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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逃婚

如果李靖、程咬金是猛虎,那么整个帝国里最凶狠的、能压制住一众猛虎的则是,无疑是李世民这条威猛异常的巨龙。

李靖这样的猛将,贞观九年打退吐谷浑的侵略之后,就因为一个小小总管的诬陷,竟然自此闭门不出,以打消李世民的怀疑,一直到死都没再出过门。

猛将如李靖这样的,尚且都害怕李世民这样,那么敢顶撞李世民,私自悔婚,抛弃公主而另觅他人的人,想必早就凉透了。

这个人,就在地牢里。

牢头对这个年轻人很感兴趣,毕竟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在和公主的大婚之夜,刚喝了合衾酒,就逃婚的。

牢头记得第一次见到年轻人的时候,他戴着重枷,蜷缩在阴暗的墙角。一身脏碎的锦缎衣衫,老鼠在上面滚来滚去,面容憔悴但干净整洁,虽然被去了冠带,但却用蒲草把头发扎成了一个发髻,不至于很乱。

有饭就吃,有水就喝,困了就睡,闲了就拉开架势,打几下拳脚,天好的时候还会清理一下牢房,把睡卧之地和便溺之地打扫打扫。

完全不像个将死的囚犯,也不像个高中的状元,倒像是个十足的疯子。

可这疯子,却是李世民女儿天羽公主的丈夫!

牢头因为感兴趣,时常去找他攀谈,可这人就像聋了一样,除了做自己的事情,一个字都不愿说。

好在今天牢头带了个人过来,他想这回能听听这疯子的胡话了。

牢头带来的这个人,在长安很出名,被皇帝奉为座上宾,称之为御弟,是数一数二的大德。

牢头退到一边之后,年轻人根本没动静。

他看了看,呼唤着:“徐郎君,玄奘法师来看你了。”

年轻人睁开眼,一双眸子射出狠光,瞪着玄奘。

“和尚,劝人服软的话,别说了。姓徐的没长那骨头。”

呼出的气萦绕在年轻人嘴边,阳光落在他额头上,充血的眸子瞪着,很是吓人。

“和尚是来做说客的,想让郎君救两个人性命。”

年轻人一甩袖子,吐了口痰,背过身去了。

“和尚想求郎君救穆肜和公主一命。”

年轻人猛地跃起,窜到牢门前,抬脚去踹玄奘,大脚板一下子卡在了缝隙里,挣脱不得。

玄奘又把话说了一遍,年轻人直接破口大骂,污言秽语,喷个不停。

最后狠狠撂下一句话:“老子身陷囹圄,你还来消遣我,你修得什么行,羞也不羞!他日老子得脱,一把火燎了你那破禅院!”

玄奘笑着敛起袈裟,拾起一杆稻草,戳着年轻人的脚底板,重复着他的请求。

牢头看着稀奇,觉着好笑,只曾听闻玄奘法师是大德高僧,没想会有这番举动,那年轻人进来月余,也没说过今天这么多话,狂狷疯癫,竟似妖魔。

年轻人最后忍不住了,向玄奘讨饶。玄奘撇了稻草,笑意吟吟地看着年轻人。

“郎君,大丈夫做事,可要言出必行。”

年轻人脸上一红:“和尚,你欺我年轻!我又不修空门,怎能禁得住这婆娑世界诸多诱惑。”

“郎君说笑了。天羽公主气势逼人,姿容绝代,郎君不也弃之不顾嘛。”

“你再拿她俩说事,来生我定要拔光你毛发!让你消遣我。”

玄奘合十,口呼佛号:“郎君,非小僧消遣你。小僧也是受菩萨所托,前来搭救一二。”

年轻人愣了,继而大笑:“扯谎能真点吗?我又不是什么有慧根的人,菩萨让你前来搭救我?”

“郎君,小僧的请求,也是菩萨嘱托。其实到现在,小僧也是不知这穆肜是哪位施主呢。”

年轻人抠着牢门,怔怔的看着玄奘,神情几度变换,最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和尚,你的菩萨如要救我,就应该早些点醒我,再或者让我当日逃脱城去。现在我已是将死之人,为时晚矣。”

“郎君只要肯认罪,再招徕前些日与你送信之人,小僧自有办法让圣人开恩赦免你。”

“这事,于法理不容。再说光凭你一张嘴,我为何信你?就因昔日的朋友之谊?和尚,这可是杀头的罪过。”

“郎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已向圣人陈表,请求西行求法,特让圣人将你宽赦,与我做个伴当,有个照应。”

年轻人猛地一抽,脚从缝隙中挣脱出来,他看着玄奘,激动起来:“你放着御弟不做,干嘛跑去求法,还捎上我?老子是不会跟你去的,哪个猢狲爱去就去,老子是不会的。你就算把我救出去,我也会半路跑了!”

玄奘合十,口呼佛号:“郎君可自便。小僧这也是为搭救人命,是大功德。活你一人,公主也就能绝了自戕的念头,圣人也就能安心治国,天下百姓也能多一日的福泽可享。”

年轻人摇了摇头:“公主老子是不会再见了,出去的话,我就去救穆肜。不干别的。”

“郎君这是同意小僧之请了?”

年轻人摇着头:“我可以认罪,但我招不来给我送信之人。”

“圣人可张榜天下,招人想必不是难事。”

“这样找旁人自是可以的。她不一样,穆肜曾跟我说过,她不像是人间之物,行迹过于神奇,飘忽不定,可能是神仙眷属。”

玄奘愣了,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复,想了想,问:“郎君,如何能认定那穆肜郎君说的就是真的?”

“穆肜是女子!”年轻人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吼了玄奘一嗓子:“她家出身道门,师从逍遥谷的潘师正天师,有降妖伏怪的真本事,如何受的你这和尚的责问!”

玄奘合十,口呼佛号:“小僧不知妄言了。不成想郎君还有如此嘉友,想必定然是天人之姿了。”

年轻人摆摆手:“和尚你少套我话。她与我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比金坚,虽是公主也是比不得她的。这不关容貌,公主虽好,却不是穆肜。我是少年心性,浪荡惯了,以至有今日遭遇,不然也不会让穆肜落入歹人之手。”

“郎君,凡事自有定数,你不出这牢笼,如何救人?即使再多悔恨,也是无用,不如出去。穆施主生死未卜,你随我一同出去,这事也还能有个了结,救人也好,报仇也罢,总能为穆施主做些什么。”

年轻人听完,呆坐半晌,方才动手理了理鬓发,整了整衣衫,抹净脸面,向着玄奘拱手行礼。

这边牢头也命人端着盥洗用具伺候着,检验了金吾卫的公文,亲手解了锁扣,下了枷锁,接过狱卒递上的巾帕,捧给年轻人。

净手洁面妥当了,年轻人便向牢头致谢,又向玄奘行礼:“多亏法师赐教,让小子惊醒。承蒙援手,日后当效犬马之劳。”

玄奘口呼佛号,没再接话,金吾卫则出列给年轻人换了衣衫穿戴,又隐隐嘱咐:“徐郎君,虽有法师情面,但国法就是国法,还得按规矩来。请到刑部写了伏辩,好随我等进宫。”

年轻人稽首,向着众人行礼:“徐生莽撞,蒙各位援手,今日之情,来日当还。”

牢头看着焕然一新的年轻人,心中咂舌。一个状元郎,已经入赘皇家了,竟然不做正式名讳,还以徐生之名行走天下,真是当世少见。

徐生随着众人出了监牢,一路疾行,入了刑部,伺候着徐生写了伏辩。

玄奘在近旁瞧着仔细,才知道了徐生悔婚夜逃的原委。

徐生出生于西域碎叶城,是西迁的汉人之后,寒门之子。未到弱冠,父母便都已过世,终日靠与道观做活计为生,幸而天资聪颖,读书如有神助,一早就从西域小城脱颖而出,声名在外。

穆肜是碎叶城里有名的猎妖人族女,豪放热烈,英气逼人。自小与徐生结识,青梅竹马,少年人心性烂漫,完全不知情为何物,以至于两个人互有好感而不自知。

待到徐生接连中榜,要去长安赶考,这才慌了手脚。两个人抓耳挠腮,急得跟猴儿似的,最终还是穆肜胆肥,拾掇了表哥的几套男装,略加改制,便穿在了自己和徐生身上。

二人骑马驱驰千里,在长安见了市面,开了眼界,也迷了心窍,磕绊渐生,终于在徐生高中之后,大吵一番,不欢而散。

这边,李世民将爱女天羽公主许配给徐生,徐生虽然心有不肯,可那边左右也不见穆肜服软,也不见她人影,心下怒气更盛,一横心,应了这门亲。

新婚当天,火盆也过了,盖头也掀了,合衾酒也喝了,就差闹婚和圆房了,被从府门外闯进来一个使双刀的女子。

女子双刀连打,掀翻了一众护卫,直闯进婚房,把穆肜的贴身荷包砸在了徐生脸上,告知了穆肜有难的消息,便窜上房顶不见了。

然后就有了状元郎深夜逃婚弃新妇,俏驸马纵马闯关进牢房的佳话趣闻。

李世民正当壮年,听闻此事,惊怒一场,想直接处死徐生,可无奈诏命被驳了回去,这才留了徐生一个月的性命。

伏辩写完,刑部官员勘验结束后,金吾卫先进了宫,留下徐生和玄奘在宫门外等候。

十月底的长安城,寒意森森,白汽萦绕。徐生又换了身行头,看着终于正常了些,狂悖不见,英气顿出。

玄奘看着远处齐整整的街坊,低声嘱咐徐生:“郎君,待会见了圣人,可要收敛一些,别莽撞了。”

“性命攸关,我能掂量得清。”

玄奘觑着徐生,笑问:“敢问郎君,那夜闯你府邸的女子,你打算如何向圣人陈说?”

徐生打趣玄奘:“和尚,你这修为都用在这上面了吗?怎么那么喜欢套人话。告诉你也无妨,反正那小疯子你们也捉她不住。”

长安西北走百五十里,有大庄一座,叫高老庄。徐生和穆肜进京赶考从那过,之后直撞进一片莽林之中。那女子就是在这林中相识的。

初见时,那女子浑身珠光宝气,穿戴富贵,肤白鼻挺,似乎有西域胡人的血统,骑着一只长角青牛,腰挎双刀,手持一把小刀,雕刻着手里的一个兽角,横在路上。

穆肜有猎妖人的本事,见到那女子,竟然拉住徐生,想绕道走。要知道除了莽林中的官道外,左右绕行非得多走数百里路,徐生自然不愿,于是下马与其理论。

结果左右说不过三五句,两人就打了起来,多亏穆肜平时教了徐生一些防身的功夫,否则非得被这女子那兽角给戳个透心凉不可。徐生不敌,穆肜自然就下场施救,两人断断续续斗了三五个时辰,穆肜最终累得瘫软在地,那女子才罢手,却只是微微出了汗。

事后,那女子便缠上了二人,非要他们出钱,雇自己做护卫,送他们去长安。二人打她又不过,跑也跑不赢,只能割些肉,破了些银钱,雇了她。

说来也怪,穆肜平时很好相处的,可自从这女子缠上她们之后,对女子恶语相向也就算了,还总是没缘由的冲自己发火。

徐生倒是觉着这个自称“毕勰”的女子,乖巧可人得很,说话也逗趣,天真活泼,就是不懂人间礼数,每每会干出些让自己脸红耳热的事来。

天长日久,徐生与毕勰熟络起来,凑到一起说话的时间也就长了,气得穆肜许久都不理会徐生了。直到快进了长安,穆肜才终于和自己说话,没想到却说的是毕勰。

“郎与我相知多年,我的本事自然知道。这个毕勰,定非人间凡物。我上清派的法术入了她身,跟泥牛入海一般。眼前就是长安,富贵就在左近,郎君自思量吧。”

穆肜的话不假,他们此行就是为考取功名的,穆肜私自出逃跟随自己,必然不会害自己,徐生听后一阵悔恨,连连向穆肜作揖求宽恕。

追忆过往,徐生浮想联翩,刚念叨到这,宫里就传来召见之声。

徐生和玄奘收敛心神,整理仪容,快步进宫。

在偏殿见了李世民,行了礼,左右还有三法司的一众官员。李世民的背后下了道帘子,里面隐约看到了天羽公主的身姿。

李世民黑着脸看了刑部的陈表和徐生的伏辩,问了左右官员对徐生的处罚罪名。一众官员早就心中有数,知道皇帝和天羽公主的心思,便和玄奘一起又是求情又是扯理的,总算把徐生从死罪改判了流放。

李世民到底卖了个人情给玄奘,象征性的流放了百里地。

打发了官员和玄奘之后,李世民打量着徐生,问:“满意了?”

就听着帘子后面传来天羽公主的娇嗔:“父亲你还不如赦免他呢,这百里地算怎么回事儿啊。再说了,哪有新妇婚后三月不见郎君的。”

“国家自有法度在,没治他重罪,已是开恩了。流放百里,为期俩月,以示惩戒,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那父亲给儿派一支兵马,一路护送他和玄奘法师西行,这样到期就可以直接回来了。”

李世民摆摆手,瞥了一眼徐生,问:“夜闯府邸的是什么人?”

徐生忙躬身禀奏:“是小民的江湖朋友。”

“你这朋友功夫很俊呐”李世民把奏章陈表拍得震天响:“我给天羽的护卫是从战阵里挑出来的,可在你那朋友手下都走不过两下,招招致命。说,这人是不是刺客出身?”

“圣人,小民不知。”徐生的冷汗刷的就下来了。

李世民扭过头看着帘子,气得胡子直哆嗦:“你看看,都这个时候了,还替外人打掩护呢。你呀,这眼睛算是白瞎了。”

徐生连忙跪下请罪:“圣人容禀:那女子名叫毕勰,是小民殿试前于长安城外结识的。小民也不知其家学传承,姓氏来历。她只跟小民说过,她是太上老君坐下辟邪转世,想来应该是疯话。”又将穆肜评判毕勰的话搬了出来,并特地阐述了穆肜的师承,这才让李世民稍微宽心。

李世民听完,起身踱步几圈,看了看帘子,对着徐生说:“我对你寄予厚望,你不要负我。给你十日,招徕这女子交于三法司会审,等期限过了,一切恢复如初,否则你就一辈子禁足吧!”

话刚说完,拎腿就跑,便殿里就剩下徐生和公主与一众宫娥内侍。

李天羽撩起帘子,走过来细细打量徐生,末了问:“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徐生向天羽公主行礼,满腹愧疚:“小民唐突公主了,悔婚出逃,失了公主的体面,实在万死难赎。今日小民向公主表明心迹:徐生心属女子穆肜,公主千金之躯,徐生实在万难受命。”

公主缓步上前,抬手一个响亮的耳光,问徐生:“你良心是让狗吃了吗?刚才我父亲开恩是为了谁?我向他求情又是为了谁?一个民间女子,能与我相提并论,你是觉着活得太舒服了是吧。”

徐生后退两步,再次行礼:“小民亵渎公主在先,又蒙公主搭救在后,就算铁人也当回转,但小民心意已决,虽死难从命。”

公主快步上前,左右开弓,连扇几个耳光,打完才慢斯条理地说:“就算你死了,也得我亲口说了,你才能脱身,否则你就永远是我天羽的丈夫!哪有你拒绝的份!”

徐生刚要辩解,公主又是一个耳光,呵斥他:“好好活着吧。咱们大礼已成,你已经是我丈夫,事情没完之前我是不会让你死的。你可以去救那个民女,可你势单力薄,就算连那个使双刀的贱婢一起算上,都不一定能救出人来。”接着又伸出手,轻抚徐生的面庞,笑着说:“你先去随那和尚,我向父亲借了兵马就来助你。好歹我也得拿出正室该有的样子,不能让人小瞧了!”

被太监引出宫门很久之后,徐生都还没反应过来。

堂堂一个公主,抬手就打人这样的举动,多少让他一个乡下孩子吃不消,更让他难受的是,公主说的都没错,自己一个人是万难救出穆肜的。

穆肜出事后,毕勰送来的消息说,穆肜是被一群妖怪劫走了。那群妖怪来去如风,飘忽不定,连她都不太好追得上。自己去了也就是给那妖怪送顿肉食罢了。

如果公主果真能借来兵马,或许还能一搏,但这有违国法,李世民应该不会发兵的。

好在还有一只猪,能帮上忙。

没几天,徐生就和一众护卫一起护着玄奘,驮着文牒,西行了。

一般从长安出发,走官道最省劲儿,但官道哨卡众多,实在很耗时间。再加上徐生救人的需要,玄奘自从出了长安城不到百里就改了道,向北绕行。

擦着莽林往西北走,那里是高老庄。

在那里,徐生和穆肜曾经和一只猪妖结识,有些交情,或许能帮上一二。

不成想,绕行不过两百里,一行人就被山吞虎嚼,死伤逃脱殆尽,就只剩下徐生和玄奘两人了。

堪堪过了黄河,两人又被人拦住了去路。

那人骑着青牛,腰挎双刀,一身男装,一脸络腮胡。

打了个照面,徐生就认出来毕勰了。她的双刀实在扎眼,尤其配上她胡人样貌,坐下长角青牛,让人轻易难以忘怀。

毕勰倒也没掩饰,给玄奘行了礼,叙述了来历,就要与二人结伴同行。

玄奘倒也不客气,顺着话头往下顺:“早闻女施主勇武非常,有解难除厄的本事,又有道门修行在身,小僧一行施主护佑,必能直达西天,求得真经。”

“和尚,你也忒不知羞了!她一个姑娘,怎么方便与你我同行?”徐生直接跳脚就骂。

玄奘借坡下驴的本事实在让他后怕,又能言善辩,毕勰心性单纯,如果真被他哄去西行,自己又少了一个有力帮手。

玄奘摇摇头:“一切皆空,哪里有男女,都是骷髅一具而已,郎君不要太执着了。”

毕勰不等徐生接话,直接凑到玄奘身前:“法师倒是妙人,我还从未见过法师这样的比丘呢。要不是行程有定,我须得助徐郎救人,倒是很想跟法师去那西天瞧瞧。”

玄奘听闻,打量了毕勰半晌,眸子亮而复灭,摇摇头:“既然如此,那就随缘吧。徐郎刚出囹圄,想救人也是力有不逮,不如多寻帮手,也好一劳永逸。”

毕勰拍手称赞:“法师想必也有些沙门弟子吧,可有能援手一二的?”

玄奘在那里摇着头,徐生则面露喜色,宽慰自己:“过了这林子,有座大庄,叫高老庄,那里有我一个旧识,也许能帮上忙。”

毕勰连忙问是谁,徐生想了想:“他是只向善的猪妖,叫猪刚鬣,有诸多变化之能事,本领不小。”

毕勰念叨着猪刚鬣的名讳,歪着脑袋,咬着手指,想了半天,摇摇头说:“自我下来,就没听说过有什么大本事的猪妖在这。如果不是你胆小,夸大其词,就是这猪妖唬住了你们。这天下的诸多妖怪,凡是有个名头的,我总是听说过的。”

玄奘摇摇头:“常言道,天外有天。这万千世界总有不世出的奇人,想必这猪妖就是其中之一吧。”

徐生则心生好奇,再度追问起毕勰:“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如何能说出这种狂话?”

毕勰撇撇嘴,香舌半吐:“你个呆子,都跟你说八百遍了,你怎么老是记不住啊?”

徐生哑然失笑:“你又要诓我了。就算你是山精野怪,那也不得是躲着人走的。你老是说你是辟邪化身,可那是猛兽,神仙坐骑,你少来哄我。”

毕勰叶眉皱起,瞪着徐生,却向玄奘说话:“大法师,你说世上怎么会有这种蠢人?人家说的实话,他偏不信,可那些豪门俗货说几句假话,他却句句当真,真是气得我牛皮都青紫了。”

玄奘瞅着毕勰:“凡人总有业障,不破除自然会深陷其中。郎君虽有慧根,但智慧还未点化,不妨事的。施主常在人间行走,难道这样事还见得少吗?”

“哪有那么多功夫到处行走,师尊交代下来事情太多,忙不……”毕勰自知失言,连忙打住:“大法师,再往前走上个百里路,估计徐郎就要跟我走了。”

“郎君来去自便,小僧如何能束缚住他。”

徐生却问:“前行百里,就快到高老庄了,我们在那请了帮手再走,岂不好?”

毕勰低着头揪着青牛背上毫毛,摇摇头:“前面有座山挡住去路了,那里险恶非常。师尊交代我了,不能踏入那里,我去不得,自然你也不能去,可不得走喽。”

徐生气到笑出声:“这是什么道理?你去不得,我也去不得?再说既然前路凶险,我更不可能撇下和尚不顾。”

青牛快步前行,横在路上。毕勰看着徐生,咬着樱唇。

一行人僵在路上。

“你和大法师不能比的。他去了,无害有益;你我去了,会遭雷劈的。”

“哪来的雷劈。我徐某人虽然品行不济,但也不至于此。”

玄奘策马而出,挡在两人中间,合十行礼:“郎君,女施主,福祸相依,命数有定,既然躲不过,何苦怕他来着。迎上前去,奋力一搏,说不定还有新造化呢。”

徐生点头称是:“我是要去救人的,就算前路再凶险,也是要去的。不然这婚岂不是白逃了。”

毕勰从怀里抽出兽角,觑着徐生:“大法师,帮忙劝劝,生命贵重,死了可就万事空了。”

“小僧不是说客,是要求法的。你们慢聊,时不我待,先走了。”说完,一夹马肚,玄奘把二人甩在了身后。

“没有帮手,我救不来穆肜的。”徐生恳求起毕勰来。

“不是还有我嘛。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多份力,多份把握。”

“那猪妖到底哪儿好,让你这么念念不忘?”

“他曾是天上神将,掌管天河水军。即便投胎做了妖,想必也是有大造化的。有他在,就多了一份胜算,毕竟连你也不知那掳走穆肜的妖怪是什么模样不是吗?”

毕勰让过道路,催牛前行,笑着说:“如果是别人,你倒是可以一试。可唯独这猪刚鬣,你就不要惦记了。他是不会跟你去救人的。”

徐生又生好奇:“你如何笃定这事?之前不是说不认识他吗?”

毕勰呵呵一笑:“不管你们之前有什么奇遇机缘,只要大法师上路了,他就不会跟你走的。”

“我找他援手,关和尚什么事?”

“他俩是命定的师徒,你是天谴的煞星。你俩没缘。”

“你一个山野精怪,如何知道这些事?少来诓我!”

毕勰猛然回身,脸上呈现盛怒之像,身上隐约有杀气迸出,低吼声四下起伏不定,显得果真如双身佛一般可怖。

徐生的马惊了,人立而起,徐生摔下马背。翻滚间,就见毕勰手拽着缰绳,薅住鬃毛,把马按在地上,眼睛瞪着自己。

四下凉风吹过,带起了毕勰天青色长衫,和鬓边碎发。

“之前跟你说过,你是六耳猕猴转世。我们今生有缘,天要我助你成事。我说你和那猪刚鬣没缘,就是没缘!”

手起拳落,毕勰一拳下去,徐生的马再也不动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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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治愈系,双向治愈番外余之笙:“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我呀!”季颂:“不知道。”余之笙:“真的不知道吗?”他转头看了她一眼,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季颂:“知道,如此美好的回忆怎么可以忘?”余之笙(?ˇ?ˇ?):“别打马虎眼,快说。”季颂:“你犯中二病的时候。”余之笙:!!!!————两个人的相遇,靠的不仅仅是缘分,还有拼尽全力也要找到对方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