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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借着短暂的机会,侍卫匆匆一瞥微光下的女子,顿时惊为天人。

然而,惊叹转眼便成了空叹。

他心想即便再是美若天仙,也逃不过过眼烟云的命运,好比太子殿下到了御花园,脚下花团锦簇、争奇斗艳,太子殿下感到喜欢、新鲜,却永远摆不上东宫的台面。

这皆在于东宫的鲜花,是由太后娘娘每日精心挑选了送来,太后娘娘对太子殿下的无微不至,远比对王君更甚。

他怀着这样一种伤感怅惘的心情,静静看守着落梅殿的镂花四折门。

高云雅立在那里上下左右屋内屋梁打量欣赏,既不吭声也不行礼,手中拎着楠木箱,手腕搭着披风。

谢兰桡在前门前方让她下了马车,随即离开没有露面,依照计划,他会将马车停放在妥善位置后,飞身上辅宫屋面藏身,替她观察环境,随时接应。

这时候,不知他有没有在房顶躲藏好。

内宫不同官宅,门禁森严,护卫林立,为避免妹妹日夜缠她念叨她,她可得首要重视谢兰桡的安全。

“你瞧什么呢?”周煜端着架子,却久未见她有反应,自己率先沉不住气,偏过脸来。

“我瞧瞧这屋子里藏了什么,教太子殿下挪不开步子。”高云雅娇嗔一句,方才婉转行礼,口中柔声道:“参见……”

尚未屈膝,即被扶起。

“我当你得生我的气,这心下忐忑不安的。”周煜紧抓着她的手腕不肯放,久不见面的缘故,默然凝视良久。

“殿下。”

高云雅几回欲挣脱,都没能成功,周煜见她一脸苦恼,方明白过来,将手中披风与小箱接过,摆到一侧边几。这下才将她拥在怀里搂着,心慢慢踏实下来。

高云雅听着他胸口一阵阵紧促的心跳,明了刚进来他那副威仪模样只是摆摆架势。

一月功夫,她清瘦不少,抱在怀中愈发能察觉到弱不禁风,顿时令周煜心疼不已,也有体质太弱怕她容易惹上病疾的担忧。可她如此轻减下去是怎么来的呢,还不是因为久久无法得到他的音讯,胡思乱想,担忧挂念,才会食无味寝难眠。

倘若要是同没事人似的欢脱喜悦,他反而要警惕是不是心里压根没有他的存在。

过程是可想而知的难捱,然而面对他时,她却连一句责怪之言都没有,才更叫他疼惜,此消彼长,对太后的隐忍好似陡然难以抑制。

“唉,也不知年纪大的老者是否都会如同小孩子一般难缠,看皇祖母吧,完全不肯让人脱开身。前阵子,说身子不爽快,要侍疾,爽快了就说要散心,心情不错想聊天,聊到没话题,也不允许私自活动……”

周煜转而絮絮叨叨不嫌累赘的将太后从早到晚的作息安排说给她听,莫说是白天需要他时时在侧陪伴,哪怕休息时也不准他离开,若睡到一半醒了发觉他不在,则会心慌不已,遂安排在侧殿歇息。

他差人送信出去,被苏察截下,连那送信的人也被轰到别处办差,想要同宫外人联络,比登天还难,若不是谢兰桡冒险进入辅宫寻到他,恐怕现在还不得与她相见。

他汇报得越多越详细,她的疑虑才会消散得越透彻,他是这样想的,因而装成随意的发牢骚使她安心。

但有一点,确是实话,便是对太后的日益积累的不满。

太后得尝所愿,却忘记关注太子殿下是否不适,是否情愿,长辈们在实施自己权力的时候往往会忽略这点。

殿下解释的这些缘故,谢兰桡是回来转告过的,高云雅权当个笑话听,此时在太子面前则肯定不会表现出半分。

她满怀惆怅,手指轻点着周煜胸口的衣襟道:“想来殿下是闷得很了,可尽孝之事又不得不顺从,云雅想,这也不会是长久之事,殿下姑且再忍耐些时日,等太后过了这阵兴致,自然就放殿下自在的。

实在不行,到时朝臣与王君王后也会为殿下进言。太后此番行为,云雅倒是理解,谁得太子殿下在跟前,也是不舍的放你离开的。”

“为何?”他明明知道自己的能耐,却硬要听从她口中说出。

“民间称颂,太子殿下博闻强记,恭俭锦心。”高云雅扬起唇角,眼中是如星闪烁般的崇敬。

周煜便顺势轻吻她一下。

高云雅展颜而笑。

太子正是精力旺盛、生气勃勃的年岁,将这样爱游历爱吸纳新鲜事物的他困缚在宫殿之中,整日陪伴着连话都说不到一起的皇祖母,早已苦不堪言,稍有微词双亲便会劝导他要以孝为先,这道理那道理想必听得他耳朵都起了茧子,苦于无人一倒苦水。

在这样的时候,高云雅自然不会再去重复为人长辈者的谆谆教诲,循循善诱,以凸显自己多么的厚德高尚,她认为,扮演体恤温存的爱人才是殿下所需要的。

周煜抓紧她的手,深情道:“我竟觉得,只有你一人心中有我,时时以我的喜乐忧虑为先。”

“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她蹙着眉,满面相思凄苦,说的话偏又体贴令人动容,如同饱含着委屈不舍的同时,违心劝人离开,那人往往就愈发舍不得走。

两人在靠椅坐下,诉说不得相见时各自的生活境况。

周煜道:“未搬到辅宫来之前,偶也听宫内议论你家哥哥之事,看似有些棘手,是否九江漕运的生意已经受到影响?

偏这时皇祖母束缚住我手脚,否则我便嘱咐了主管官员将此事淡化处理即可。但这都不打紧,若是真的难以应付,你当直说,我便是不顺从皇祖母也得保你哥哥无事。”

这是太子周煜隐晦的说法。

实则在搬入辅宫之前,他已对内侍公公苏察产生疑心,当太后提出同往辅宫之际,他便要求自己的侍卫拿云必须随从,态度坚决。

拿云之后跟踪探查苏察,高家官司的蛛丝马迹渐渐显露。

谢兰桡夜探辅宫,也是有了拿云的相助才得以顺利与周煜会面。今日倘若高云雅未曾赴约,那么他安排的官员在高东陌官司审理时即会有所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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