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接电话。”
这句话在一间简洁干净的房间内响起，很小，不过被站在铁栏杆封禁的窗户旁的一名青年听的清楚。
“她放弃了？”
“对。”
“她早就该放弃了。”青年抬手触摸着透明的玻璃窗，轻声呢喃。
青年身后的床边放着这个房间唯一的一张椅子，很普通，同样上面坐着一个很普通的男人，穿着白大褂看上去像个医生。不过他确实是医生，而且是这间精神病院里的一名经验丰富的医生，而医生眼前的这个青年，在这个苍白如纸的房间里已经生活了两年。
安安静静地两年。
这一点在医生看来很奇怪，低头看着文件夹上的名字，寒冬，谁家父母会起这么个冬天季节为代表的名字，翻开第一页，确诊病历上写着一串歪七扭八的‘意志缺失症’中文，这是他的字，他的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一丝自嘲的笑意，随即抬头，看向这个沐浴在晨光中的青年。
“你的相关报告已经下来了，我复制了一份寄到你家。”医生说着将报告轻轻地放在干净的床上。
“还有多久？”寒冬轻声地问，仿佛无论是谁跟他说话，他永远是这般虚弱无力的语气。
“两个月。”
医生的声音略显沉重，却也吸引寒冬转过了头，他没有去看床上那份宣判死亡日期的癌症报告，而是面目表情地看向医生。
“能把我葬在雪山上吗？以天葬的方式。”寒冬神情淡漠地看着医生，只是此刻那眸子里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仿佛透着隐约的威胁，手更是伸到腰间。
“我会通知你的母亲，并且转达你的遗愿。”医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手，喉咙不知觉地发出‘咕咚’一声，他只感觉后背有些发凉，好奇且恐惧地盯着寒冬，好奇那放在身后的手到底握着的是什么？
是什么呢？一股未知的恐惧充斥在空气中，医生浑身紧绷着。
寒冬盯着他，迈开了脚步，一步、两步、三步……
直直走到医生面前，瘦弱的身影掩盖了从窗户中透进的晨光，盯着身前的人一语不发，然后缓缓地将身后的手伸了出来！
医生只觉得浑身都抖了一下，直到眼前出现了一封信封，被一只苍白的手轻轻捏着，仿佛随时都会掉到地上。
“这是信，帮我寄回去。”寒冬捏着信，手僵在空气中。医生刚接过，他就转身回到窗前了。
医生沉吟片刻，有些疑惑，这信应该是遗书吧？看向寒冬有些不明觉厉，那他是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吗？医生怀着疑问起身走到门前，就在要走出门的时候，他疑惑问：“这间医院从来不会给病人笔和纸，防止他们自残，你是怎么拿到的？”说着他挥了挥手中的信。
这是他更为疑惑的问题。
“我从柜台拿的，医护人员太松懈了。”寒冬解释完，医生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迟疑着正要走出，突然脚步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张黑色的信函，看上去像是一张邀请帖。
“你有没有想过去旅行？”医生突然问，口吻有些古怪，似在询问又想是在诱导。
“旅行？”寒冬看向他，医生一点头将信函放在门边的小桌上，继续说：“明天早上4点，院外有辆车，准点走，不会回来。”说完这句话他就径直走出，清脆的脚步响起，逐渐远去。
苍白的房间内，叶寒没有在如往常那般盯着窗外的白云和朝阳，而是神情凝重地看着桌上那封黑色的信函发怔。
“不会回来。”
这句话在他心中响起，神情恍惚，迈着脚步一步一步地靠近，抬手拿起信函仔细地看了看，打开后一看，里面居然是空的，什么都没有。他狐疑地打量着信函，发现信封背面画了一只羚羊，看上去像是手工画上去的，栩栩如生。还有上面的日期写的正是今天，五月五号，今天。
咚、咚、咚。
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然从墙壁上方传来，他抬头看向古朴的闹钟，那玻璃窗柜里的钟锤摇晃着，上面的时间赫然是3点57分，他的病床在精神病院的三楼，从这里到大门，差不多刚好3分钟。
眼珠转向房门，刚才他就发现，医生走出门后没有关上。心中怀疑着，寒冬拉开了门，顺着幽寂的走廊向着院门走去，直直下了楼梯，一路上什么人都没有。走到大门前，一辆黑色的面包车停在大门口，后车窗上画着一只和信封上一模一样的羚羊。
寒冬愣了愣，然后抬头望向三楼的某个窗户，那里是医生办公室，窗户边的窗帘似乎动了一下，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拉开车门里面什么人都没有，就连驾驶位也没有一个人影，他狐疑地上了车，突然眼前一黑，似乎有人蒙住了他的眼睛和鼻子，他还来得及挣扎就感觉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沉沉睡去。
……
轰隆、轰隆。
低沉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到耳边，之后仿佛在耳边震鸣，寒冬猛地睁开眼，没有动身体，警惕地转动眼睛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躺在长长的软皮座位上，确认没人后，坐了起来。
寒冬观察四周，确定自己在一节老式的车厢中，车厢内的装潢很复古，比如桌上放着一个油灯，玻璃罩式样，里面正摇曳着微弱的火光。还有就是真皮的座椅和脚下的地毯，铁皮墙壁上的油画和肖像。
他站起来，将卷帘布拉开向车窗外望去，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除了身边这幽幽的烛火，什么都没有。不过这一切在他看来非常合适，身心也极为习惯这个略显冰冷的环境，毕竟自从他患上精神病之后就一直住在那个苍白的冰冷房间，那仿佛是一个小世界，并且只属于他，没有人会打扰。
寒冬迈开脚步，缓缓走到门前，虽然他醒来时躺在长长的软皮座位上，但他可以看出这里是用餐的车厢，同时自己的衣服和裤子都有明显的拖拽痕迹，是有人在他睡着的时候拖着他来到这个地方的吗？
他这样想着，拉开车门响起一阵沉闷的滚轮滑动声响，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出车厢，四下望了望。
空间变的窄小了，他站在一条窄小的车厢过道上，左右看了看，整个车厢空空荡荡什么人都没有，只有列车的汽笛和沉闷的轰鸣声掩盖了一切。
走过小道，随即是一扇铁皮窗门，镜面上满是迷雾什么也看不清，这是连接另一节车厢的门，他迟疑地握住门把手然后推开，走了进去。
“你终于醒了。”
寒冬一愣，看向前方，这是一节旅客车厢，座位很多人却很少，至少他的视线内，这节车厢内只坐着七个人，而座位却多达百个。
那说话的人已经站了起来，望向寒冬的眼神很凝重，而他身旁还坐着一个染着黄头发的青年，只是微微瞥了他一眼就回过头去了。
“过来坐吧，我来为你解释一下，你现在肯定迷糊了。”说话的人朝着寒冬走来，笑容看上去有些苦涩。寒冬没有说话，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身高中等，体型消瘦的男人，这人一头短发，样貌普通，面上挂着笑容显得平易近人。
“你是谁？我这是在哪？”航东警惕地盯着他，眼珠转动扫了其余六人一眼。
“我叫钟健，至于这里是哪里，我回答不了，不过你可以问问它。”钟健指着头顶的天花板，咧嘴露出苦笑，然后指向自己手腕上的一块黑色手环说：“都在这里，说‘启动’你就能看到想知道的一切内容。”
寒冬抬起手臂，赫然发现自己的手上也戴着一个一模一样的黑色手环，惊疑问：“这是什么？”
“平板，手机，通讯器，随便你怎么称呼，不过在我看来，这玩意儿更像超现实的高科技。”钟健晃了晃手上的手环，然后坐到座位上同时示意寒冬也坐下，毕竟这个车厢是老式的复古车厢，车轮在铁轨上滚动时有些微微的摇晃感，让人觉得像是坐在船上。
“启动。”寒冬坐下后轻声说了句，突然他只感觉手臂一紧，手腕仿佛被针扎了一下，同时一些信息迅速地在脑海中呈现，他只感觉眼前除了环境和众人外，眼膜的表面还出现了一块白色模板，像是电脑的屏幕，清晰，清楚，更多的感觉是奇特，同时耳边响起了诡异的电子合成声。
“确认，测试者，寒冬，血液验证通过，准备输送基础信息，脑波率同化完成，开始传输。”
诡异的电子合成音在寒冬的耳边响起，片刻后是一阵强烈类似蜜蜂在耳边发出嗡嗡的频率电波，不过很快就停下了。
声音消失了，刚才那短暂的时间里四周的声音仿佛都停下了，只有那嗡嗡作响的低鸣，现在恢复如常。
“你好，寒冬。”
声音很突然，吓地叶寒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疑惑地四下张望寻找声音的来源，似乎很近，如同耳边的轻语。
“是它在跟你说话。”钟健看出他的反应，再次指着天花板，寒冬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那里有一个椭圆状的光盘，中心闪烁着荧光。
“你是谁？”寒冬警惕地盯着光盘问。
“这里的控制者，旅程的决策员，你可以理解为，导游。”自称是导游的声音很简洁干脆的说着。
“导游？你在哪？”寒冬惊疑地问。
“无处不在。”声音快捷地回答。
“我怎么在这？这趟列车要去哪？”寒冬的话引得周围六人笑出了声，不过笑意却是截然不同，有嘲笑，有傻笑，有被逗笑的，还有的是冷笑。
“你接受了我们的邀请，下一个目的地的地点介绍在智表中，请仔细查阅相关信息，祝您旅途愉快。”声音说完就停止了。寒冬看向众人，除了钟健还在对他笑以外，其他人都在沉默或是出神，甚至从角落传来了轻微的哭泣声，他望向那边，一个女孩蹲在车厢的尽头抽噎着，但是没人搭理她。
接下来的时间，寒冬从手腕上的智表中读取了大量信息，这些记忆很突然，仿佛与生俱来就拥有，感觉上很奇异，如同脑海中突然出现的记忆，非常深刻、清晰。原来这趟列车叫尽头号，通往终点尽头的意思，头顶的光盘是导游也是这里的主人，不过它不是人，根据介绍是一台人工智能机器，钟健他们都叫它管理员，接下来的行程和具体安排都由它制定，不过有几样规则。
规则一，不得脱离或是破坏车厢，否则，抹杀。
规则二，不得拒绝旅程的下车要求，否则，抹杀。
规则三，不得在车厢杀害其他生命体，否则，抹杀。
规则四，不得在旅程中向除列车旅客外的人员透露或者讨论列车或任务内容，否则，抹杀。
最后一条，不在是规则，而是一条提示公告，在不违反以上的规则前提下，完成旅程，活下去。
轰隆，轰隆。
铁轨和列车之间的剧烈的摩擦声响起，非常刺耳！列车在减缓速度，代表他们的第一站快到了。
尖锐的摩擦声让寒冬猛地回过神，虽然时间很短暂，但是他已经完全了解这个列车和导游的意图，这是一场关乎生死的旅途。列车每一次到站，地点随机由管理员决定，可能是漫画中的世界，也可能是电影中的世界，但无论是什么，这些至少在很多人看来都很荒诞。
因为他们一开始都不相信，直到刚来的几人试图打碎车窗逃出去的瞬间被莫名的搅碎身体，然后残肢在空气中浓缩成一团肉泥化为细碎的光晕，他们才彻底相信这不是开玩笑，这是真实的生死旅行，没有人可以逃出去，只有接受和遵守规则才能活下去。
可是，这些寒冬还在乎吗？他得了癌症，只有两个月的生命，他会死，无论第一站是什么在迎接他，他迟早都会死，何必挣扎逃生。
但是接下来介绍中的其中一条，顿时令他如打了鸡血般全身心地关注，这一条就是每次旅行完成后，允许在列车上兑换一些物资，以便在将来的旅程中增加生存几率。既然是和生死有关的补给品，那是什么呢？这一点让他很好奇，一个大胆的猜测在脑海中涌现。
寒冬顺着介绍操作，拉出一条长长的物品栏目，其中各式各样都有，有武器、补给品、消耗品，从普通到从没听过名字的东西外，他甚至看到一些只在传说中才出现的稀奇物品，东西太多了，他来不及一一地看，只是搜寻着心中最为渴望的物品，光影快速闪烁，最终他在搜索栏中找到了一个名为‘SO1’的血清，效果正是百分百治愈癌症！
对！这是他需要的，他睁大了眼睛，渴望且期盼地盯着，只是心中还在怀疑，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前方到站，水上之城，请各位旅客下车，祝您旅途愉快。”管理员的声音在整个车厢内回响。
与此同时，所有人的智表突然都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滴答一声，随即消逝，众人同时看向智表，上面一串密密麻麻的数字滚动着，随后停下，只听滴的一声轻响，数字开始缩减，有人立刻明白，这是倒计时！
呲，咔。
气雾蒸腾，车门缓缓打开，众人中一个高大的男人毫不犹豫地率先朝下走去，他体格健壮，脸黑黝黝地看上去很严肃，迈着大脚下了列车，众人都是紧张地互相对望，随后逐一慢慢地走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