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日晴
程一涛中午回到宿舍,发现床上放着一张纸条。是林眠让人带给他的,说是要让他帮一个什么忙。程一涛问宿舍的其他人,有人告诉他是别的宿舍的人带来的。上面说下午在某一个教室见。
整个中午,程一涛一直在想为什么林眠会找他呢。他没有睡午觉。大家也没睡。有人说:“可能是林眠看上你了。”
“她看上我,我还看不上她呢。”程一涛给自己上着劲。
“你可别成了第二个马飞。”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程一涛心里痒痒的。下午没课,他一走,我们就躺下来睡觉。我们也在想,林眠找他干什么呢?
这时,那个送纸条的人进来了,问程一涛走了没有。我们说走了。他就笑。我们不明白,他说:“今天是什么节啊!”
我们恍然大悟。愚人节。
晚上,程一涛回来后什么也没说,像没事人一样。逍遥派瘦长老就问他下午见没见着林眠。程一涛笑着骂道: “他妈的,是那个龟孙子干的?”
瘦长老却不饶他:“看来,你对林眠还是很有意思的吗?”
“谁对她有意思了?”
“别装了。吃着碗里的,还谋着锅里的。”
4月5日晴
听说选美大赛就要开始了,北方大学报名的女生达到一百人。
人们最关心的是林眠有没有参加。有一天,中产阶级蓝调终于从他的女朋友那里得到消息。原来他的女朋友的好友也报了名,她在报名册上发现了林眠的名字。
人们这才安心了。仿佛又有了可以兴奋的话题,又有了可以等待的未来事件。
我也不例外,但我总觉得这非常地无聊。
4月10日晴
实际上,无聊常常是从刚刚睡醒的那时刻到来的。睁开眼睛,看见太阳照得屋子里亮亮的,屋子里安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赶紧坐起来,以为是睡了很久很久。一看,好多人都在睡,仔细一听,外面也很安静。然后就是发呆,什么也没想好像什么也想了。人生没有任何目的,这个下午更是没有任何目的。鲁迅说得狠,他说“人醒了无路可走是必然的事”。他可真是把人看透了。
似乎睡得太久的缘故,头有些闷,身子也有些发软,索性又躺下。我想起去年冬天跟着边大师学气功的那阵子。那时候,身体真好,精力也很旺盛,就是他们说得太玄了。听说那个班今年还在办,但很多人都退出来了。边大师曾说要给我们表演用气点纸的功夫,我没有看到,据说他后来根本就没有表演过。可是他办学习班挣了很多钱。这一点是我看不起他的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边大师说世纪末是世界末日,他要拯救我们。我想,就我们几个心理不正常的人活在世上,其他的人都死了,尤其像林眠那样的女人也都死光了,我们即使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一起死掉。可是边大师非要拯救我们。文艺学教授也对他们的气功什么的不感兴趣,他赞同世俗人生。我也一样。我还是不愿意做超人。
就这样躺在床上胡想着,我发现无产者也醒了,同样猛地起身,觉得到了世界末日,然后他又慢慢地躺下,可能也和我一样地茫然而无力。陆续地,其他人都醒来,然后又躺下。然后有人打了个哈欠,开始说话。世界又恢复了往日的意义。最后,其他人都出去了,只留下我和无产者。
他叹口气。我也叹口气。他说: “你在想什么呢?”
我就给他说了。
他没笑,却一本正经地说:“唉,我要是想通人死以后的事,我就不愁了。”
原来他一直发愁的就是这个问题?
4月12日晴
上大学以后,一种奇怪的念头常常折磨着我。我总觉得一切都与我想象的不一样,一切都失去了意义。有时候,我突然想自杀。我想,自杀可能能显出我存在的意义。特别是在星期天早上,我醒来发现宿舍里没有一个人,是的,连我自己也不存在了。那种生命无意义的感觉便非常强烈,我就想起自杀。
我看过很多人写的诗人自杀的评论和记述。那些人和我一样,心里上都似乎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有着天生的缺陷,所以便和常人不一样。他们的自杀是必然的,他们因此而永生。是永生吗?我常常问自己。他们知道自己永生了吗?
然而他们留给了世界意义。
我听过心理学方面的报告,我也知道我至少已经得了两种病:自闭症和抑郁症。我常常为此而发愁,可有什么办法呢?
4月15日晴
今天的晨报上登了选美大赛的结果。林眠头带桂冠,双手高举鲜花。
她得胜了。
人们都争着看那份报纸,仿佛从来没见过她一样。实际上,这是预料中的事。
林眠忽然间成了校园里的明星。如果说过去她的一切都让卫道士们感到不满的话,现在她找到了帮手,那就是媒体。俗话说,假话说得多了也就成了真理。时尚的事物宣传多了也就成了正统的。
晚上熄灯后,逍遥派胖长老叹口气道:“你说,现在可能哪个黑社会或者大富豪正在打听林眠的消息呢。比如她的家庭,她的三围,她的男友。”
“听说女人上床的时间长了,腰就会变粗,你说林眠怎么就一直没变。”“另一个也寻思着说。
“你怎么知道没变?你量过啊?”中产阶级白领终于找到了话柄。
晚上,我又在梦中和林眠做爱。半夜里醒来,床湿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