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黄色的路灯像安静的马路镶上的黄宝石,只听得到链条摩擦发出的沙哑声,王磊缓缓地驶入一个绕东湖而建的高档住宅区。来到一栋橙白相间的别墅前,王磊下车用钥匙开锁后打开棕色的大铁门,推着前几天刚买的新山地车往里走,这辆车和遗失的那辆是同款,花了大约两千八百块,买的时候父亲好像眉头都没皱一下。进门左手边就看到父亲的奔驰轿车停在车库前没有开进去,自己则把山地车赶到右手边的石坛下,回头顺手关上院子的大门,石坛里面种了一棵长玉兰,虽然现在是秋天,但是常绿乔木很少落叶。
推开大门王磊换上了摆放整齐的拖鞋,金色的吊灯把整个客厅照的发亮,后妈吴玉兰和父亲王一川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门口那棵树就是父亲送给吴玉兰的新婚礼物之一,同名缘分促使吴玉兰悉心打理那棵树,石坛里的泥土被修理的很平整,不过吴玉兰本来就是一个很贤惠的女人,和自己的亲生母亲孙雅同龄,但是孙雅精致的保养习惯让两个人看起来年纪相去甚远。孙雅因为5年前和朋友出去唱K吃夜宵出了事,当晚孙雅喝了很多酒,但是还是坚持要开车。高速行驶的时候撞上了一辆装满沙子的大货车,坐在副驾驶的男人和孙雅当场死亡,后排一男一女重伤,而开货车的男司机因为避让撞上了路边的石堆,断了一条腿。对于这件事王磊没有多难过,从小到大都是奶奶和保姆担任了她的角色,但是等吴玉兰嫁给王一川后就辞去了保姆,也送奶奶回家养老去了。之前孙雅很喜欢出去结交酒肉朋友,打麻将唱卡拉OK像是她的工作一样,每天都准时准点出门,经常回来的时候一身酒气。为此王一川教训过她很多次,可是撒娇技巧一流的孙雅往往第二天又能在他眼皮底下大摇大摆的出门,踩着午夜的月光摇摇晃晃的回家。所以在两年前父亲娶吴玉兰的时候王磊是极力反对的,他害怕又遇上一个这样的母亲。
“爸,吴阿姨我回来了。”王磊提着书包,走到一楼的餐厅,盛了一碗保温锅里的排骨汤喝着,吴玉兰站起来去厨房,熟练的把砂锅里蒸好的鲈鱼端到餐桌上,对王磊说道:“来,这是你喜欢吃的清蒸鲈鱼。”
王磊顺势夹了一块放到嘴里,味道鲜嫩王磊又多吃了几块,吴云兰看到王磊多吃了两块笑着回到了沙发上,王一川问道:“儿子,周末生日你自己安排好,我得跟你吴阿姨去医院做产检。”吴玉兰慌忙说道:“没事,改天都行,先陪小磊过生日,我这个真不着急。”
“你不是约好了孙丽吗?这改来改去的多欠人情。”王一川说道。
“没事啊,爸你和吴阿姨去吧,我和同学一起过还开心点,你钞票到位了就行。”王磊打圆场道。“放心,该浪费的咱不能浪费,该出钱的地方我也不会小气。”王一川拿出钱包递给王磊一千两百块钱,王磊接了过来。吴玉兰再想争取下就被王一川用手制止了。王磊喝完最后一口汤就上楼走进自己房间,他爸在后面嘱托他好好做功课考个好大学,而他权当耳边风一屁股瘫坐在鲜红色的皮椅上,觉得少了些什么撑起身子打开自己的HUYUNDA音响,周杰伦那充满青春气息的旋律环绕在整个房间,跟着哼了两句节奏王磊站起身关掉音响,轻轻的拿起左手边墙壁上挂着的吉他,开始继续练习这段时间一直在学的《Another One Bites The Dust》,这是他准备在生日当晚表演的节目,与其说为了向别人展示才华,不如说为的是自己肯定自己。他的整个房间墙壁上都贴满了海报,有“Queen”的,有“Beatles”的,还有“周杰伦”和“林俊杰”,音乐仿佛比任何东西都值得享受。一边弹奏一边哼唱,王磊的思绪和海浪一样涌向前方,这种广阔无垠的畅通感让他每次都感觉酣畅淋漓。
在小镇的另一角,江海坐在书桌前打开了日记本,摸了摸光滑的纸面他拿起笔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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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9月19日星期三阴
我今天心情很糟糕,甚至没忍不住的哭了,当然我并不是那种喜欢哭鼻子的人,我的内心还没那么脆弱。只不过是胸闷和心酸,眼泪就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好像后知后觉的我总是慢半拍。
我一直以为没有人知道我写的这些矫情的东西,但是这两天我发现有一个人也参与了进来,好在他没有嘲笑我,给了我鼓励和建议。一开始我很生气,客观角度来讲这属于侵犯我的隐私,我想找到他然后狠狠的教训他,但是与其说我在很努力的找那个人,不如说我只是走了下形式,我很轻易放弃了找到他的念头,不但如此,我还有些期望看到下一封信。为了掌握线索,我撞见了另一件很尴尬的事,中午买奶茶时我一个同学交的女朋友在挽着另一个男生的手。我的这个同学很老实,我也能看出他很喜欢那个女孩子,女孩子送的一点点的小礼物他就能开心很久,那样子看的我们这些朋友都觉得很甜。我向来不喜欢报忧的,无论是不是我造成的,我总感觉我像谋杀者的帮凶,然后给被伤害者沉重的补上一刀,我更希望我没看到这一幕,哪怕石亮越陷越深无法自拔的情况下他亲自去揭开这个伤疤,我现在真的不知道应该该怎么做,如果这两天他自己能发现这件事是最好的,这样我就不用做这么困难的选择题。
而最重要的的事是下午的一次偶遇,我遇见了郭冉。这个我曾经最好的朋友因为父亲去世,家里经济困难选择辍学务工。这些事我在书上经常看到,但是当我看的不是文字而是一双浑浊而悲伤的眼睛时,我能感受到他做这些改变得有多么迫不得已,我觉得换成是我可能会崩溃吧,反正我没这么坚强。以前浑身迸发活力的郭冉,像一棵弯腰枯萎的槐树,我最难过的是这样的人是永远回不去的,这种苦难将他与从前分开,只能让他前行,回头就会跌入与过去划上分割线的悬崖。
说来惭愧,晚上我又逃课去上网了,王磊不小心招惹了几个社会小青年,我气不过替他出了口恶气,事后他看我的眼神让我今晚的阴霾扫空一大半,因为我发现一件幸运的事情,那就是我没有一个人孤独的朝前走过,哪怕步伐不一致,但我周围的脚步声一直伴我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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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写完日记都有一种大汗淋漓的畅快感,写的过程疏通一下思路,冥想一下人生,感觉像在放松身心,很快江海就困了,合上笔记本收拾好就睡了过去。第二天一大早,他急急忙忙的起床去接刘楠,天蒙蒙亮还有很多楼房里晾着灯,这么早起床的大都是高中生。一阵湖风吹来,在清晨阴凉的气温下格外有杀伤力,江海抖了抖身子把上衣拉链拉上。不一会儿刘楠就从村口出现了,江海发动小蓝掉了个头骑到刘楠身边,却发现刘楠额头上有一个创口贴,而且还红了几个地方。他蹙着眉头关心的问道:“额头怎么了?”
“没事,昨天在家磕到了。”刘楠转过头去答道,神态有些飘忽不定,江海意识到她肯定有事瞒着自己。不过为了顾及对方的感受,他没有选择继续质问。
“毛毛躁躁的,等下下早自习我给你整点白粥,吃点清淡的好得快。”江海说道。
“嗯,谢谢你。”刘楠跨上后座后头贴着江海的背,继续说道:“有时候发现你挺好的。”
江海不好意思的回道“我最讨厌你跟我说谢谢,好见外。”他总是不习惯别人的夸奖,特别是身边的人,但是不代表他不希望得到认可。稳稳的发动车子,轻快灵活的小蓝很快就把他们送进了学习工厂,映入眼帘的是一群机械且忙碌的机器人,可惜的是他们如此年轻,却需要去周而复始的压制自由的思想和充沛的活力。在暂时看不到尽头的修行当中,他们没有意识到生活的压迫才刚刚开始,而这压迫大概率会伴其一生。
两天后的中午如约而至的收到了门卫的短信。拿起那个充满矛盾的信封,江海的兴奋感到达了一个峰值,这应该算是扭曲的心理,无论如何是没人喜欢被窥视隐私的。坐在教室座位上,轻轻的撕开信口,江海钳着信的一端抽了出来。从这次开始,他决定保存这些信封以及信纸。
翻开对折的信纸,苍穹有力的文字跃然纸上,他安静的聆听陌生人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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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恼的朋友你好:
抱歉我又在你没同意的情况下阅读你的日记,意外的是我没看到你对我这种行为的憎恶,反而感受到你对我的回信有一定的期待。这使我感动,更欣慰的是我的几句自以为是的见解能得到你的赞同。
而关于这次你的所写的内容,我不禁想与你交流下我的看法。
关于你撞见石亮同学女朋友的这件事,我认为你不应该犹豫到这个地步,这种事在我们常人眼里答案就只有一个,明确客观的的跟石亮陈述你所见到的画面,不能添油加醋带情感色彩,至于怎么选择得看他自己。17岁的年纪属于情窦初开的时候,感情往往是朦胧不清晰的,与其说爱的是对方,不如说爱的是自以为爱别人的这种感觉。关于恋爱的小事可能不分对错,可是关于为人的原则可分是非,石亮的女朋友触及到的是底线,而底线是万万不可以触碰的,随便僭越一定会失去信任基础,没有底线的任何关系和没有底的水杯一样,装不了任何有分量的东西。如果你只是因为害怕自己的愧疚感而隐瞒你明明可以提前抑制的伤害,那我相信在之后你会更加愧疚,你应当把判断的权力交给他而非你自己。
人都追求永恒不变的东西,比如钻石。可惜的是世事难料,有沉浮才能造就高度,生活就是这样。郭冉的坚强你给予的不应该是悲伤,应该是掌声和心安。承受着这些大多数人都顶不住的责任重担,无论有没有锻炼到他的能力,起码锻炼了他的心智,而心智往往也能成为人生转折点的风标。
令我羡慕的是你的朋友一直在陪伴着你,我想应该是你先付诸真心才能吸引到追随的朋友吧,请保持不变,经营好身边每一段友谊,去珍惜每一个闯进你生活中的善良的人。我一直坚信高处不胜寒,与其追求无限的目标只身一人,不如适当的停下脚步寻觅几个知己,毕竟最不幸的就是孤独。
-M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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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海反复读了几遍,将信折好放入信封。拖着脑袋沉思片刻后,突然他站起身走到石亮身边,用异常坚决的语气说道:“我们去走廊,我有事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