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字字灼灼,让梅烟顿时哑口,跪在地上一味的哭泣着,颤抖成一团。
“你怎么不说,还是有人与绾妃串通唆使凝儿去的?”她厉声问道。
梅烟摇头,“不是的,冰雕园建成之后,琬小主一直想去可是想起小姐的嘱托便没有去。那天晚上,琬小主听说冰雕园第二天便要拆去了,当时就很着急,说是拆了之后小姐回来就看不到了,便想着夜深的时候去看看,然后等小姐回来,她好说给小姐听。都怪奴婢没有及时劝阻琬小主,奴婢看着琬小主祈求的目光实在于心不忍,还有,奴婢也想着小姐看不到冰雕会很遗憾。便以为夜深了,外面天寒地冻的,一定不会有事的,所以才答应了琬小主。”
梅烟一口气说了许多,她一字一字的听着,越听越觉得心疼的厉害。
“凝儿,凝儿,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傻,冰雕没有了,明年还会再建,你怎么能......”
她心痛的闭上双眼,泪水如同绝了堤的洪水一旦开了闸便无法停止。
“小姐,请您责罚梅烟吧,请您罚梅烟陪着琬小主去吧。奴婢.....对不起琬小主,对不起小姐。”
梅烟爬到她的面前,抱住她的双腿,痛哭不已。
她径自流泪不语,“因为凝儿与我要好早已经被绾妃她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再加上皇上亲自为她寻来了神药治疗脸疾,她早已经身在危险之中了。她涉世未深,看不清楚,难道你也不明白吗?”
梅烟见她话语柔和了许多,赶忙磕头,“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有考虑周全,是奴婢不该存在侥幸的心里,是奴婢该死,是奴婢该死......”
眼见着梅烟的额头红肿渗血,她轻叹一声,“去给凝儿磕个头吧。”
梅烟顿时泪如雨下,“小姐不再怪罪奴婢了吗?”
她低声叹道,“怪罪你若是能让凝儿回来,我必定不饶你。”
梅烟响头着地,“谢谢小姐!”
然后转头爬到大殿的中央,向着琬凝的棺木重重的叩头。
一时间,泪水漫过双眼,哭倒在地不能自已。
“芸惜,将她送回去。”她看着身子不停抽~搐的梅烟,轻声说道。
梅烟被抬走了,她已经哭的昏了过去。
“小姐.....梅烟她......”叶海欲言又止。
她抬头看向叶海,“你相信她说的话吗?”
叶海踌躇片刻,点头,“奴婢信!”
她嘴角绽放一个微笑,让叶海看不清缘由,“信,就好。”她喃喃的说出口。
“你也出去吧,我自己呆一会。”
让叶海退下,硕大的灵堂中只剩下她与琬凝两个人。
她慢慢的来到棺木跟前,坐下。
仿佛从前与琬凝一起并肩而坐一样,伸手拂上棺木,安慰的笑中映出痛苦之色。
“凝儿,姐姐很欣慰,你真的长大了,懂得为姐姐着想了。”
泪水打湿了眼眶,红肿的眼中一阵刺痛,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是她,是不是?”
心中突然痛的恶心,仿佛心脏要自口中跳出一样,撕扯着五脏六腑,就是不肯痛到麻木。
“你怕我伤心,所以才不肯说的,是不是?”
她捂着胸口,手不停的在棺木上轻拂着,“可是,凝儿,你应该告诉我。她今天能害你,来日就会害我!”
头重重的垂下,双唇颤抖喉咙痛的钻心,精致的五官痛苦的纠结在一起。
良久,她重重的喘口气,“是姐姐害了你!”
憋窒的哭声,在无法隐忍,她靠在棺木上痛哭失声。
魏贵人的话,周德义幸灾乐祸的眼神,绾妃的冷笑,此刻她终于都读懂了。
她们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这一刻,看她哭的多么狼狈,多么悲惨凄凉。
双手紧紧攥紧,无法抑制的浑身颤抖。
双眸中,再无一丝一毫昔日的柔和温婉,“凝儿,姐姐发誓一定会为你报仇,那些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唇齿间渗出冰冷的字字句句。
目光充满血丝,尤其显得渗人心寒。
三日一过,琬凝终于上路了。
琬凝身上带着罪名,可是因为她,却仍旧按照妃嫔之礼入殓,只不过她跪请凌云天将她送回了家中,由家人安葬。
本来便也进不了皇陵,归于故土已是天大的恩赐。凌云天当即允许,命千燕寒全全办理。
琬凝走了,三天的时间她寸步不离,守在她的身边。
此刻,她终于走出了灵堂,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她伸手遮住视线,然后抬起头自指缝中看着穿指而过的阳光,璀璨的犹如昔日女孩天真的笑脸。
人的生命有时候像小草一样顽强,风吹雨打,只要有一线生机便会生根发芽。
有时候却却想琉璃一样脆弱易碎,一不小心,便香消玉殒,随风散去了。
耳旁传来一阵哭泣的声音,她眉头轻轻蹙起。
看着一众宫女太监跪在院子里抽噎哭泣着,她撩眼环视了一下。
“人都死了,还哭什么?”冰冷的话在院子里响起。
千燕寒说道,“依娘娘的意思是......”
“既然对主子如此难舍难分,便都随凝儿去吧,凝儿一个人在地下也会觉得孤单。”她平淡说道。
千燕寒与她身后的叶海均是一愣,不敢相信,一向温顺的女子怎么一夜之间性情大变。
走出宸月楼,她头也没回的便往宫中走去。
千燕寒上前,“娘娘,轿撵已经准备好了。”
“不,我想自己走回去。”她淡淡的说道,由着叶海扶着她一起走远。
十一月的凉风,冷的刺骨,即使艳阳高照,即使狐裘在身,暖炉在手,却始终无法抵御那来自心底的寒。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从前她总以为,那是上天早就已经为所有人安排好的。
一个无法逆转的命运,一段无法逃脱的感情纠葛。
一次次的艰难险阻面前,一次次的死里逃生的瞬间,她任命了。
可是,她今天终于不想再逆来顺受了,任命便注定了要被人欺凌,被人踩在脚底下。
她从不想争权夺位,可是命运却偏偏将她送入后宫,又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之上,品尝刀尖舔血的惊悚,体会痛失亲人的痛苦。
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亲人。
她抬眼看了看身边的叶海,她的身边已经没有了凝儿,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
看眼长春殿的方向,她犹自轻叹。
“小姐,想去看看贵嫔娘娘吗?”叶海会意说道。
她摇头,“只要她好就行了。”还好她如今没有事,还好她与孩子都还健康的活着。
两个月,只在等上两个月,孩子便会出生了,到时候朗姐姐便可以自由了。
抚摸上自己的小腹,一个月而已,小腹还平坦的很,她喃喃的说道,“孩子,你一定要健康的长大。”
叶海今日心慌的很,某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似不认识眼前的小姐了。
从前的小姐,无论遇到多大的折磨苦楚,都一直是乐观的,充满希望的,善良的。
可是,此刻她突然便的恬静,一夜变故之后,她仿佛便做了另一个人,变得心狠了,让她觉得陌生。
可是,她不知道,人之初性本善,每一个人的邪恶与狠辣都不是天生的。
越是坚强的人,她身上所承担过的艰难险阻便越多。
一个人的善良,总会在惨痛的经历中慢慢蜕变,用硬朗的外壳将她柔软的心罩住。
当有一日,她可以冷眼看待生死,或者掌控他人生命的时候,她不是变得狠毒了,而是她的善良被磨砺出了锋芒。
一味的容忍退让,不是真的善良,是懦弱。
身怀正义,善待与自己有恩的人,而那些千方百计算计自己,害人性命的人,便绝不能再放过。
看着身边的小姐,她心中一阵阵的心痛。
“叶海,你怎么了?”
她握着叶海冰冷的手,心知她的冷绝不是因为心寒。
叶海深吸口气说道,“奴婢不希望小姐变。”
她的脚步颓然停下,双腿在此时失去了力气,仿佛一瞬间之前的力量就被抽空了一样,叶海惊吓的赶紧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小姐!”她失声的叫道。
“我从来就没有变,是她们要赶尽杀绝,我若是不拿起匕首,下一个死的就是我。叶海,有时候一个人举起刀,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保护自己与身边的人。”
她的双腿慢慢的重新站好,眼眸依旧澄澈却失去了往日的纯真,平添了一丝沧桑,“人人都在变,你是想下一个送走的是我,还是要我站起来抵抗。”
叶海一下跪倒在她的脚下,“小姐,是奴婢错了,奴婢要小姐活着,不要小姐死。”
她伸手将她扶起来,擦去她眼中的泪,“别哭,以后我们的泪只能流进心里,绝不可以挂在脸上。”
叶海点头,伸手抹掉脸上的泪痕“小姐,无论到什么时候奴婢都会站在您的身后,无论什么时候!”
她点头,含着欣慰,一如从前的情真意切,一如从前的感动落泪,抬头将眼中的泪水逼回,“叶海,你还不知道吧,我有宝宝了。”
叶海顿时惊讶,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看着她,“真的吗?小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她点头,然后牵过叶海的手来到自己的小腹上,“这里有了一条小生命,你愿意做他的姨娘吗?”她脸上洋溢着幸福,是从前叶海从未见过的。
她顿时犹如被雷击中,被这突如其来的荣宠惊呆在了那里。
仿佛一团祥云就那么突然砸在了她的头上,她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小姐,你说什么......你说要我做小主子的姨娘?”
她竟然激动的忘记了用敬语,海蓝萱轻轻的点着她的额头,“是,我要你做我孩子的姨娘。”
一瞬间,叶海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海蓝萱那句姨娘不停的在耳侧响起。
一阵傻笑之后,她又抑制不住的落泪,笑得从未有过的高兴,幸福,泪水伴着笑容,竟然也能如此灿烂,美好,犹如雨后的荷花。
“对不起小姐,我实在......太高兴了,我高兴的想哭!”她笑着却止不住流泪。
海蓝萱轻拂着小腹,“宝宝,别怕。你姨娘实在是太高兴了,所以才会偶尔精神失常。”
“是是是,宝宝,姨娘实在是太高兴了,不过你放心,等你长大了我保证不会吓到你。”叶海半蹲下身子盯着她的小腹轻语。
看着叶海高兴的模样,她的心情总算晴朗了几分,这个傻丫头,只一句就让她高兴成这样!
叶海终于有些明白,什么叫母性。
一位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是慈母,也是猛兽。
一旦有人危机到她的孩子,那么便是触到了雷区,温顺的小白兔,也会霎那间露出锋利的牙齿与利爪,去与庞大的狮子对抗。
她有些明白,海蓝萱之所以会一夜之间改变,不只是因为琬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