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不知为何,每次到了晚自习的时间,露露都会假装身体不舒服,让我帮她去送请假条,结果总是凌晨才回来睡觉,我拿着她的请假条心里极不情愿的去上晚自习,张泽走在旁边问我:“你看上去不开心啊?”我晃了晃手中的请假条:“诺,又要去你们高三教学楼。”他会意的笑笑:“你这是助纣为虐呀。”我垂头丧气的说:“那能怎么办,谁让我们是室友,朋友呢。”他飘来一个白眼:“朋友也不是你这样做的。”我不悦道:“同学,那朋友该什么样的,”他顿了顿:“嗯,至少像我们这样,彼此有共同的话题,互相帮助互相成长。”我美滋滋的说:“你是说我是你的朋友喽。”他拿书敲我的脑袋:“我一直当你是朋友啊。”然后大步流星的向前走,我像极了一个小跟班,乐此不疲的在后面追着。
教室里静悄悄的,后面几排零散的坐着一些同学。令人意外的是小倩居然和李子峰坐在一起,李子峰拿着笔在那讲呀讲的,小倩仰着头一脸花痴的看着他,二人郎才女貌很是养眼。铃声响起,她才依依不舍的回到自己的座位,我轻轻的用手肘去碰她的手肘:“啥情况呀,冰山让你融化了。”她娇羞的说:“让他教我做作业而已。”“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戏虐道她着急的说:“我是认真的,我爸已经给我转成特长生,下星期我就要开始去学画画。”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什么突然要去学画画。”“特长生的话高考录取分数线很低呀,到读大学可以考虑换专业的,这叫曲线救国。”她得意洋洋道我恍然大悟:“哦,我说最近怎么那几个人都不来上晚自习。”小倩指了指后排的座位:“诺,陈浩天都去学长跑了,你要不考虑和我一起去学画画,这样就有人陪我一起,你考重点名牌大学也会更容易的。”她一语中的,点醒了我,或许这样我才能追上张泽的脚步吧。我赞成道:“这个主意好,我去和我老妈商量一下。”她点点头,送给我一个大大的微笑。
周六的下午,我特意去了趟电话超市,里面放着六台座机,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拨通了老妈的电话,电话那头响起了庞龙的两只蝴蝶: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沉醉于美妙动听的音乐中,突然传来老妈的声音,我忐忑的说:“老妈,是我。”
“真真呀,最近在学校过的还好吗。”
“挺好的,有件事找你商量。”
“什么事。”
“我想去学画画,听同学说艺术生高考录取分数线比较低。”我语气平和的说道,心中则充满不安。老妈的音量一下子提高了十倍,生气的说:“画画有什么好的,以后走向社会找不到工作,”我解释道:“学画画只是为了考大学,等上了大学是可以换专业的。”老妈劈头盖脸的说:“不行,你想都别想,隔壁周叔家的儿子学画画,不晓得花了多少钱,结果一无是处。”我委屈的说:“妈,我会好好学的,你要相信我。”她果断的回复我:“画画这个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我和你爸赚钱不容易,没有那么多钱去培养一个画家,你就踏踏实实的把成绩搞好。”我努力仰着头不让眼泪掉下来,老妈一向是个强势的人,掌握着全部的话语权,我只能妥协的说:“嗯,知道了,我会努力的。”她的语气又平静了一点:“你这两次的月考成绩还可以,你们宋老师说考个一般的二本应该没问题,不过你要好好努力,至少考个一本,这样以后才能找个好工作。”我依旧重复:“嗯,知道了,我会努力的。”“那没别的事就挂了吧,我还要去忙”还没来得及说再见,话筒里传来一阵“嘟嘟嘟嘟”。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委屈涌上心头,我蹲在电线杆旁边,双手环抱着膝盖,脑袋放在膝盖上,确定好别人发现不了我的狼狈,眼泪肆无忌惮的落下,我不明白爸妈为什么总是这么忙,我责怪他们为什么不愿意停下来听听我的内心,讨厌老妈的独裁专政,忽然听到音乐声:“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世上只有妈妈好……”歌声由远及近,一直循环播放,我的内心愈发的伤感,哪有所有的妈妈都这么好,更加的痛哭流涕,完全忽略了身边的突发状况。一辆洒水车从身旁开过,冷不防的被洒了一身的水,我惊吓的跳起身,洒水车已唱着《世上只有妈妈好》潇洒的离去。周围的人投来异样的目光,有个女生笑着与旁边的同伴说:“快看,这人也太搞笑了吧。”…………
初秋时节,微微的凉意,裤脚湿哒哒的沾着鞋子,前额的发际湿了一大片,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寒意渗入到心底,狼狈的跑回小院,恰巧遇到刚出门的张泽,他眼神里充满关切的问:“林真伊,你怎么了。”我低着头支支唔唔,觉得难以启齿,逃也似的跑回房间。我窝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悲伤的想今天应该是最惨的一天,关键是让他遇见了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这个脸丢的有点大了……渐渐的进入梦乡,醒来时,已经是凌晨一点,脑袋昏昏沉沉的,我下意识的摸摸发烫的脑门,起身去开台灯,发现露露的床空荡荡的,我惆怅:“哎,又在外面过夜。”
拖着沉重的身体爬回我的被窝,内心无比的纠结,关于露露经常翘课彻夜不归这事,到底要不要告诉琴姨呢?说出实情,又显得是小人之举,如果继续隐瞒,又有同流合乌的嫌疑,翻来覆去的思考,始终没有想出结论,反而脑袋疼得厉害,昏昏入睡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迷迷糊糊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下床穿上拖鞋去开门,琴姨站在门外,气急败坏的说:“你是不是忘记关灯了,这不浪费电。”我抚着昏沉的脑袋:“琴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有点不舒服。”她关切的伸手摸摸我的脑门:“哎呦,应该是发烧,你先回去躺着,我去拿体温计给你量一下,”
我乖乖的躺床上,琴姨打开大灯,亮光刺眼,照得整个房间发白,她温柔的将体温计塞进我的胳肢窝,眼睛瞟了一眼露露的床铺,“露露是不是又在外面过夜。”我闭着眼睛不回答,她摇摇头说:“多好的一个孩子,堕落成这样,我得给她爸妈打电话说说。”琴姨见我默不作声,便不再说话,安静的坐在床头。
“哟,高烧38.7度,你躺着别动,我去给你拿退烧药。”说罢,走出了房门,不一会儿,她就拿来几片白色药丸命令我吃下去,递给我一杯温水。经验丰富的说:“喝完这杯水,好好睡一觉,等醒来烧就退了。明天是星期天可以在家好好休息。”我乖顺的躺下,不知不觉红了眼眶,眼泪在里面打转,她为我盖好被子,转身去关大灯,轻轻的关上房门。
第二天醒来,果然如琴姨所言,烧已经退了,只是有点体虚乏力,我吃力的穿好衣服走到厨房倒了杯水,“咕噜咕噜”一杯水下肚,又走到客厅,墙上的时钟已经走到了十点,我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不停的换台,张泽慢悠悠的走过来:“琴姨说等你醒了,让我帮你把被褥搬到天台上去晒太阳。”我有些难为情道:“不用你帮忙,我自己来就好了。”
我走进房间,叠好被褥,他抱着自己的被褥没有招呼一声的冲进来,直接抱起我的被褥就出了房门,我拿着枕头一身不吭的跟在他的身后,没有任何的交流和停顿,我们一口气爬上了八楼,那是一片宽阔的平台,选择了一个阳光最佳的位置铺好棉被,看着我们俩的棉被亲密的靠在一起,享受着秋日的阳光,好像有一种被幸福包围的感觉。
我们肩并肩站在围栏边,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小县城的风光尽收眼底,我随意的把手搭上栏杆,小拇指不小心触碰到他的小拇指,那一刻仿佛被电击了一般,立马缩回来,他似乎没有察觉到,暖暖的微笑着说:“小时候,我妈特别喜欢晒被子,我就喜欢闻那被子的味道,让人觉得安心。”我赞同道:“我也喜欢被子上那股阳光的味道,不过都是我自己晒被子,我爸妈工作比较忙,早出晚归的,家里空荡荡的就剩我一个人。”他低头温暖的目光投向我:“我小时候长得很瘦小,经常被村里的小朋友欺负,我爸常年外出务工,我妈天天要去地里干农活,她担心我被人欺负,每次出门前就把我一个人锁在房里,”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孩让人看着心疼,于我而言一件凄惨的事情从他嘴里讲出来却显得微不足道,也许是生活让他过早的变成熟吧,我问他:“那你有兄弟姐妹吗。”他说他有一个活泼开朗的妹妹,性格泼辣,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所以她不用被母亲锁在房里。我好奇的问:“那时候的你怎么办,不会反抗吗?”
他爽朗的笑道:“为什么要反坑呢,那时候一个人呆在房里。我就开心的想太好了,终于没有小朋友来打扰我了,我可以在自己的房里为所欲为。”我被他的话逗乐了,我认真的说:“张泽,为什么我小时候没有认识你呢,我记得小时候天天一个人呆家里的日子,只知道可怜兮兮的看着窗外的小朋友玩耍,盼着爸妈的身影在窗前出现。都快得抑郁症了。”他也被我的幽默逗乐了,笑的时候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两个酒窝荡漾其中,令人如沐春风。
我犯傻的说:“张泽,你要是再长高点,再胖一点,皮肤再白点,再剪个好点的发型,妥妥的校草一枚。”他不屑的说:“空有其表,不如在内在下功夫。”我频频点头以示赞同,他突然伸出手拍拍我的脑袋:“走啦,生病的人不能在这吹风。”我心里暖暖的,跟在他后面走下楼,望着他清瘦的背影,我想我们都是两个曾经孤独的人,才会这样惺惺相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