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齐悦所说,刘备即刻让雍龃派人将关羽、张飞、田豫、简雍、沐并叫了来。
关羽四人随叫即到,张飞却迤逦在后。原来是张飞见高唐乏食,肉食尤其紧缺,遂带了数十人在野外田猎。
听闻有紧急军情,张飞遂匆忙赶回城中。到来时,关羽等人都已到齐。
“张老三,现在无仗可打,是不是又手痒了?打猎收获如何呀?”简雍打趣道。
“没打着啥大东西,净是些野雉兔子啥的,野狗打得倒有十几条,个个眼睛猩红的。让他们撕剥了,炖好待会儿送来些。”张飞说着话,大咧咧坐下。
“那是吃人肉吃的,说不定狗肚子里还有人肉呢,这狗你也敢吃呀?!”沐并到底是读书人,说起话来还带些迂气。
“哈哈哈,这有啥,不就是吃过人肉的野狗么?以前又不是没吃过。乱世之中狗都成精了,它们能吃人,咱为啥不能吃它?再说了,咱又不吃肠胃,无甚大碍。”屡经患难的简雍此时倒笑起了沐并。
“没错,方才我在打猎时,还看到有几条野狗追着几个年纪大的撕咬,奶奶的攥的,这野狗真是饿疯了,连活人都敢生扑硬咬的。老子三两箭就将它们射翻了,刚好成了咱的口中食哈哈哈!”张飞恣意的大笑着。
“好了,闲言少叙,把各位兄弟们叫来,是有大事,休要耍笑。”刘备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个没完,遂止住众人道。
“大哥,是不是要打仗了,要揍张台那小子了?”张飞听刘备说完便开腔问道。
“你急啥?让大哥把话说完。”关羽止住张飞道。
“三弟说得也不错,不过只说对了一半。据我估计,恐怕不止咱们要打仗了,这天下恐怕不久就要打翻了,不打个惊天动地不会罢休。”刘备说着遂将夏侯博齐悦带回的消息简明扼要的讲述与众人。
“董卓祸乱汉室,荼毒臣僚百姓,已经惹得天怒人怨。朝中多有忠臣义士逃往各地的,而四方豪杰更是风起云涌,秣马厉兵欲要待机而起。”
“前不久我还听说,董卓为了拉拢士人集团,先后任命刘岱为兖州刺史、孔伷为豫州刺史、韩馥为冀州牧,张邈为陈留太守、张咨为南阳太守、桥瑁为东郡太守、孔融为北海太守等等。”
“而与董卓颇有嫌隙的袁绍,逃到渤海后也被任命为渤海太守,就连青州刺史也被换成了焦和。我还听闻这些州郡大吏们,可不怎么感激董卓呀,因此不久之后必将有刀兵兴起。”
“我等身居高唐,不可置身事外,此时便要着手准备,精编士卒,充实粮草,届时也要引兵西向,非是针对汉庭,实是讨伐董贼,为朝廷祛除污秽,实现我等夙愿。”刘备将心中计划平平淡淡说了出来。
“我等若引兵向西,著县便要趁早寻机平定,如若不然,张台威胁咱们侧后,如芒在背,危害不小。”田豫有大局之念,一言便说出了要害。
“不错,这也是我方才说三弟说对一半的原由。”刘备温和的说道。
“说对了一小半儿,还是蒙的。”简雍爱开玩笑,嘴里咕哝出了一句。众人大笑,张飞等着简雍便要还嘴。
刘备止住道,“休说闲言,当今之际情势有变,咱们该如何筹谋应对,都说说看。”
“我没二话,打就是了。”张飞是直肠子。
“打是没错,但关键是何时打?如今咱们兵士尚未完全恢复,粮草不济战马疲弱,此时若打,弄不好咱自己还得赔进去。”田豫着眼于目下高唐实情,不赞成现在就打。
“那你小子说啥时候打?”张飞听田豫不赞成眼下就打,有些着急了。
“冬闲的时候。再过个把月,黍菽都将收割,那时咱们粮草可以济一时之急,咱们手底下的兄弟们也都养息的差不多了,并且著县张台手下还会有更多的百姓士卒来投靠咱们,著县更加虚弱咱们更加壮大,彼消此长,正当时宜。”田豫将冬闲时攻打张台的条件都说了出来。
“粮草短缺,战马消瘦,咱们的马匹只能越来越弱,冬闲时进兵,未必能用得上,还有冬天天气寒冷,咱们的士卒衣甲单薄,难御风寒,况且冬天多有雪雾天气,道路难行,也不宜动兵,这些却是不利之处啊!”沐并虽然不通军务,此时说得倒也合情合理。
“嗨呀,你小子懂啥打仗,打仗靠的是一股劲头,没有马匹咱就不打仗了?想当初咱们起家时哪有这么多马匹可用,还不都是靠着两条腿跑出来的。”
“再说衣甲雪雾,你说的对咱是不利,可对张台那小子不也一样嘛?咱们要吃的没吃的要穿的没穿的,说白了,就是光脚的汉子,死都不怕,还怕天气寒冷么?”
“那张台是大户出身,平日里又搜集了不少钱粮人口,跟咱们比他就是个大富户,坛坛罐罐的早就拌住了脚,哪有咱们有底气?雪雾之天道路难行,这条那就更不算个啥了。”
张飞并非无智之人,听田豫言之在理,心中很是赞同。此时又闻沐并傻愣愣的反对之词,遂一条条全部给反驳了。血气之语中倒不乏明晰的道理。
田豫、张飞之言正是刘备心中所想,关羽、简雍也都赞同,于是定下了冬闲攻击著县之策。随后又计议了几件大小事宜。
第一件便是编练士卒,准备大战。
此前各部中多有伤损之士,或是少了胳膊断条腿,或是伤了紧要部位,握不得刀枪、难于厮杀的。
此时刚好凑准机会,都将这些有功,但已经难以再上战场的士卒从军中筛选出来,去芜存菁,从黄元、邢烈二部以及张台降卒中选取精干之士予以补充。
第二件便是重新整顿义津亭以及安顿近来从著县前来投效的百姓。
前次张台来袭,义津亭民心军心不稳,差点酿出大乱。细究其因,除了事发突然,流民习性一时难除外,由邢烈选任的里亭吏员能力不足,遇事惊慌,难以应对紧急状况,也是一大弊病。
而自前次刘备释放张台被俘士卒后,著县以及四方潜藏乡野的百姓多有主动前来依附的。加上黄元四人时不时在著县袭扰,帮助著县百姓潜往高唐,此时高唐新近增加的百姓竟有七八百人之多。
刘备与简雍、沐并等计议,干脆将义津亭百姓与新近来归的百姓打乱,重新编订亭里。而后,将军中沙汰出来的有功之士,依据功劳才能大小,选编为亭里大小吏员,稳定义津亭辖制。
第三件事便是前者被俘获的毛仁、苟璋二人如何安置。
原来毛仁、苟璋二将受伤被俘,却不愿归降。刘备见二人心志忠纯,便有意收揽二将。二人伤情严重,一时难于活动,一直让简雍好吃好喝好伺候。
现如今已经过去十数天了,二将虽然尚未痊愈,但都已经能慢慢下地走路了。毛仁苟璋心系张台,几次央求刘备想回到著县。
关羽张飞等人心中不忿,说二人不知好歹,不分黑白,辜负了刘备的一番美意,对此二人早已起了杀心。刘备心中自有计较,遂让夏侯博用好车良马将二人送往著县。
孰料张台心胸不广,见毛仁苟璋二将被俘日久,心中本已疑心二人;又见二人被精心护送回到著县,更是认为二人已经投靠刘备,欲要回著县趁机暗害自己,死活不愿再接纳二人。
心灰意冷的毛仁苟璋二人于是调转头来,真心归附刘备麾下。刘备见关羽张飞等人对他们心有成见,遂将二人归属自己麾下步卒,在钟离皋、国嚣之下同掌卒伍。
第四件事便是黍菽之事。
黄老六日前对沐并说,种植的黍菽有近一半错过了时令,恐怕会减产。往年肥沃的田亩,一亩地可产黍菽两石八斗。按今年错过时令下种,算来每亩起码要少收五成以上。
高唐开垦出来的近六十顷田土,往好了算也仅能收获一万四千石。按如今每日压了又压的限额耗粮计算,也不过勉勉强强能用一个半月。
并且现在十月天气,天气转凉,早上寒霜渐起,有时还会有雾气侵害秧叶。因此要防备寒霜,每日早起都要派人在田间地头燃烟放火,驱寒护苗。
这些琐碎之事每日足够刘备等人操劳,挨到十一月,终于见到了成效。
关羽、张飞、田豫等一边忙着操练人马,一边忙着帮衬着营建房屋城防杂务。
十一月时,天气已寒,四部人马两千余人终于修整完毕,有了一战之力。而高唐城墙虽然是用水将黏土拌着杂草垒起来的,但好歹已经成型,加上天寒,外墙外侧都已冻住,也算坚固。
在刘备等携领着百姓的精心照料下,黍菽终于收获了。黄老六所料不差,六十多顷地,每亩收获不一,所获粮食总共不过一万四千多石。
而著县张台在高唐吃了刘备不小的亏,一战之后再也不敢有侵犯高唐的意思。黄元等四人领着二百士卒扰闹著县,更是让张台头疼不已。
黄元等人还护送了千余百姓投效高唐,加上四方闻风而来的百姓,高唐百姓又增加了两千多。
渐渐地高唐缓过了一口气,在粮食入仓之后,刘备便要动作准备收拾张台了。
也算苍天有眼,高唐的黍菽刚刚收完三五天,就零零星星下起了雪。今年的初雪下的不大,只浅浅的盖了一层地皮。
刘备见时机成熟,担心再做迁延,日后天寒,作战更为艰难。遂在十一月低留下黄元邢烈等固守高唐,自己带着关羽等精锐掩袭著县而来。
高唐至著县一路坦途,沿着漯水而下,不过一日多路程。次日夜间,刘备等便冒雪赶至著县城下。
数日前黄元等已经被刘备召回高唐修整,此时著县城中的张台正为了没有黄元等人的袭扰而心中美滋滋的,想着能过几日安稳日子了,便放松了警惕之心。
却不料刘备等人趁雪夜突然杀到城下,一举突破了著县西门。
张台虽然有点野心,却是个念家之人,家资妻小尽皆在城中。此时见刘备等突破城门,城中百姓一片慌乱。为了护住家小资财,护住巢穴,于是稳住心神,号集人马,仗着人多势众,死命与刘备等人搏杀。
入了著县西门的刘备等人虽然个个奋勇,但是抵不住城中道路狭小,士卒战力难以尽情施展。
加上回过神儿来的张台、解俊、史青等人护家心切奋死抵抗,渐渐的竟然抵住了刘备等人的猛攻。
刘备等人自然也是死命相搏,与张台等人散乱之众僵持着。瞅着在前与敌搏杀的士卒伤亡渐渐增大,刘备遂招呼着关羽张飞等猛将前突破敌。
堪堪与张台等在城中激战半日,方才将张台压制城东。眼见着落入下风势不能敌,张台遂领着士卒家眷等从东门逃出。
攻占著县,刘备一方伤亡数百,缴获颇丰。不仅俘获两万三千多百姓,还缴获了张台所有的粮草钱财辎重,合集起来怕是要堆成山了。
张台、解俊、史青三人支房亲眷,仓皇之间被擒获的也有数十人。辨识出来之后,刘备不让麾下将士有丝毫冒犯,礼遇相待。
而张台等家资百姓城池俱失,仓惶如丧家之犬,带着三千多士卒以及家人沿着漯水再行东下,退往东朝阳。
一时难以顾及,刘备遂让田豫率部返回高唐镇守,并调沐并简雍等急来著县处置各项细务。
刘备攻占著县没过几天,便自兖州传来消息,说东郡太守桥瑁遍地传扬说京师三公有文书寄送与他,将董卓在京师的累累罪恶昭示天下,而天子以及朝中大臣备受欺凌,无以自保,希望天下义士能兴兵讨伐董卓,为国解难。
紧接着骁骑校尉曹操在陈留也传布类似消息,不过却是以天子名义发布的,并说自己刚从京师雒阳携带天子密诏逃出,要倡集天下义兵,共讨董卓。
不管消息真假,一时天下闻风群起相应,应者云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