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是被误会被冤枉,但是也是同时被人单纯的信任着,是以,君雅离开顾府的时候,虽然会觉得,顾府的事情,是个大麻烦,但是,也并不全然是逃离的愉快。
顾默被祖母严令,不允许出府,只能远远的看着君雅一步步离开。
及至道别,君雅疲惫的脸上,仍旧是有着笑意:
“要珍重哦!要高中状元,那时候,你骑高头大马,从大街上穿过。把你的红花给我,我也要,被别人羡慕嫉妒一次才好……”
君雅笑着说。
顾默知道君雅是在鼓励自己,重重点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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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雅和晨轩等人到名台山庄在帝都的一个小山庄内。
这是在帝都很平凡的宅院,朱红的门,看不出与普通的富家院落有什么区别。甚至,斑驳的,落了漆的大门,还是一派颓败之色。
可是,在这里的地下,却是九曲弯弯,可以容得下上千人,与俊王府邸相连。不用走大门,直接走地下暗道,就可以进入。
是以君雅见到俊王的时候,仍旧还是有些惊诧。
君雅与晨轩坐在石桌旁边,就见俊王一身灰色的衣袍,从容的从假山之后走来。
“俊王……”
两个人起身行礼。
世隆一把拉住晨轩,也对君雅示意:
“不用如此了。在这里,也没有外人……”
从返回帝都之后,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因为身份的缘故,不愿意被人发现,猜疑,是以,他们都是靠着密书联系,咫尺之遥,也不曾见面,这一回见面,已经是很久时间了。隐约中,发现彼此都是变了。
俊王身上,多了些帝都王气的华贵,也多了些深沉心机,没有江湖义气,也没有了豪放落拓。
晨轩也少了桀骜张狂,内敛而稳重,虽然是时不时仍旧见他随意的笑容。但是,那随意中,也是多了几分内敛。
君雅仍旧事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大气文静优雅内敛,只是,同样是站在身侧的人,那个人,已经是那么远,一瞬间,似乎是大家都在适应着彼此,相顾无言。
良久,俊王道:
“我们的时间,可能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多……一旦有动作,看起来,不会再给我十年了。”
君雅看着俊王,沉默不语。
再倾十年之功,让这个王朝,不攻自灭。那个时候的他们,掌控了最精锐的队伍,已经更换了大批的文官。就算是朝廷的更迭,也不会有屠戮和太多的不安稳。
这是青轩和俊王最初的设想。然而,现在看起来,很难。
“我们积累了十年的力量。无论是夕问死士,还是书生文官,甚至包括这里的机关密道。我们没有被发现,只是因为我们没有动作。或者是,在大漠的动作,就算他们发现了,也没有命回去送信了。他们的猜疑,只能是猜疑……可是,现在似乎是不一样了。”
俊王的脸色有些深沉:
“夕问死士被捕,被逼供,不知道到底是被用了什么招数,但是,招供了。好在,这个死士并不是什么上层的死士,他知道的也未必很多,而且,也不知道招了多少……但是,我们的动作,在一点点的被人发现,我们的行动,在被证实……”
“如果这个人知道的不多,为什么,我父母的事情,会被顾家的人所知道!如果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很多,知道在暗中行动的是陆家的人,那么,我大哥岂不是很危险?”
君雅道。
俊王的脸色愈发的沉。
“这件事情,我也在追查。青轩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无论是如何,我都不会让他受到伤害的。如果没有他一步步的谋划,没有我的今天。我不可能为了自己的目的,牺牲他。你尽管放心。”
用我的生命和全部的尊严,为你的尊贵权力铺路。
那个人,其实做了牺牲自己的准备。
俊王心头也有一丝的不安,可是,却强压下去。
君雅沉默。
正在此时,外面响起了三声哨声。
“进来。”
俊王道。
闪进来的是一个黑衣人,他单膝下跪,对俊王行礼:
“王爷。”
黑衣人不语,呈上的是一个账本。
俊王接过了账本,是以黑衣人下去,翻了几下,又转交给君雅。
君雅翻着账本,账本似乎是最近誊抄的,内容,全部是关于顾家的。是顾全这些年囤积居奇、以次充好,以及贪污顾家粮草的证据。数目之大,居然达百万两白银。君雅不由得愕然。
“这个,应该能帮你解释清顾府的事情了。”
俊王道。
君雅点头:
“看来,只要我们稍稍的惊动这一条小蛇,就能知道后面的人了……”
君雅翻着账本,胸有成竹的说。
虽然他计划缜密,可是,主要还是错在自己不提防,也没有料到。对方却也不是什么惊世绝才。
俊王信任的点点头。
“你要小心……”
君雅微微笑:
“放心好了。我必然不会误事的……事关我的清白,事关陆家的声明……”
抬眼看了看世隆,君雅忍不住的问道:
“为什么你这里会有这本账册……这应该是顾全的机密。是他最最看重的。简直是蛇的七寸。”
“因为,他是粮草商。对王朝最大的粮商,如果我们毫无掌控能力,怎么会觉得安全呢?”世隆解释道:“再说了,官商本就不分。尤其是大商贾,与官家联系尤为密切。有你从刘福夫人那里的账册,我们只要找到那些常与顾全打交道的人,去问问,就知道了……不很难的。”
俊王的嘴角,有一种控制天下的得意。
君雅点点头,心头有些沉重。
世间不断上演的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故事,可是偏偏有些人还认为自己是超群的。就像是顾全,现在该是不知道如何得意赶走了自己吧。
“晨轩,你去跟踪俊王吧……这个账册,一定不只是我们有……出了这样的事情,肯定有人闻风去要挟他了。虽然顾家夫人对我们不信任,可是,就算是为了顾默,我们还是帮他看顾一下家产,不要让人给讹诈走了。”
君雅道。
晨轩点点头。
“我先告辞……”
俊王爷点点头。
“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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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看下君盈。她虽然恢复了智商,可是,她还是不是很适应外部的世界,总是有些恐慌呢……在顾家又接二连三的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怕吓到她了……”
院子里只剩下君雅和世隆,这么近的距离,君雅有压迫感。
“雅雅……”
世隆轻声的呼唤了一句。
尽管,两个人都不是大漠初见时候的模样了,可是,见到眼前的女子,世隆还是有些不舍。不愿意,就此,咫尺天涯,不愿意就此,再无关系。
他们曾经生死相依过,彼此信任,一路相携。
可是,因为他的欺瞒,她的怀疑,他们被迫分离。
那个风露中霄夜,隔着门,谁也没有去推开那扇门。直到,他离开。
两个人就此,再见也是相顾无言。
他愿意,离开了大漠,离开了自己可以任情任性的地方,他可以专注于自己的帝王霸业,可以专注于自己的宏图伟略,忽视儿女情长,于是,也忘记她。
可是,当她站在他的面前,两个人,仍就是不能自如。
顾府,顾家未来的儿媳妇。尽管知道她在顾府,但是,他刻意的不去想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再看着她离去,他如何可以忍得下。
“雅雅……你,你真的考虑要在顾府生活吗?”
这句话,说的异常的艰难。
没有了王爷的霸气,没有了杀伐决断,他也不过是个寻常男子,为一个寻常女子动心,也会吃醋。
君雅听出了世隆话里的意思。心头也不由得一动。
抬眼看了看眼前的人,虽然浓眉紧皱,却也是不改的英姿飒爽,这样的人物,没有女子不为之痴迷的。何况,她曾经一度的认为,他是最最值得依靠的人。
然而,也是不能依靠的人。
想到了此,君雅淡然的笑笑:
“太长远了……眼前的事情,顾不得想到以后呢。君雅最最希望的是,顾家的人,可以不恐惧,不忧虑的生活,自由的生活。可是,要走到这一步,就是很多的艰难了。一年,两年,甚至更久更漫长……到底会经历什么,我们都说不准。到底会走到哪里,也不知道。就仿佛在绳子上跳舞一般,小心翼翼的,唯恐是摔倒了。这个时候,怎么会想,那个漫长的以后呢……至少,在陆家还不会安稳生活的时候,君雅也不会,能够在哪里,长长久久的生活下去吧。至于说其他的,就是连梦想,都没有了……”
君雅抬眼看了看世隆,原是想着说,就算是希望,也会因为所托非人而成空想。把自己的一生的梦想,建立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本来就不是很实际的。可是,她还是压制住了自己说这样的话的欲望。
他们地位差距,她不愿意激怒他。
俊王语噎。
“不管怎么样。你要小心……”
君雅看着俊王世隆,两个人对视着,良久,仿佛是已经看通了彼此的心意,不用再多言了。
太沉重的负累,是两个人简单的感情所不能承受的。
那心思,只能压在心底了。
君雅苍白的一笑,微微行礼,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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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顾全伸了伸懒腰,起床。
那个女人终于是走了。
想到这里,顾全就有一丝的得意。
自己经营了十年的产业,自己一生的心血,怎么可能任由一个外人来控制。
单纯的痴书生,生命飘摇的老太太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这个庞大的帝国,只能由自己来掌控。
想象着之后的财富,顾全就觉得自己经历充沛。
他才不过是三十几岁的年纪。正是壮年时,被人无比羡慕的地位,就是那么的触手可以,就仿佛,拿到一件衣服。
然而,在拿衣服的时候,顾全不由得心头一凉。
摸到的不是衣服,而是一柄刀。
顾全不由得很是恐怖,心头一凛,再细看,更是惊恐。
刀刺入了桌子,把一本蓝色的账本也刺入了桌子。
别人偷偷闯入自己的房间,刺入一样东西,而自己混若不觉,这若是刺向自己……顾全不由得不寒而栗。
刀柄刺入桌子很深。顾全花了不小的力气,才把刀柄拔了出来。
打开账本,顾全更是目瞪口呆。
账本上记载着,某年某月,与漕运总督合谋。由漕运总督协助,扣押对手的粮船,他们收购,并且以独家出售之利,高价出售。他给漕运总督好处费三千两白银,他得利万两。
某年某月,他收购了一部分官仓陈粮,继而,兑入新的粮食,以新的粮食的价格再度卖给官仓。他与官员五五分成所得利润。二万两。
…………
一本帐门,所记载的,是几十条,上百条。详细的记录着何年何月,与何人,何地,做了什么事情。甚至,连他说的话,所得利润,都记得很清楚……
这每天,都是足够置他于死地的罪证!
顾全跌坐在了地上,良久,没有任何的力气。
“什么人……到底是什么人……你要做什么?”
顾全有气无力的喃喃道,可是,没有人理会他。
顾全的心理满是恐惧,他不知道对方要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对方手里是不是还有足够的证据,不知道对方下一步会采取什么措施。
可是,这本账本,就如扼住了他的喉咙一般,让他觉得,几乎是不能呼吸。
顾全呆坐了良久,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突然的起来,狠命的撕着账册,旋即,又停住了手。
崭新的纸,刚刚誊抄完毕,还带着墨香,那么,对方就不止有一份。就算是把这本撕得粉碎,其实,也是毫无疑义。
顾全呆坐着,呼吸急促,良久。
他不能坐以待毙,他不想死,他的财富,明明就是触手可及。他不想失去。
可是,做什么……
顾全沉思着,想到心疼。
旋即,他艰难的站起身来,擦了擦满脸的汗水,哆哆嗦嗦的穿上了衣服,就是腰带,也系了好久才系住。良久,他踉踉仓仓的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