老师。到现在为止,我最大的压力就是教师质量与企业增长之间的取舍,但是我知道这是新东方发展的必经之路。既然是必经之路,就必须把它做好,所以逼迫着我学习资本运营,学会与投资者打交道。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让我从一个老师转变成了一个企业家。
——2009年,俞敏洪接受中央电视台采访时如是说
背景分析
上市之后,俞敏洪的身价陡涨至2亿美元,成为中国最富有的老师。2009年年初的新东方教育科技集团已经在全国41座城市设立了43所分校、125个学习中心、15家书店,培训学员共计600多万人次,俞敏洪其人,早已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教师身份。
耐人寻味的是,就在新东方登陆美国资本市场半个月之后,俞敏洪的母校——北大的一位知名副教授在博客上“晒”自己的工资条,其月收入为4000多元。这位副教授计算了家庭开销,满含激愤地抱怨工资太低,简直入不敷出。北大副教授在博客上的叫穷、叫苦,一时间引来一片棒喝之声,舆论喧嚣、莫衷一是,但竟然鲜有同情、支持者。
知名学者薛涌倒是给了那位北大副教授些许提醒:教授们不要把自己的架子抬得太高,别觉得自己比小商小贩高贵。否则,社会把教授抬上道德的高轿,用不食人间烟火的圣徒标准衡量教授,教授也只能自找苦吃。
当下的俞敏洪勇敢地自我定义为商人,“过去我们经营新东方都是‘书呆子’式的,现在我终于意识到教育产业化以后,自己首先得学做企业家”。
行动指南
准确的自我定位是企业与企业家持续前行的先决条件。
7月6日
创始人的气质=公司的性格
新东方还是有点像我的,公司和创始人的特征一定在很多方面是兼容的,不兼容那就见鬼了。很多人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很多公司创始人认为自己的企业正规化了,很规范,自己对企业的影响力已经不大了。事实上我看到的所有的企业家,我在跟他们对话时,发现他们的企业50%以上就像是他们的身影,包括做事风格、员工纪律的制定都与他们有密切关系。新东方中层以上干部可以完全不上班,以非计时的方式工作,我们只对他们的业务进行考察,这就跟我自由、散漫的个性有关。我觉得,作为一个企业家,在把自己的个性带到企业的同时,必须尽可能地把这个企业按照非个性的、规范化的方式去运作。
——2008年,俞敏洪接受《经济观察报》记者采访时如是说
背景分析
企业家的个性是企业的DNA,企业的个性就是企业家性格的投射。企业的创始人在企业中留存的印记与烙印尤其深刻。
企业的个性和它的出身也大有关联,新东方是“系”出北大,它是由俞敏洪、王强、徐小平、包凡一等北大毕业生或北大老师一手缔建的,新东方这家企业带有鲜明的北大特色。北大的人文精神对俞敏洪他们的影响很大。俞敏洪、王强、徐小平、包凡一这些人,有良好的人文素养,追求北大兼容并蓄的人文精神,具有深厚的人文情怀。
自然而然,新东方携带着浓烈的人文情结。在俞敏洪看来:是否有人文精神跟读多少书没有太大关系,人文情怀有时候不需要读书就能拥有。有的人读了很多书,却始终是个庸人,有的人一本书没读,却具有深厚的人文情怀。
行动指南
和人一样,公司是有性格、有生命的。公司性格的炼成,是企业家精神导入的结果。
7月9日
企业家的脾性
我把企业家分成两种,一种类似我这样的,温和而犹疑,软弱而无力,但同时又很有方向意识;还有一种是比较果断,坚定而果决,强悍而有力。一个企业家,不论他是哪种人,都必须具备相当的思想。有时候被一个人劈头盖脸地骂,还觉得那个人很伟大,那个人就是有个人魅力的。我相信像柳传志这样的企业家,肯定有骂人的时候,但别人被骂了之后,还特别服他。因为他骂人的水平、技巧和心态都特别好。
——2008年,俞敏洪接受《华夏时报》记者采访时如是说
背景分析
成熟的企业家,应该是这样的:既有人性柔软的一面,同时又让人充满敬畏,并在原则问题上绝不妥协。
俞敏洪创业之初,面临的最大考验是如何直面那些北大“自由主义者”的挑衅与挑战。这些人,学识渊博、性情刚烈,向往、追求人性的自由与思想的不羁。那时候的俞敏洪,显然还没有树立真正的企业意识和企业家精神,在与创业同伴们的博弈过程中,他逐渐领悟到:新东方应该依照一家正规企业的路径去发展、去改造,如果任由他们闹下去,新东方必然崩溃。于是,俞敏洪在理性上开始转向企业家精神,通过外力对新东方进行公司制、股份化改造。也正是因为俞敏洪的果敢,新东方在经历了一轮轮冲突、争斗之后终于走上了正确的轨道。
行动指南
经营企业要懂政治、顾大局、识大体、不计小利;在处理对外关系时也要目标明确、意志坚定。
7月10日
软弱的个性
我的个性相对软弱,或者可以说反应比较迟钝。举个例子吧,王强或者徐小平他们经常闯进我的办公室,劈头盖脸地数落我一通,历数了我的种种缺点。我一下子就蒙在那里了,明知道对方批评的不一定对,但是当场找不到反驳人家的理由和话语。批评我的人,发泄完推门而去。这个时候,我才猛然醒悟,我得反驳啊,可这时人家已经跑了。时间一长,在新东方内部就有了一种共识:老俞对人很宽容。
——2008年年末,俞敏洪接受笔者采访时如是说
背景分析
新东方的绝大多数高管都认为俞敏洪软弱,但是,他们又都心甘情愿地“臣服”于他,这就是俞敏洪作为企业家的个人吸引力与领导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