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峰一看就乐了，不过那是苦笑：“名字叫珮茹，姓氏不详；曾在大理插队的北京女知青？祁昀，你可真搞笑，这是哪年哪月的事情——再聪明、信息网络再发达的侦探也捉襟见肘啊，福尔摩斯都要被你气得爬出坟墓了！”
他着急地搓着双手，和苏瑾在一起割伤的手心有点隐隐作痛。
“闻峰，说老实话，我没有抱太大希望。但是既然有这么个机缘能遇见你，正好你还是近水楼台，就帮帮我，好吗？哪怕查到一星半点跟她有关的信息都行……”
“祁昀，系统升级了很多次，1980年以前的资料可能玄了。我尽力吧，在能力范围之内尽量帮你查，一旦有相关的信息就通知你。”
他叹道：“恐怕重名的人不少呢，而且，她也许已经改名了……”
闻峰斜睨他，缓缓吐出一口烟，问道：“她是什么人，对你这么重要？”
祁昀费力地吐出两个字：“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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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大亮了，祁昀去卧铺车厢找闻峰聊天。他刚刚补了一觉，但睡眠质量不佳，眼白上布满了红血丝。
“你来了？”
“嗯，哥们，你整天都忙什么，把自个累成这样？”
“一言难尽啊！”
“旅客朋友，中午好！餐车为大家准备了品种丰富的各式菜肴……”
广播里，一个甜美的女声开始播报菜单了，祁昀就顺水推舟地请客，他还想顺便问问闻峰的近况。
“老兄，有小孩儿了吗？”
闻峰看看他，把准备搛菜的筷子放下：“嘿，你想刺激我是吧？我老婆出没出生还不知道呢，哪来的孩子！”
他还没结婚？怎么可能？
祁昀抿了一口啤酒，随口问道：
“你不是有个叫元元的青梅竹马女朋友嘛，怎么，分手了？”
闻峰叹口气，说：“咱们还没毕业呢，她就在老家跟别人结婚了，口口声声说什么两地相思太痛苦，不如慧剑斩情丝，还我自由身。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肯定是有人把我当时跟苏瑾谈恋爱的事儿偷偷告诉她了，我看，十有八九就是那个告诉苏瑾我在老家有女朋友的人干的！真不地道，要让我知道是谁，非饶不了他！”
祁昀不由得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向苏瑾告密的人是我，这的确是事实。但向元元告密的人，又会是谁？祁昀叹口气：一个活得如此混乱的人，纠缠在这么多人的情感之中，又有什么资格去刺探别人的幸福？
“我到现在的单位工作以后，跟咱们班好多同学都断了联络，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嘿，把你知道的同学近况，说给我听听。”
虽然闻峰没有明说，但祁昀心里明镜似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苏瑾还不能忘情，借打听别人情况，其实是想打听她的。
“嘿，走神了？你呢，结婚了吧？”
祁昀苦笑：“我的老婆虽然已经出生了，但我还没有找到她。”
闻峰没有休息好，哈欠连连。他点上烟看向祁昀，笑道：“我记得当时你在女生里口碑挺不错的啊，怎么就没发展一个给自己当老婆？肯定是眼光太高了吧——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那阵咱们班最漂亮的柏华，倒过来追你，你都看不上，更不用说别人了。”
祁昀无奈地笑笑：“生存才是第一位的，爱情什么的，都是身外物。”
虽然当着闻峰的面，他故作潇洒地大放厥词。可不知怎的，他的眼前还是闪过了苏瑾的脸，和她泪光盈盈的眼睛。
“真的吗？这么说，你小子应该出家去，好给我们这些单身汉腾出一个指标来！”闻峰轻蔑地笑了。
想念，像道犀利的闪电，劈裂了祁昀高傲的伪装。
原来，爱一个人的感觉是这样的。
不管相隔多远，时时刻刻都会想起她。
不管再怎么不想承认、不敢面对，她还是牢固地占据着心里的那个位置。
这印记，完全是烙上去的，如果想去除，只能经历剜心之痛。
祁昀又倒了一杯酒，灌了几口，勉强挤出一个笑：“好啊，等我找到我妈，我们就遁世隐居去，再不理这些红尘琐事！”
闻峰瞥了他一眼，不屑的神色溢于言表。
“得了吧，还隐居呢！咱俩上下铺同住了四年，我还不了解你——你真以为自己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啊？”
“嗨，老兄，别讽刺我了。来，我给你斟上。”
祁昀举起酒瓶给闻峰倒酒，后者执意要把杯口捂住：“我等会儿在怀化就下车了，还有任务要执行。今天是遇见你是因为高兴才喝一点，已经是破例了。”
祁昀没有再勉强他饮酒，只把菜盘都推到他面前：“连轴转哪，你们真够辛苦的。你多吃些，保存体力。”
闻峰笑笑，“你托我的事儿我尽量帮你查，一有消息就给你打电话。不过，你不要把宝全押在我身上，回北京以后也找找调查公司、私家侦探什么的，说不定他们可以通过别的门路，查到你想要的东西。”
祁昀谢过他的提醒，临分开时硬往他手里塞了三千块，“这些钱你留着打点，总能用得上的。”
闻峰推脱道：“不行不行，你这是贿赂我。”
祁昀笑了：“亲兄弟还明算帐呢，更何况我的确有求于你。拿着吧，现在我手头紧，过段日子我再给你送一些过来。”
闻峰连忙摇头，斩钉截铁地拒绝：“无功不受禄，你快拿回去！等查着了有价值的消息，你再谢我也不迟。”
餐车里的服务员纷纷向他们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还忍不住嗤嗤偷笑起来。
祁昀把两只手插进衣服口袋里。
闻峰推了半天，最后把钱放在小桌上，给了他当胸一拳：“你有你的行为方式，我有我做人的原则。祁昀，咱们毕竟曾经同学一场，帮你这点忙，如果还要用钱来交换的话，就太、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市侩，对，市侩，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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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闻峰分开后，他补到了一张卧铺票，还不错，下铺，不用爬上爬下地费事了。
祁昀扯过被子，倒头便睡。
傍晚时分，列车抵达了湘潭。虽然只停车三分，他还是决定下车遛达遛达。转悠了一会儿，祁昀在一个中年女人看上去相对干净整洁的摊子上买了两瓶水和一份盒饭，蹿上了火车。
回到车厢之后，他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堆到小桌上，想先拎着暖瓶去打些开水喝，转身时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年轻女人的身上。
“噢，不好意思、对不起！”祁昀头也没抬，道了歉拔腿就要走。
对方“噗哧”一声乐了，“杜小伟，杜副总？真巧啊——”
他定睛一看：金亦岚？
不过一天未见，她的发型已经变了，妹妹头变成了板寸，另类得令人无法接受。
“怎么，碰到我大吃一惊吗？”金亦岚一面轻蔑地说着，一面将手搭上了祁昀的肩头。
“秦凌派我到湘潭处理一点小事，没想到，能在回程列车上遇见你——哎，杜小伟，我听夏晓雪说，你父亲住院动大手术，我那好心的嫂子还预支了你两个月工资。这么说，她对你动了真情，是吗？”
她涂了鲜红蔻丹的手指，在车厢昏暗灯光的映衬之下，奇异的发型配合着脸上邪魅的笑，整个人显得面目狰狞。
祁昀没有立即作答，他骤然间一个侧身，就轻松地甩掉了金亦岚的手。后者显然没料到，一惊，满脸不悦：“你这种吃软饭的人，脸皮不是锻炼的比城墙还厚吗，躲什么，怕我吃了你不成？”
祁昀的唇边荡漾开了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坏笑。
他站直身体，比金亦岚高出两个头还多，完全将她罩在了浓黑的身影之下：“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我也不明白，你并不了解我却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成见是因为什么。金亦岚，不要把自己比成西游记里的妖精，我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唐三藏，更不是见了妖精就兴奋的孙悟空。”
望着金亦岚错愕愤怒的表情，祁昀得意地扬扬嘴角：“小姐，以后在公司里，咱们可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希望到时候你能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别总这么咄咄逼人，口出狂言，挺漂亮的姑娘，一点不懂得珍惜自己的大好形象。”
说完，他拎着暖瓶转身走了，只留目瞪口呆的金亦岚在原地，她气得直跺脚：“长得帅了不起啊？！竟敢奚落本小姐，哼，总有一天我会要你好看！”
一夜安睡。
6点30分，列车从河南安阳缓缓开动，还好，没有晚点。祁昀在被窝里一动不动，拿出手机看有没有新的短信进来。
苏瑾，傻丫头，我很想你，你知道吗？
此刻你在他怀中，是否想起了我？
如果我是背负使命、披荆斩棘、驱逐黑暗的阿拉贡，你会是挚爱不渝、一心一意为我付出的爱文公主么？你会在我逝去之后默默守候我的尸体，孤独地度过自己余生的漫长岁月么？
他抽出枕下的《魔戒》第一部，借着车窗外的曙光，慢慢品读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