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璃轻描淡写的经过并不能还原当时的那场苦战。
当时言璃从太子的暖阁出去,并无心去探看侯魁白的水阁,但侯魁白已经想到双修取功之法,必定已经将所有常规的法子都用过了。而内力这种东西,是习武之人的根本所在,外力的催逼之法不仅痛苦异常,而且无论成功与否,对身体都是一种极大的伤害,她实在没有办法什么都不做,任凭苏眠恩受苦。
她在皇宫的檐上像猫儿一样快速而隐秘地走着,很快便逼近了侯魁白的地盘,这块地方是全皇宫最荒芜的地方,一览无余,寸草不生,而这个就是侯魁白的手段,没有什么人能够在这个毫无遮蔽的地方潜藏。
言璃并不确定苏眠恩是不是在这里,她不是很有耐心的人,但此刻,她伏在屋檐上,连吐纳都轻缓而谨慎。但这并不能躲开那个人的眼睛,事实上没有什么能躲过他的眼睛,他有两双眼睛,一双在观庙堂之高,一双在看江湖之远;他还有两双手,一双决断天下,一双执掌中利。这个人在皇宫的最高处,旁边站着他的影子,他的盟友,他的分身,他们的眼睛分开夜幕,关注着这场好戏。
皇帝:小朋友比你当年如何?
影子:武功稀松,胆大妄为。
皇帝:欸,太过严厉了,小朋友就是要有小朋友的样子,瞻前顾后,权衡利弊可不是她这个年纪该考虑的事情。
影子:虽然懵懂,却已经知道参与从龙之争,侯魁白武功高绝,岂是她可以抗衡,太子让她来送命,她也来。
皇帝笑言:我这个儿子,心狠手黑,若非他命不好,倒是可担大任。
说话间,空地上出现了拿着食盒的女子,远远看来,彩衫华服,身姿婀娜,言璃调整了一下姿势,眼睛死死盯住女人,女人一直在往边缘走去,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目的地,走至边缘,女人原路返回,言璃一时也无法理解。她疾射出去,在空地的上方迅速飞来飞去,调整自己在朗朗月光下的影子,终于让她寻着一处方位,地面无法映出她的影子,她提气悬在半空中,寻找机会。
皇帝惊到:好功夫!阿远,这个轻功,整个宫里,除了你,谁也比不过她。
影子从暗处走出来,他看起来不过是30上下的文士,极其英俊的面容可与明月争辉。他并没有表情流露,但心中的涌动已经无法压制。这门轻功名叫织云,正是他的家传轻功,而通过光线走向调整影子,也是他当年收藏的一本术数奇书所载。无疑,这些东西他都留给了他唯一的女儿言璃。
影子:后生可畏。
言璃在上空都可以闻到刚才女人留下来浓烈的脂粉香,想到女人的华服,她怀疑这就是侯魁白准备送给朱见深的女人之一。她想,侯魁白如此急切地将这些女人带入,肯定是为了尽早地得到苏眠恩的内力。女人看起来十分熟悉这里,说明已经在此居住过一段时间了,说不定已经见过苏眠恩了。
下一秒,她已经站在了女人面前,女人拖长的影子和她的交叠在一起,她伸手掐住了女人的脖子,另一只手去探女人的脉看女人是否会武功。
言璃冷声:不要喊,我问什么你说什么。
月娘确实被吓住了,刚要喊叫,就被掐住了脖子,那股大力几乎让她不敢相信这是面前的女孩发出的,而且女孩面色如霜,很是狠厉。月娘点了点头。
言璃收回手:侯魁白带你进来的?
月娘点点头。
言璃:你见过一个长得很清秀,武功还不错的少年人吗?叫苏眠恩。
月娘心中巨震,来找苏公子的年轻女子,莫非就是他心里的那位姑娘。月娘心里虽然非常希望有人能来救苏眠恩,但来人只是势单力薄的一个女子,如何能救?更何况此女大概率是苏眠恩心心念念要保护的人,他必定不肯让她犯险。月娘正在纠结,言璃也正在打量月娘,月娘已经不再年轻,若说是送给朱见深的美人也是牵强。
月娘:姑娘,你快走。
言璃惊讶,心中很快明了,正要让月娘带她去找苏眠恩,忽然带着内力的呼喝声破空而来。
侯魁白:来者何人,真是胆大包天。
言璃扬手拂开月娘耳边无差别攻击的内力,惊讶于来人内力之强。
侯魁白已经来到两人身前,除了他、叶诞、怀恩,还有四位容色惊人的少女,为首的少女竟是她遇上过的那位花魁娘子——浮盈。
浮盈看到她,又是惊讶,也有惊喜:哥舒先生。
其他人闻言更加惊愕,这位就是在南京大闹极乐坊要找苏眠恩的魔教长老哥舒漓月,难怪哥舒漓月一到北京就失去了踪迹,原来是扮成女子入宫了。哥舒漓月闭关了十几年,闭关前也少在中原行走,所以识得他的人更少了,更别说深宫里的这几位了。
言璃听到不免在心中扶额,谎撒大了难圆了。
侯魁白心中已经起了十分的警戒,哥舒漓月多年前就是惊世高手,现在看她的面容仍是少年模样,看来功力已臻至化境。
侯魁白:我倒想知道苏眠恩身上有什么宝贝,让闭关多年的哥舒长老出山,还心甘情愿扮得不男不女来隐藏行迹。
言璃闻言笑出声来:你应该就是东厂厂督侯魁白吧,真是好笑,论不男不女,督主不是更有经验吗?
侯魁白面无表情:哥舒先生当真是艺高人胆大,在这里,可没人敢说一定能赢过我,先生不妨一试,若先生真的输了,也不必当男人了。
言璃更加无所谓了:好啊,来试试。
她话音一落,侯魁白运掌已到眼前,侯魁白武功阴柔,一双手青白圆润,看起来绵软无力,但对上竟如玉石一般,与言璃的剑鞘相击发出清脆声音。
侯魁白厉声:哥舒先生还想试试我么,竟不拔剑。
他怎知言璃真是来不及拔剑,言璃浅浅一笑,趁他说话之际拔出长剑,索性不用内力,直接在他的掌风中用高明轻功腾挪,想要消耗侯魁白的内力,长剑胡乱刺向侯魁白,毫无章法也全然不顾自身空门。
侯魁白对她尚有忌惮,不敢用手抓她的剑,只在剑锋一尺处用大力将剑尖拂偏。言远看到,心中揪紧:胡闹!
皇帝看到言远失态,有些惊疑,旋即笑了。
皇帝:侯魁白看起来有点怕这个小姑娘,难道还有后招。
言远厉声:这点小聪明恐怕很快就被看破了。
侯魁白是老狐狸,不消一会儿,他就发现“哥舒漓月”的招式虽然十分高明,变幻莫测,但却都没什么杀伤力。侯魁白冷笑一声,双手直接去抓言璃的手腕,言璃面孔一冷,一手横剑直接切向那只石掌,另一手运起全部内力对上侯魁白另一掌,一直装在手指上的金刚石带着内力狠命划去。随着两声闷哼,两人分开了一丈远。
叶诞和怀恩在一旁看得心惊,忙奔向侯魁白,侯魁白严厉地看向叶诞,一掌打向叶诞,叶诞没有防备,肋骨蓦地塌陷一块,吐出一大口鲜血,倒在地上。
怀恩一看,原来侯魁白的手掌被划开一道很深的伤口,无疑是被言璃手上的金刚石伤到了,而这却是叶诞独有的暗器。
怀恩又看向那位喜怒无常的恩人,她看起来神色如常,但言璃自己知道她有多不好过,侯魁白的内力阴寒刁钻,倒灌进经脉时宛如冰刀在搅动血肉,痛得不可思议,她这时想得居然是这样的内力是否也曾进入苏眠恩的体内,思考间她的眼神变得狠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