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子衿拔出背上的剑：“演够了？”
书生收敛笑意，把手上的碗放在地上，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来。
“何出此言？”
虎虎帮众人被他们的气场震慑，自觉地退出战场站成一排。
颜子衿挑眉：“我总有些担忧……”
君问尘玩着书生帽上的飘带：“怎么，要与我比试一番才能解决你的担忧？倒是稀奇。”
颜子衿：“只是友好的比试。我的刀最近捡的，不怎么灵活。”
书生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
“我下山大约一月有余，并未遇到什么山匪。可巧，今日刚离开茶楼，便遭遇这一帮……挺有组织的山匪。山匪只劫财不灭口本就稀奇，更稀奇的是竟横空出现一个救命的书生。”
颜子衿端起剑指着书生。
“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你想要什么？”
君问尘答非所问，在地上寻觅着：“我刚刚的树杈子扔了……”
颜子衿解下腰上的踏月镰，丢过去，书生稳稳接住。
“用这个，我至少比他们要强些。”
君问尘放下一只镰刀，另一只手掂了掂：“一个就可以。”
颜子衿快速出剑，第一道剑光就贴着书生的脸擦过去。书生偏头躲过，另一只手转着镰刀，别开那把剑，反手将镰刀在剑背上向子衿的方向推去。镰刀的刀面与古剑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快步腾挪，转瞬移至镰刀的落点，接住踏月镰毫无停滞地向颜子衿的肩上划去。
颜子衿屈身躲过，少许发丝被镰刀割断落在地上。
他的身形算得上快速，可惜底盘不稳，用的是巧劲和一个速度。两人交手几个来回，颜子衿看准机会，把自己的剑抛向空中，身子向后一仰。书生极快地做出反应，第一时间俯身正准备揽住对方。怎料女子一只手抓住他的腰际的衣服，将他扑倒在地。
两个人几乎瞬间调换了位置。
颜子衿举着剑贴着他的脖颈，两人均是轻喘。
虎虎帮众人：“妙啊！”
颜子衿贴得更近了些，压低声音：“这帮白痴不是你找来的？”
书生余光扫了他们一眼：“看起来像吗？”
颜子衿似笑非笑：“那就好。”
她一只脚踩着身下的人，一只手举着剑：“你们可以先走了。”
“二位，刀剑无眼，小心呐！”
“叫你们走就走，哪来那么多废话。”
虎虎帮众人贴着墙一个接一个地离开这是非之地。他们的老大是倒数第二个走的，走的时候还是没忍住：“饭菜都做好了在桌上，不要浪费啊！”
颜子衿沉默。
君问尘也沉默。
“你是不是有什么要问我？换个姿势说怎么样？”
“别耍花招。”颜子衿贴着他脖颈的剑又紧了几分。
书生闭眼笑：“你这把剑有些年头了。剑术不错，但是太钝了。”
“杀不了人。”
颜子衿从他身子上爬起来，在一边坐下。
“你要什么？”
“你有什么？”君问尘说，“看来你并不像传闻中说的那样，因觉不满一怒之下叛出师门。接了什么任务下山查探吗？”
“你别想套我话！”颜子衿紧张地握住手中的剑。
这人与她山门中的师兄弟不同，敏锐得令人忌惮。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对手。
“要不跟我拜个把子？”
书生面色平静，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挺欣赏你的，以后咱们互相照应。你不必有太多顾虑，和我成了兄弟，我会帮你的。”
颜子衿觉得他就像猎人，坐等猎物上钩，而她自己就是那个猎物。
可是又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目前她唯一的出路了。
她思索半晌，不情不愿地捧起刚刚的碗，皱着眉头喝了一口。
君问白端了另一碗酒，两人饮毕，照着江湖习俗摔碗起誓。
“我今天是不得已和你结为兄弟，哪怕我违背了誓言，我也……”
君问白不以为意：“暂缓之计罢了。”
夜晚，只有月光的清辉窃窃私语。颜子衿躺在破庙的草堆上翻来覆去，她始终想不明白今天这一出，这一桩生意，于他根本是亏本的买卖。
他既然知道自己不是叛出师门，自然也应该知道如今说书人的嘴里全是她的辉煌假经历。且不说他的身份如何，他的一身武艺和观察力，绝非凡俗。
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和我结为兄弟？
她想不通。
莫非也是觊觎……
说来自己的经历也是奇特。如今习武者甚多。不知哪位高人开了个头，择了个山头住下，便有诸多求学之人投奔。接着各类有些名声武艺的，无论哪门哪派何路何宗，便都纷纷效仿其人盘踞不同的山头。虽然她私以为，这和土匪没什么两样，但是她如今正儿八经拜的师父便是其中之一。老头儿哄骗她说是天下第三高人，她便揣着一腔热血加入了老头儿的门派。
她在叠云山也求学五年有余，这期间也随着几个师兄下山过几次。一人成行倒是头一次。她也不是没有据理力争过，只是每次都被老头儿以“学艺不精，自保困难”为由打发了。
三天前老头儿突然思量着说，“你这恐怕不是技法不足，你这可能是历练甚少。”她还没琢磨出师父这话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几天后就被安排着演了一出戏，连人带着包裹一起扔出了山门。最后倒是那个没什么责任心的裴师兄叮嘱了她几句，诸如好好吃饭好好习武保持警惕心之类。
其实她独自一人出山，倒也乐得自在。只是涉世不深，这一次师父嘱托她一定要把半张画卷交给老头子的师兄闲庭居士，她也是提心吊胆。所谓先去永生坊，也不过只是避人耳目，顺便去磨一下剑罢了。
“在想什么？”君问尘突然开口。
“你给我的是不是假名字？”颜子衿问，“你也没有问过我的名字。”
“我认得你，街头巷尾的说书人拿你在叠云河清的壮举编了无数的话本子，我不认识才够奇怪。”
颜子衿没话接，别过头。
今夜月色皎洁，但是这月光下，又藏了些什么秘密呢？
总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似乎在向着莫测的方向发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