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言!简言——导演喊你——”
保姆车外传来工作人员的喊声,简言想想刚才出来时,看到的那个李俊生身边的人,心里就一阵恶心烦闷。
他伸手狠狠搓了一把脸,又挂上一副淡定自若的神情下了车,不急不慢的往蓬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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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棚里,避开人的角落——
“导演,您也知道,李先生也不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人。咱们合同里说好的数是两个亿,可不是两百块……现在您还要追加,总得容李先生好好商量。我们老板虽然放权给李先生,但也需要充分的理由不是?毕竟,当初我们老板千叮咛万嘱咐,要李先生替她把好关……”
一个西装革履、戴金丝框眼镜的年轻男人一副很好商量的模样,对着满头大汗的导演满面温和的说着。
这个男人名叫陈路,是李俊丽借用给李俊生的“理事”。
虽然李俊生挂着个“负责人”的名头,可实际上干啥啥不会,全靠这个人出面周旋。
这人背景成谜,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已经在李俊丽身边站稳了脚跟。
并且周大海和其他老一辈叔伯,都曾在公开场合称赞过此人有能力,会办事儿。
看得出来,很受重视。
此时,他以李俊丽的名义,又一次给导演施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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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可资金原本确实够,那是李先生……”
“导演,话可不能这么说。”陈路知道对方要说什么,虽然表情温和,但眼里难言高傲的神色,他淡淡的打断了刘先河。
实际上打从一开始,李俊生的“精益求精”,就是预谋好以消耗资金为目的的。这里的情况李俊丽也很明白,只是保持了沉默。
陈路作为身边人,又有能力有眼色,大概也能摸清楚对方的意图,也就顺势而为“帮”一把,为自己添一笔“业绩”。
至于旁人是死是活,还真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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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电影,您是行家,‘精’也是您的责任。李先生如此,自然也是为了对观众负责。不过也没成想,您手笔这么大……”陈路慢吞吞的继续,话说的滴水不漏,竟是一笔带过了李俊生的意图,甩锅给了导演。
“……”掏钱的说怎么弄就得怎么弄,他有拒绝的余地吗?
刘先河又气又闷,只觉得心里发苦。
可一没干涉拍摄,二没干预进度,怎么都说不上是“为难”。
这是怎么说的?
这怎么都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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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言……
想到他,刘先河就心情复杂。
那个孩子本本分分,有踏实努力,还很有灵性,他挺看重。
自从业以来,刘先河从来不掺和娱乐圈的是是非非、鸡鸣狗盗。
因为他成功的早,等到娱乐业发展成气候,能走到他眼前的,基本都是在圈里多少有点份量的人。
所以,明面儿上遇不到什么污糟事儿。
可谁知道真就有人,明目张胆的“强男霸女”。还这么大咧咧的算计,跑到他跟前指手画脚!
哎!绝对资本的面前,什么仁义厚道、职业道德、艺术追求,有时候就是个屁!
刘先河在心里一边愤恨的暗骂,一边苦笑连连,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换成别人,对参演人员拍摄期间的“安全”,他还算是有把握的。
可这次……
刘先河在心里叹口气。
就算他愿意拼着老脸、家底儿不要,那也得有用啊。
想到这,他倒是突然想起来,他那个圈子里的一个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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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导演,话呢——咱就叙到这儿。何去何从,您心里也该有个章程。按我说,作为前辈,剧组的各位对您是信服的。为了确保电影档期不受影响,还请您多‘叮嘱’贵组演员,尽快和李先生碰面商量接下来的事。否则耽误了进度,可不是‘哪个人’能付得起责的……”
陈路一个字儿没提简言,看对方有点出神,心里不快,话里话外句句隐含深意。
刘先河回过神听到这,心里都快喷出火来了。
咬着后槽牙,忍住了把陈路这番不要脸的话,给拍回他肚子里去的冲动。
陈路看着刘先河憋屈的神情,心里嗤笑一声,端着高傲的姿态,就要告辞离去。
一转头,和面色铁青的简言对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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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简先生。”陈路的语气微妙,微微勾了勾嘴角,“改日再叙,我先失陪了。”
他微微点头示意,就要和简言擦肩而过离去。
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转身,看似对着刘先河,其实是说给一旁的简言听,“刘导,过来时我们刚清算过,账面上的资金大概支撑不了太久。请尽快,告辞——”
说着对简言笑笑,心情颇好的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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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什么东西?”刘先河气恼。
不管这个人如何有能力,但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跑腿办事的。
刘先河是书香门第出身,虽不比“六姓”的人势大,但在这京城,金融圈和文化圈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到外面那也是个人物,还从来没有在谁跟前,吃过一句话都说不完整的憋。
“简言,你来——”刘先河吐出一口气,对简言招招手,准备给他宽宽心。
简言依言走过去,“导演……”他喊了声,心里难免有点忐忑。
“想什么呐你!”刘先河不由没好气的笑骂,刚才的愤怒也去了两分。
看简言几乎挂在脸上的担忧和排斥,忍不住心软,“我是想说,不要管那个姓李的怎么样。大不了,我掏干净老本,咱俩一块把这个摊子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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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言一愣,转瞬又觉得心里发热。
这是这事儿以来,第一个跟他说“一起扛”的人。
不论结果如何,他都很感激。
“导演,谢谢……可只要那边不死心,就算这次过去了,以后……”简言平复了下情绪,“大不了宁为玉碎。就是,对不住大家了。”
简言说着鞠了一躬,语气愧疚但眼神坚定。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清高的人。
做过卖脸、默认炒作、想过运作人际。
但这些里,不包括“卖身”给一个油腻腻的老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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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先河对简言的态度不意外,但是听他的话还是有点担忧。
“欸欸欸,你可别为了这么个东西搭上自己,不值!”刘先河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前阵听我一老朋友说,这次这事儿,是有人给姓李的出了主意。要不按照他那个智商,能办的这么周密?”刘先河说着露出一脸的讽刺。
“有人出主意?您是说……”简言惊讶,莫名想起刚才的有腔有调的人。
“嗯,我看,就是这个姓陈的。”刘先河点点头,“我听说,李俊丽和姓李的感情并不好。虽然看着好像有求必应,但你看,这姓李的人头猪脑,行事毫无章法,可是惹出什么大乱子没有?这不就是在可控范围内,让对方可劲儿作吗?”
刘先河换上一副神秘的表情,“我寻思着,没准这李俊丽早就不耐烦了,怕是想……让这李俊生作妖作的那家容不下他,动手给打发了……这可不是啥也没做,兵不血刃了吸血鬼吗?”
“是,是吗?”简言觉得自己脑子有点木。
这些有钱人,干什么都山路十八弯的,这么会玩儿吗?
那他不就是拾掇李俊生,现成的把柄?
要真这样,别说沟通了。对方不添把柴、加把火都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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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这姓陈的就是她的人。要不哪有当妹子的,紧着给哥哥张罗这些事儿的——要不,咱就豁出脸去,先发制人,似是而非的演出‘敢怒不敢言’的戏。这事儿横竖不能捂,要不然那边儿爆出来,你不死也得脱层皮。到时候就算是那边儿胡咧咧什么,好赖咱还有个喘息的余地。你跟小杜商量商量怎么操作,摆足姿态务必弄出动静来让周家能听见。没准儿,还真有‘意外惊喜’!”
虽然简言在周家眼里不是大角儿,但是生意人,什么时候都不会平白无故的树敌。
他们可比旁人更清楚“余地”二字的分寸,不是生死攸关,不会轻易把事儿做绝。
何况简言不是路人甲乙丙,这事儿也不是周家人招的。
他们犯不着!
如果李俊丽真像他猜测的那样……
那这事儿,没准儿这真能一劳永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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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言难得露出冷冷清清以外的表情,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刘先河。
满脸的表情,仿佛说“原来你是这样的导演”!
“咳咳,我这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吗?”刘先河看简言的表情,故作淡定的解释。
想他刘先河堂堂正正一大老爷们儿,行的正坐的端、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走到今天。
谁想得到有朝一日,也会让人逼得“心思叵测”,玩弄起这些手段了。
一半儿是看不惯、气不过,另一半就是认可简言,不落忍。
不要说推一把,就算眼睁睁看着都会良心不安。
唉,这把人逼成鬼的狗屁世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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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说这边俩人是怎么商量的,刚才远距离围观了陈路一番连敲带打表演的闲杂人等,也缩在一边窃窃私语——
“哎呦我的妈,果然是嚣张!这是赤果果的威胁吧?是吧?”
“这能抗到什么时候?我看简言啊——迟早的事儿!”
“少胡说八道!简言可不是那样的人……”
“再不是那样的人,这不也没招儿吗?”
“是呀,整个剧组荒着,谁知道其他人怎么想的。”
“可不是?我看那个男一,就不是电视里的‘风光霁月’——心眼儿多着呢!”
“真他|妈太黑了,我想回家找妈……”
……
……
……
总体上就是,大多数人认为,简言出道以来一直表现不错,为人正直、谦逊勤奋,大概会抵死不从。
可也有为数不少的人觉得,当“尊严”和“前程”狭路相逢,尤其是这种难周旋的情况,大概是要不得已而为之。
否则,万一到时候有人再利用舆论造势,那简言真的就毁了。
众人还在悄摸的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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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横成这样!这么牛呀——”一个懒洋洋、明显吃瓜群众口气的女声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