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在荥阳与徐荣交战,对西凉飞熊军士卒惊人的战力颇有震动,并且眼见天下战乱频仍,豪杰并起,自然知晓拥有一支战力彪悍的军队是何等重要。因此刘备心中早有组建一支战力强劲的雄武之师的想法。
如今击破东朝阳,与高唐、著县势成一条线,依据漯水、河水阻隔,稍得喘息之机;又实施一系列新政,稳定了军心民心,在此一隅之地站稳的脚跟。
加上当今麾下兵马已有数千,治下百姓也有数万,粮草丰足,人口也算充实,组建雄武之师的条件和时机已经成熟。
刘备遂将关羽自东朝阳召回,以黄元暂代其职,汇集了关羽、张飞、田豫、典韦、沐并、简雍、刘元起,密议组建虎步营之事。
“咱们军中如今多步卒,少骑兵,并且屡经战事,战马多有毁损,有些幽州带来的马匹年齿已高,难以再堪战场驱使,而青州非产战马之地,少有骏马良驹,因此以建精锐步卒为宜。”
刘备首先说明不是组建骑兵、而是步兵的各项条件。
“玄德,目下咱们的士卒罢战未久,多有劳作,百姓也刚刚安顿下来,体力疲乏,此时组建虎步营,必定会有士卒百姓未尽全力,难免有遗珠之憾呐!”
刘元起是精细之人,接着刘备的话,说出了当下组建虎步营的不利之处。
“三叔说的是实情,但是这却不是不建虎步营之因;以当下情势来看,咱们虽然背依大河、南隔漯水,有天然之险,暂可为容身之地,但从长远来看,豪杰并立州郡、务求兼并,日后必定战火四起”,田豫接着刘元起的话说道。
“而青州黄巾猖獗,咱们周边便有大大小小、数之不清的豪强、官兵、黄巾武装盘踞,他日若要平定四方,精锐之师断不可少,赶早不赶晚,现在趁着片刻安稳,组建虎步营正当其时。”
“至于三叔所说恐有遗珠之憾,咱们也不急于一时,先把虎步营建起来再说,俟后再筛选精锐补充即可。”田豫略作思索,便想出了弥补之法。
田豫一番话条理得当,打消了刘元起的顾虑。
“既然如此,那咱们接下来又如何定下选兵之法?以何种准绳遴选虎步士呢?”关羽说道。
“即为步卒,我想可以仿效战国吴起挑选魏武卒之法遴选虎步士!”沐并言道。
“吴起是战国兵圣,我曾听闻吴起率领训练的魏武卒南征北战,大战七十二,全胜六十四,其余均解,此后魏武卒便绝迹了。咱们......咱们能成么?”简雍有些底气不足。
“怎么不成?!你说的是魏武卒战绩,咱们现在说得是选兵之法,驴唇不对马嘴。”张飞见简雍怯懦,直眉瞪眼的看着简雍。
简雍常与众人谑笑,尤其喜欢与张飞斗嘴,如今被张飞一说,有些羞怒,“那你知道吴起的选兵之法么?”
张飞虽然喜欢读书人,但自己却与刘备性情相同,都不甚好读书,又如何得知吴起的选兵之法,一下被简雍给问住了。
简雍见张飞被自己一句话憋住,又盯着张飞嘿嘿嬉笑。在座众人,别说是张飞不知道吴起选兵之法,就是刘备关羽等人又哪里知道。
“此法是德信所言,想必德信必然知晓?”刘备见众人都被简雍问住,遂问向沐并。
“我读书杂乱,记得《荀子·议兵篇》说过:“魏之武卒以度取之,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置戈其上,冠胄带剑,赢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中试则复其户,利其田宅。”沐并博闻强记,竟然能将其背诵出来。
“说点大白话,俺听不懂!”典韦不读书,一听沐并掉书袋,便头大起来。
沐并微笑道,“意思是说士兵披上内外三层重甲和铁兜鍪,能开十二石之弩,每人背五十只弩矢,拿着长戈或铁戟,腰带利剑,携带三天的作战粮草,半天能走一百多里。如果能被选中,则免去税赋、赏赐田宅。当然,先秦各国衡量之器与今不同,十二石弩差可与今三石弩比拟。”
“如此算来每名魏武卒负重数十斤啊,如此半日还要急趋百里,确是难得!”刘元起低头细算一番,惊愕的说道。
“不错,想魏国初为战国群雄之首,户口百万,吴起选遍国中丁壮,也不过得五万兵卒。兵贵精而不贵多,五万魏武卒在吴起手中却能当百万之众,横扫群雄。”沐并慨然说道。
“魏武卒装备精良,皆以重装步兵为主,是以举国之力成之,咱们如今哪有实力组建,单说那每名士卒三层重甲,咱们都做不到。但其选兵之法咱们却可以仿效,箭弩弓矢、粮草兵械皆可筹措,而后再杂以他物,也让应募士卒负重数十斤;至于路途,我看就选在高唐至著县,两城相距一百二十里,刚刚好。”
刘备见所议已定,遂定下了遴选标准以及实施场地。
“如此严格,恐怕少有人应募。”田豫说道。
“可诱以重利,事先言明,一旦选上,除了阖家免除赋税,还将车马坊打造的袖筒铠甲加以赏赐,外加赏金半斤,如若今后立功,其家眷子女也予以重赏。”
沐并是将魏武卒赏赐旧制与高唐新定之制糅合起来,定出如此重赏规制。
沐并所说车马坊,在座众人都知晓,一听沐并所言,无不瞪大了眼珠子。
原来是在著县、东朝阳两战中,缴获了两万余斤生铁,还有三二十幅破损了的筒袖铠甲和细鱼鳞铠。
铁的重要性自不必说,刘备遂让沐并在高唐城与禹亭之间,新造一座长宽各百步的车马坊,修补铠甲,铸造兵械以及农耕用具。
负责车马坊的则是铁匠出身张邟、胡勃二人,刘备将二人任为左右大匠,专司铸造事务。
为了防备宵小扰乱,则以精兵驻防车马坊四周,没有刘备或者沐并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车马坊。
而与普通民用壁垒不同,车马坊四周皆修筑了高墙厚垒,只有南面开一门直通漯阴亭军营校场。
缴获的铠甲皆是精铁铸造,多有残破,皆在车马坊由张邟、胡勃修补。
如今将士们穿着的大多是竹甲所制或者前后各一整块铁片制作成的两当铠。虽然轻捷,但是防护不全。厮杀时,只能护住前胸后背,身体其余部位则全部无遮无挡,因此极易受伤。
筒袖铠甲和细鱼鳞铠殊为难得,是军中将校人皆欲求的珍宝。此时沐并提出将这等难得的铠甲作为入选虎步营士卒的赏赐,关羽、张飞等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都直勾勾盯着刘备看如何决断。
刘备瞧着关羽、张飞等人的模样,知道他们心中所想,故作声色道,“可行,就按德信说的办。”
张飞性急,一听刘备同意沐并提议,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哥,那个虎步营咱也参选行不行?”
见张飞如此模样,众人皆笑。
“三将军,你是惦记铠甲吧?啊哈哈哈”,典韦笑道。
“你不惦记么?如此好物,大哥不先给自家兄弟却是为何?!”张飞回道。
“三弟休急,我话还没说完呢。”刘备笑道。
“咱不是还缴获了许多生铁么,张邟胡勃二人是官匠出身,铁艺不差,也能打造精细铠甲,不过要耗费不少时日。我已经让他们着手打造十副新的铠甲,到时在座众人人皆一副。”
刘备言罢,关羽、张飞、典韦等尽皆欢颜。张飞却不知打造一副铠甲要花费一两年的光景,十副铠甲却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日了。
计较一定,两日后便选拔虎步士。
两日的准备时间,高唐、著县士卒百姓早已闻之此事。在厚利引诱面前,多有动心之辈,一时应者云集,已过万人。
依照刘备与众人商议标准,应募之士负两当铠五副,戴兜鍪,执三石弩、附箭矢五十,枪矛、环首刀、拍髀、钩镶各一,携三日之粮,能四个时辰自高唐奔走至著县者,可入选虎步营。每名士卒合计负重五十余斤。
经过十数日的精心挑选,从万余人中得合格者八十七人,雍龃也在其列。入选之士人皆欢喜,未入选的有懊恼的,也有暗自下决心发奋的,心境各不相同。
刘备将这支精挑细选出来的彪悍之军交给典韦,算上典韦,虎步营共计八十八人。
虽然人数不多,但刘备却将虎步营军级定为督,典韦任司马。雍龃则为军侯,从旁协助典韦。
虎步营初建,军法较之其他军士,更为严整,而训练也更严苛。日常除了精练各种兵械使用,同时也训练厮杀阵法等事。两月之后方有所成,这是后话。
刘备答应的入选之士皆赏赐筒袖铠甲自然不能全数实现,但又怕失信于将士,遂赏赐没有筒袖铠甲的虎步士金一斤,权作弥补。
虎步营已经成立,渐渐入了正轨,而虎步士个个身体强壮,韧性十足,装备精良,并且厮杀技巧过人。
在典韦的严训之下,静似深渊,动如侵火,渐渐有了让人望之胆寒的气息,八十多人竟有千军之势,刘备遂心中大定。
这一日刘备闲暇,依着县府后堂门槛,手里不自觉地拿起一把茅草,一边随意编织着什么,一边细细盘算高唐三县的亭里百姓、各部士卒。
平日里难有闲暇,对百姓数目以及士卒兵丁也没有仔细盘算,此时刘备细想起来,才渐渐理出条目。
高唐下辖四亭,漯阴亭为军亭,剩余的义津亭、禹亭、兴业亭为民亭。
漯阴亭屯驻有自己统领的五部人马,其中典韦、雍龃虎步营八十八人,钟离皋、国嚣步卒四百,乌丸杂骑等骑兵四百,夏侯博斥候二百,白寿游侠之士二百,算上大小将领,共计一千三百有余。
此外漯阴亭还有张飞统辖的四百步卒,有仓虞、彭良二部;张台、毛仁、苟璋三人统掌的三督东朝阳筛选出来的兵丁,共计两千二百人。
车马坊有解俊、答熙二人带领两部从黄元、邢烈两处抽调之兵驻守,有四百人。
禹亭,黄元所部原有一千三百多人,被分出解俊一部以及补充战损、调任亭里吏员等,如今剩有七百余人。
义津亭,邢烈所部与黄元部情形差不多,不过如今还有士卒五百人左右。
兴业亭,齐悦所部与邢烈部差不多,也剩士卒五百多人。
因此高唐当下驻兵不论精锐与否,共计五千六百人。而高唐三亭百姓有三千余户,两万多人。
著县当下有五亭,百姓与高唐相近。屯守兵士,则有田豫一督精锐四百人,分四曲,士仁、花龇、第五郫、蔺蚤四人分掌。
其余还有马得原、马得草兄弟统辖的近千豫州兵,史青、张皖统掌的一千四百东朝阳整合之兵。著县如今共有兵马两千八百多。
至于东朝阳,无有百姓屯垦,只有关羽一督人马驻守,共四百人。
如此算来,如今三县百姓共有四万两千,士卒有八千八百多,也算有所小成。
刘备正自凝神细思,却不留神刘灵和刘婉儿自后悄悄走来。
刘婉儿与刘备甚为亲熟,一把夺过刘备手中的编草,嘻嘻嬉笑。
刘灵对刘备也无所拘束,很是亲热,一下扑在刘备背上,倒吓了刘备一跳。
“大哥,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想不想知道?”刘婉儿神秘兮兮的对刘备笑道。
“啥好消息,不是你又找到了一片葱地吧?!”刘备还拿此前的事取笑着刘婉儿。
“大哥......”刘婉儿见刘备拿自己取笑,有些气急了,“你还想不想听了?”
刘灵见刘备说起前事,也感到有些脸红,用力摇晃着刘备的肩头,一边喊着“爹...”。
“想想想,快快说快快说。”刘备见把刘婉儿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声说道。
“奶奶叫你去后院呢,有好事。”刘灵也神秘兮兮的对刘备说道。
“啥好事呀,你俩在这儿跟我鬼头鬼脑的。”刘备故意赖坐在门槛上。
刘婉儿见刘备依着门槛故意不动,便凑到刘备耳朵边悄悄说道,“宋氏嫂嫂有喜了!”
刘备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神儿,“真的?”
“嗯”刘婉儿肯定的点头答应着。
刘灵也转到刘备身侧,用力的往上拉着刘备的臂膀,肯定地回答道。
刘备晃过神来,一脸兴奋,拉着刘灵和刘婉儿就往后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