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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擂主轮流坐

大陆不闻战火之声近十年,边军戍守边关还在枕戈待旦。

鲜衣怒马裹铁甲,白骨十万守黄沙。

兵强马壮的二十万边军戍守边疆,朝闻黄沙滚过的声音,夜听野狼嚎叫的哭泣。他们是百战老卒,全身上下多有伤疤,手掌多了厚厚的老茧,磨平了脚底板,人人腰间一柄长刀,握着一杆长矛,从九死一生的沙场内活了下来,再去往下一场九死一生的沙场。

滚滚狼烟烧掉了沙场的死尸,也烧掉了他们内心的犹豫和胆怯。他们是晟朝的甲士,十年前消灭了西楚,最终形成了中原文化的一统,结束了五十多年来的战乱纷争,再一次形成了全新的凝聚力。

他们值守城头,眺望北方,悠悠视线仿佛可以穿过黄沙,看到更北方的好战甲士。这是最北方的城池,也是晟朝抵抗北方锋芒的第一道壁垒。

这一座城池名为金汤。

自金汤城以南是晟朝的疆土,它结束五十多年来的纷乱,逐步消灭了北燕、南唐、东荒等八个列国,终成一统,再造盛世。晟朝休养生息十年,逐步恢复民力,开凿水渠,灌溉农田,兴建农仓,蓄养战马,修建直道,从千里平原上恢复了生机,修复千疮百孔的废墟。

而江湖,逐渐有了些像模像样的气色,或是与帝国合作,进贡丹药,递补弟子,参与戍边,老老实实当一个新朝的江湖势力;或是为祸一方,对抗新朝,勾连反叛势力,妄图掀起无边战火,最终的下场不免灰飞烟灭,埋骨地下。

一道简单的诏令来自神都,传向江湖,震惊世人。神都决定开放万碑林,传檄江湖,向百名江湖人士开放万碑林的大门,展示万碑林的碑文。这一天大的好事仅有一百名的名额,只会减少不会增多,除了神都摆下擂台保留三十个名额,其余的七十个名额分享给江湖门派,按照门派的势力高低给出不同的名额,多者有十二个名额,少者仅有一个名额。

拥有了十二个名额的江湖门派是一个江湖新贵,出道江湖不到二十年,却正好是晟朝厉兵秣马、征伐四方的十年,对晟朝的要求言听计从,要人给人,要物给物,最终凭借晟朝的东风成为了江湖内的第一大势力。至于之前的第一大势力,早已人死如灯灭,整座山头都被夷为平地,上至掌门下至妇孺没有一个活口。

它们的名字很简单,很好写,很好听。

曜星阁。

曜星阁投资晟朝二十多年,最终看到了回报,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弱小门派,踏着江湖内的白骨一步步向前,除掉碍眼的对手,联盟和顺的盟友,终究是成了第一大门派,坐拥五座山峰,地跨五分之一的州府。新上任此地的州府大人,不论是郡守,还是县令,都要前去拜会曜星阁的掌门,才好安稳坐住屁股底下的椅子,否则横死街头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找到刺客纯属痴人说梦。

今天的曜星阁关闭山门,封禁四周山峰,谢绝一切拜访,召回散落四地的门下弟子,不许任何人上山,为的是今天的一件大事,从门下弟子挑选出十二名弟子前往神都,阅读万碑林的石碑碑文。

曜星阁坐拥五座山峰,每一座山峰高低相同,却也造化了五处奇景。一处是小碑林,是在两处山峰的山脚处,一共有几十块石碑,碑面刻着功法心得,或者前辈随笔。第二处是雷池,这一座雷池不在山峰,而在天空。曾有门下七名弟子一同破境,引发天劫,造就空中雷池,惊动曜星阁的掌门和许多前辈,震惊整座州府。幸好掌门与诸多前辈联手发动法阵,才足以挡下天空雷池,却也耗费了许多心力,内力倒退了数十年。

第三处奇景则是剑池小溪,会在门下弟子练功时有万剑飞升的奇景。曜星阁门下修行剑道的弟子不下百名,其中剑道大成者心意与剑相通,一招一式招引无数柄剑,纵横小溪会有万剑跟随的奇景。

第四处奇景则是山间四时,春夏秋冬,无不吸引世间的目光。尤其是秋季落叶,美不胜收,吸引着山下香客。

第五处奇景则是记载在一本典籍内,直到如今也没有发生。曜星阁全体上下权当是一则戏言,没有将这则奇景放在心上。修行在心,不假外物,天地奇景只不过是过眼云烟,唯有修行在身方是本物。

这一次的封山为时三天,主要的目的是挑选出十二名前往神都的门下弟子,阅读万碑林的石碑碑文。万碑林始终是修行者心目内的一座高山,能够登上高山的山峰方不负此生。可惜的是,神都不许江湖门派的前辈们前往,只许门下弟子前来。若是发现门下弟子内有冒充者,取消整个门派的资格。

曜星阁前几日就召回全部的弟子,于广场上宣读了神都的旨意,此次的挑选不许前辈,只许门下弟子,没有多余的条件限制。

掌门站在汉白玉高台,身披火红色狐裘,神气内敛,容光焕发,俯视门下弟子,大声询问弟子是否想要这次名额。

广场的弟子们一声山呼,红了眼睛,想要此次前往神都的名额。他们都是心怀野望的弟子,拜入曜星阁门下,自然是希冀得到更多的资源,好有一步登天的黄金大道。这一次前往神都,阅读万碑林的石碑碑文,在他们的眼中就是一条闪耀着金光的黄金大道。

门下弟子都参与此次选拔,人数不亚于三年一次的试剑大会。第一天的比试是擂台制,一名擂主登上擂台,连续打赢五名挑战者,方有资格进入下一轮选拔。若是连胜内败了一次,即算作失败,失去擂主资格,却有继续挑战的资格。挑战胜出者即为擂主。登台十二次而没有连续击败五名挑战者的弟子即为失败,没有进入下一轮的资格。若是无人敢来挑战,也算是失败,超出一个时辰才视为无人挑战。

曜星阁内不乏性情孤僻,不善人缘的弟子。想要以此条规定恶心他人,细想之下又觉得不妥,一共需要十二次才算做失败,还不如直接登上擂台击败此人来得简单,何况十二次失败就要超出十二个时辰,延续到下一天。

谁有心情陪你玩到下一天!

广场上一共有十二座擂台,分散门下弟子的人数压力,若是因此废弃了一两座擂台,变相增加了其他座擂台的压力,还会面对实力远远超出自己的擂主。本就获得下一轮选拔资格,再一次登上擂台,击败了擂主,视为擂主,若是被他人击败,不会影响到进入下一轮选拔的资格。若是连续击败五名挑战者,便有进入下一轮选拔的资格,还可以留在擂台,直到被击败。

一些成名已久的师兄,或者实力悍然强大的师弟们登上擂台,其余实力不济的弟子远远观望,心内起了另外一番谋划。

果然,不到半天,擂台上就有一个连续击败十五名挑战者而不愿下擂台的师兄。他一身淡青色长衫,腰间一柄长剑,抱着一个酒葫芦,躺在擂台的一边,做出昏昏欲睡的样子,正是一位长老的弟子,名为萧清风。

腰有一柄长剑而不用,怀有一个酒葫芦而不饮,整整霸占这座擂台半天的时间。当萧清风师兄击败八名挑战者,有心人就瞧出不对劲,怀疑萧清风想要霸占擂台,暗中联合他人,空出一个时辰不去击败萧清风师兄,让萧清风师兄自动失败。

裁决胜负的师叔和作为擂主的萧清风看到半个时辰没有人上来挑战自己,即明白他们心目内的打算,也不担忧,看着他们的把戏。

更绝的一幕出现了,当将要一个时辰无人登台比试,当裁决的师叔将要宣布萧清风守擂失败时,有人登上了擂台,提出切磋。

台下的师兄弟们内心万马奔腾,胸中一口气吐不出来,只觉得胸口一痛。关键是登上擂台的人要比守擂的萧清风性情更加古怪,他是一身月白色长衫,一双崭新的白色鞋子,双手没有配饰,头发用一根碧玉簪子挽了起来。

他是掌门的弟子,也是门下性情古怪的几个人之一,名为柳长河。

胸无半点点墨,笔下如有鬼神,描绘正是此人。柳长河此前仅用一双拳头连赢五名挑战者,没有动用最为擅长的文房四宝,即刻下了擂台,欣赏其它擂台的比试。虽说有了下一轮比试的资格,却不是稳坐钓鱼台,此前击败挑战者没有展露真实水准,相信其他的师兄弟也怀有同样的心思。

好巧不巧,看到了萧清风霸占擂台的场面,柳长河混在人群之中,倒是要看一看其他人如何打算。若是萧清风可以成功霸占擂台,说不得会引起其他人的好胜之心,出手霸占其他的擂台。

广场一共仅有十二座擂台,若是都有擂主霸占,其他的弟子怕是连登上擂台的机会都没有。他看到其他的师兄弟一同联合,决心利用一个时辰内无人挑战视为失败的规则让萧清风下了擂台,也在一旁观望,也看到其他的师兄弟们也在观望。

萧清风的性情古怪在师门内是出了名,会做出霸占擂台的事也不会出人意料。将近一个时辰,柳长河悍然登上了擂台,粉碎了其他人的计划。

“没想到会是你登上擂台。”

萧清风躺在擂台的一边,手中是一个灌满美酒的酒葫芦。

柳长河缓慢坐下,霁月清风,浩然正气。

“有个我来登台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你不就是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先和其他的师兄弟们交手嘛。反正是选拔,你又获得了进入下一轮的机会,自然想要了解其他师兄弟的实力水准。说实话,我也想要了解。还有一点,我想给其他的师兄弟们提个醒,总想要坐收渔翁之利,不愿亲力亲为,捡些他人不要的残羹剩饭,注定成就不了大事。”

“看来你是不会施展真实实力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心内皆是相同的筹谋。

两个人缓缓起身,周围的人只觉得呼吸困难,收起嬉笑之色,缓慢提升修为,一步走到擂台的中央,快若闪电,重重地对上了一掌。

广场响起了一道雷鸣,刮起一道狂风。

广场上的师兄弟们暂停了比试,望向广场中央的狂风席卷。狂风中心的两个人巍然不动,逐渐提升修为,掌心闪耀蓝色的火花,脚下的擂台出现了道道裂缝。

就在众人以为广场会失去一座擂台的时候,柳长河突兀收手,退到狂风之外,一袭衣袖打散了风势,落在了地面,吐出一口浊气,自动认输。擂台上的萧清风收回手掌,安稳地回到原位,躺在擂台,怀抱着酒葫芦。

“都是聪明之人,点到为止。”

人群内观战的两个人微微点头,一个人来自掌门门下,少年风采,明眸皓齿,腰间一柄长剑,还挂着一枚螭龙曜日的玉佩。另外一个人出自一位长老的门下,比少年年长几岁,却不敢小瞧少年。

两个人都获得了进入下一轮的资格,自然想要打探其他人的真实水准,心内好做出一个准备。其他人藏有相同的心思,擂台上没有展现露水,仅凭着双拳就打赢五名挑战者,获得进入下一轮选拔的资格。

“你要上去较量一番嘛。”

“不了,再看看。”

有了柳长河的挑战,一个时辰无人挑战视为作废的规则被破坏,萧清风悠然地躺在擂台一边,等候下一名挑战者。其他的擂台都是扎手的擂主,实力强横不说,还有霸占擂台的苗头。

要是没有扑灭萧清风的势头,其他的擂台就要依样画葫芦,直接霸占其余十一个擂台了。胸怀烈焰、脚踏乾坤的师兄弟登上擂台,不到三招就被击落擂台。直到萧清风连续击败十五名挑战者,成为了连胜次数最高的人。

此事惊动了曜星阁的掌门和长老等人,众人皆是相视一笑,不去干扰。曜星阁能够有如今的成就,靠的是尸山血海的打拼,靠的是踩踏累累白骨,而不是谦让和顺。萧清风愿意打破平静,激发师门弟子的好胜之心,反而是一件好事。

“你去吗?”

“正是时候。”

一身月白色长衫,腰间一柄无鞘长剑,还挂着一枚螭龙曜日的玉佩的少年走向萧清风的擂台,年方十岁,却是掌门的关门弟子,剑道修为不输其他的师兄,堪称是少年天才,名为将嬴,与他一同闲聊的人名为郑君。随着将嬴一步步走上擂台,腰间无鞘长剑发出剑鸣,为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试而兴奋,嗅到了战意高昂的硝烟。迎着萧清风战意最为巅峰的时刻去出手,方是将嬴砥砺本心的最好时刻。

萧清风起身,收起无所谓的神态,手中握着许久没有打开的酒葫芦。师兄弟们皆没有看到萧清风打开酒葫芦,不知晓酒葫芦其间的奥妙。

“我还以为你会最后一个出手。”

“师兄们迫不及待,只好我先出手,为师兄们打个头阵。若是落败,也好面上有光。与先前落败的柳长河师兄不同,我会用上全部的实力,还希望萧清风师兄不要藏私啊。”

“这是自然。”

师出同门,萧清风从未听闻或者见过师弟将嬴的出手,却总是听到将嬴天资聪颖,有望担起广大师门门楣的消息,连一些长老都对师弟将嬴屡屡称赞。

是一个硬点子啊!

气随天地起,光从心中出,是谓大光明术。大光明术存在于曜星阁的典籍,师门上下只有将嬴一人可以使出,连掌门都看到了广场中央的耀眼光球。

“这是大光明术?”掌门还是不敢相信。

其余的长老确认再三,不得不承认,更是佩服少年的天资。“这是大光明术,源于三百多年前的仙人。”

光明的光芒,无人可以阻挡,无人可以亵渎。

光芒一步步推进,刺痛台下师兄弟们的双眼。萧清风以左手挡住光芒,抛出盛满了美酒的酒葫芦,一步后退,落在擂台的栏杆,击碎空中的酒葫芦。

“去!”

萧清风双手结印,空中的酒水滴滴落向地面,施展出一座金光大阵。大阵以四根符文光柱以作四极,想要困住阵中的将嬴。

“光明之下,岂有他人。师兄,退出擂台吧。”

光明寸步不让,岂有退避三舍的道理。将嬴施以大光明术,照耀天地四极,自是不怕一座小小的阵法。

光明笼罩整座擂台,萧清风没有落脚之地,一退就落在了地面,自动认输。光明消散,将嬴安然站在擂台中央,脸上是一股子温和的笑意。

台下的师兄们心内起了一股子不好的预感。

将嬴后退几步,坐在擂台的一边,望向台下的师兄们,解下了腰间的佩剑。

果然,将嬴当起了擂主。台下的师兄们叫苦不迭,这才刚走了一个萧清风,怎么又来了一个将嬴,这座擂台到底占了什么天时地利,非要这么折磨同门师兄弟吗!

郑君走到擂台的一边,站在将嬴的身后,小声问道,“你当真要守擂?”

“你看呢。你要来挑战吗?”

“我就不了。我倒是要看一看谁会来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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