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朗明月终于侍寝,雪缤阁中夜灯长亮,一夜无眠。
第二日,她正半梦半醒之间,听到外面有人小声议论着什么,仔细听去似乎是关乎朗明月,她顿时精神一阵坐起身子。
叶海听见屋里有动静,赶忙低声叱责,顿时外面生息皆无。
她唤来叶海为及梳洗,叶海明显脸色不似往日高兴,她秀眸一瞥说道,“什么事?”
叶海急忙扯出一丝笑容说道,“没事小姐。”
她顿时净颜肃穆,“你从来不会说谎,这一早上一幅苦瓜脸还说没事吗?”
叶海顿时一怔,随即便沉默不语。
她心中越加急迫,不由得声音中带了薄怒,“还不快说。”
“听说朗贵人昨日侍寝,今日早上便被晋封为贵嫔了。”叶海的声音中带了一丝不甘。
她亦心头一颤,随后笑道,“这不是好事!”
“小姐,奴婢不懂,您为何要将皇上推走。否则,这殊荣也不会......”叶海小声的说道,话里平添了一丝埋怨。
她心中一凉抬眸看向叶海,随后轻轻的说道,“你是闲我位分低,要你受了委屈了吗?”
叶海听完立即便脸色怔住,失声的说道,“小姐,您怎么能如此想叶海?奴婢跟随您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嫌弃过您?奴婢心中一直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小姐好,就是奴婢最大的幸福。”
她顿时也秀眸泛波,鼻音霎那浓重,“所以,我无时无刻不在保护着自己,因为我知道只有我无事,你才能无事。”
叶海一时听不明白,看着她出神思索着她的话。
她轻叹一声拉过叶海的手,“叶海,凡事你想了十遍八遍,在我心里却都已经想过百遍千遍了。荣登高位,风光无限,却也树大招风,杀气更浓。如今,我不瞒你。皇上怕我受到伤害,所以一直未曾为我晋位,而我也更有此意。”
叶海终于泪水夺眶而出,“小姐,是奴婢错了。不该凭自瞎想,小姐心思缜密,奴婢懂了。”
她站起身子,擦去叶海眼中的泪,嘴角一勾苦涩无边,“我的个性你最清楚不过了,从来都不愿动脑筋,可是现在步步艰辛如履薄冰我不得不谨慎。不是心思缜密了,而是被逼无奈。”
解开叶海心里的疙瘩,她却接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个结。
她终于为朗明月解了围,也终于尝到了心酸的滋味。
他是故意的吗?
故意加封了朗明月,侍寝一次便被封虽不是奇事,可是朗明月并不得他喜爱,昨日走时他气愤的气息此刻还犹在脸庞,可是他终究还是去了,不仅如了她的愿,也成就了朗明月。
她却病了,一病不起,数天未愈。
而除了向子轩之外,雪缤阁便再无男人来过。
他,终究还是冷落了她。
凝儿与永乐闲暇的时候就会来陪着她,说说话聊聊天,故意让她心情舒畅些。
可是她的眉宇间深凝的那丝忧愁却久久不散,人也日渐消瘦了。
这一日向子轩来给她把了脉之后,亦面带浅愁,许久他都未说话。
他的沉默却让海蓝萱心中一颤,难道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了吗?
“子轩,有话但说无妨,我的身子是不是已经油尽灯枯了?”
“小主胡说什么?”向子轩不加思索急迫的语气随后传来,她惊厥的眸色中,映出他随后慌张的脸色,顿时起身,“小主恕罪,微臣冒犯了。”
他的关切,她又怎会不知。
秀颜一映轻笑说道,“子轩啊,在我心里从未当你是外人,你又何必非要将自己搁在门外呢?还是觉得萱儿不够心诚?”
向子轩这才又坐下,面色恢复了平静,“微臣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宫中不比外面,到底是人多眼杂,微臣不得不小心。”
“你若是这么说,还差不多。”她眸带浅笑的看着他。
他顿时被她的笑意拨乱了心弦,赶紧侧目移开,随后说道,“小主,您的病只怕微臣治不了。”
她心中一惊,看向他。
他随后又说道,“俗话说,心病还须心药医。小主的病根不在身体,而在心。”
他顿了顿,眼眸中一丝酸涩轻轻流过,“既已入得这纷乱之中,便一切安之泰然。否则,强求不得只会伤了自身。子轩言尽于此,还望小主自行开解,凡事务要求真,放宽心,病自然就好了。”
送走了向子轩,她细细品着他的话。
水眸渐染雾气,她的心冰凉一阵,又热辣一阵。
心病还须心药医!一句话便说到了她的痛楚,一切都是因为那****愤怒离去,再未来过。
向子轩的话她都明白,是再告诫她在这后宫中并无真情,淡漠一些才能自保。与皇帝之间更不该求真,可是她终是放不下。
一个人,无论是刻意还是不自觉的隐藏了真心的时候,便也同时隐藏了痛苦。
而一旦将一切薄雾散去,却也就从此再不能自持。
爱,便来的犹如暴风骤雨般汹涌澎湃。她不知道自己此时已经限了多深,却很清楚自己的心此时有难过。
他的话字字句句犹在耳边,自从要了她的身子,他所有的承诺都在一一实现,宠爱保护,费尽心机。
而她,却终是先负了他。
不但救了背叛他的女人,还利用他留下了那个女人与别的男人的孩子。
她的心,久久不能平。
......
永乐走进来的第一眼便心中一疼,“姐姐,你又瘦了。这宫里的太医都是庸医吗?这么些日子竟然都不见好转。”
她忽的转身,“我去找九哥。”
手却被人死死地抓住,她回头看着抓住自己的海蓝萱,“姐姐,还不让我告诉九哥吗?”
她水眸骤然一疼,语声轻颤,“玉娡,你若去告诉他,便再也不要来。”
永乐顿时身子一松,垂头坐到她的身侧,她的手才慢慢放开。
“姐姐,玉娡不懂,你到底与九哥怎么了?他整日不见个笑脸,你病成这样却还不许告诉他,你真是急死玉娡了。”
她强打精神,坐了起来,“玉娡,我没事的。前朝已经够烦了,听说这几日南将军凯旋还朝,他定是更加忙了。”
随后眼帘低垂,她继续说道,“我没事,就别让他心烦了。”
永乐却心中一急,“可是你是他的女人,你都这样了总不能就这样瞒着他吧。若是被九哥日后知道了,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她却心中一沉,“若是他心中还惦念着我,早就知道了。所以你不必担心,只管好好的陪着我就好了。”
永乐蓦然回头看向她,“姐姐是说......九哥......早就知道了?”
她一时话语堵在了咽喉,良久才低声的说道,“玉娡,今日陪我出去转转吧。”
永乐点头答应,却将她眼中的失望忧伤看得清楚,不想让她难过便也不再提起。
她与永乐两个人出了门,此时秋风瑟瑟,落叶残卷,竟如此配合她的心情,一时间觉得凄凉无比。
“姐姐.....”永乐话中犹豫。
“嗯?”她答应着,浅浅的风轻云淡。
“你爱九哥吧!”她说的笃定认真,好似一早便知道了答案。
“嗯。”她仍是浅浅的回答。
永乐笑着说道,“九哥也爱你。”
她却愣怔了,永乐见她神情似有愕然,不禁说道,“姐姐不相信吗?”
她不是不信,而是从未自第二个人口中听过这样的话。
他爱她,她相信他心里是有自己的,可是却不知道这份爱究竟有多深,又能到那一天。
“何以见得?”她轻声说道。
“我不敢说最了解九哥,可是我却是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他的喜怒哀乐都骗不了我。之前的六年,他都是一副模样,处事不惊,面无表情。可是最近,九哥变了。是遇到姐姐之后,九哥变了。所以,我敢肯定,九哥定是爱姐姐的。”
“六年,那六年之前他是什么样子?”她眸色疑惑看向永乐。
永乐的脸色顿时绷紧,立时没了生息。
她心中越加好奇,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变了?继续追问,“六年前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
永乐为难的说道,“姐姐,不是玉娡不告诉你。而是实在这件事九哥不让任何人提起,尤其是你!”
她一时情急却越解释越乱了。
海蓝萱顿时心中一颤,尤其是自己,到底是什么不能让自己知道?
见永乐一副内疚为难的模样,她不愿再为难永乐,也知道永乐若能说便早就告诉自己了。
正在此时前方一道身影闪过顷刻间便到了近前,“本王还道是谁,原来是贵人与玉娡。”
玉娡抬头看去,立时带了笑意,“七哥,还没走吗?”
海蓝萱却顿时冷了脸,将眸光撇向别处不看他。
他走过来,她见他气息渐进,立即退了一步,他轻笑然后手揉向永乐,“七哥舍不得你啊,怎能这么快便走。”
永乐顿时撇嘴说道,“七哥惯会哄着我玩,是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这帝都的美女如云啊?”
他却朗声笑道,“还是玉娡知我心意,七哥确是被一美人勾了魂魄,不舍离去。”
随后他双目邪枉的看向海蓝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