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宇凡连夜赶往乌镇，几乎和乔雅惠一行人前后到家。
家人见他一夜未眠，双目充血，浑身狼狈的模样，皆是一怔。他毫不掩饰的怒火，迅速横扫全家，无人幸免，包括乔雅惠。
乔雅惠震惊地看着一脸狂怒的乌宇凡，娇媚的眼里闪过惧意，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乌宇凡，记忆中的他，几乎从不曾动过怒，尤其是将怒火表现得如此彻底，仿佛要将人活生生撕裂似的，眼中的寒意能将人冻结。
他就真的不在乎自己的前途吗？这个男人明明就有着那么强烈的欲望，他每走的一步，她比任何人看得都要清楚。他是如此小心翼翼又慎密地走着，为何，他要拒绝自己呢，有她帮助他，他是如虎添翼。她知道自己注定要被家人用来扩充家族实力，既然无法逃避，那她就要选择自己喜欢的。
“乔秘书，你……现在……马上离开我家，我乌宇凡不会娶自己不喜欢的女人。”
乌宇凡厌恶地瞥她一眼，她对自己的迷恋，他又何尝不知，但他对于自己不在意的女人，就算是再纠缠，亦不会多看一眼，一如当年的那个女人。
这些光有一张还算能看的脸蛋的女人，她们的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当年的柳香堤疯狂，眼前这个更甚，居然想用她所谓高人一等的身份来逼自己就范，果然是没脑子的女人，乌宇凡嫌恶地想着。
乔雅惠的美眸里闪过恨意和难堪，她苦心积虑地计划这么久，不会就这样收手的，乌宇凡，看你能撑到几时，那个小丫头，已经不能成为障碍了。
乌宇凡，这只是开始而已，好戏在后头呢。
乌宇凡看着父母，努力平息心底的怒意，铁青着脸说：“爸、妈，我要娶的人，只有小小一个人。”
“我不允许！”
乌宇凡的母亲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脸上有着气愤：“那个小丫头凭什么嫁给你？她从出生时起就纠缠你，难道缠得还不够吗？当年，如果不是碍于乌老爷子的情面，我会委屈自己的儿子去带个奶娃吗？还真以为我家是好欺负的吗？你绝对不允许娶她，她配不上你。”
她好后悔，如果当年她敢于拒绝，就不会落到今天的局面，她更恨，恨那个让儿子变成如此模样的小丫头。
“哥，她是小姑奶奶，辈份将是最大问题。”
“是啊是啊，如果你娶了她，我们要如何称呼她？以前虽然有同族人结婚，但那些都是同辈中人，从来没有出现过辈份混乱的问题。”
乌宇凡的弟妹争相劝说，在他们看来，哥哥放弃出身极好，人又美丽的乔雅惠，而坚持要娶样样不如她的乌小小，简直不可理喻。
“宇凡，听你妈和弟妹们的话，我也坚决不会同意的。小姑配不上你，她只会睡觉、好吃懒作，整天睡不醒，做事慢慢吞吞，长得那么瘦小，仿佛风一吹就会吹走似的。本来就是早产的孩子，身体一直不好，后天发育更是……”
“够了！”
乌宇凡忍无可忍地打断爸爸的话，深邃的墨瞳里第一次出现叛逆情绪，还有一抹决然，小小在他眼中的优点，到了他们眼中，全都变成一文不值。不过，没有关系，小小又不是要嫁给他们，他知道她的好就好，就算她真的一无是处又怎样，他会照顾她、养着她，他本来就没有想让小小变得多优秀，只要做他一个人的小乌龟就好。
“爸、妈，小小是我一直想要守护的人，谁也不许伤害她，包括你们。如果我此生娶不到她为妻，我就离开官场，一辈子去流浪。你们不要逼我在事业和女人之间作出选择。乔雅惠这个女人，我自己会解决，她如果再到家里来兴风作浪，谁答应的谁就娶她，跟我乌宇凡无关。”乌宇凡神情肃煞地奔出家门，驱车离开，留下怔住的一家人。
宇凡以离开官场作为威胁，让他们的眼中纷纷露出害怕的眼神。他是全族人的骄傲，一家人因为他而变得受人尊敬，现在，为了一个女人，他居然说要离开官场，简直……简直是……久久地，他们也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
他威胁的话，令他们忌惮三分。
…………
在乌家老宅，沉封已久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小小一脸憔悴地从门里探出头，站在路边，仰头望着布满灰尘的门楣，眼神变得迷茫。
每次回家，她就感觉家变得更加萧条颓废。她知道，连这个家，她都快不能拥有了。她是女儿，迟早要出嫁的，而这里，将由几位哥哥的子孙搬进来居住，他们之所以现在没有搬进来，仅只是忌惮着她的存在而已。
这个世上，真的有可以长久拥有的东西吗？
她昨天打车回到家，在满是灰尘的房里，独自坐到天亮，一天一夜未眼，令她憔悴不堪。眼睛一瞥，看到一辆熟悉的轿车正朝这边驶过来，她慌忙躲进屋内，来人是乌宇凡，他来这里做什么，不会是来抓她的吧？
乌宇凡将车停在路旁，神情疲惫地走下车，俊脸紧绷，站在门前驻望良久，仰头，闭上眼睛，仿佛在回忆着什么，俊脸上渐渐浮现一丝浅浅的笑容，耳边响起某只小乌龟慢条斯理的声音：
“宇凡，我要背背……我只要宇凡背背……”撒娇耍赖的声音。
“宇凡，爸爸……宇凡是我的爸爸吗？做我的爸爸好不好……”期盼又小心翼翼的声音。
“宇凡，你一定要记得回来看我哦，呜呜……”不舍的哭声。
“我最喜欢宇凡了，呵呵……”满足的甜美笑声，在他耳边久久地回荡。
从小到大，能让他耐心地去关心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乌小小。
他猛地睁开眼睛，感觉屋里有种莫名的力量催他进去，他走到门边，讶异地发现大门居然未上锁，是三爷爷他们来过，忘记锁门了吗？他试着推了推，进入大院，眼前熟悉的一切，令他的双眼微湿，这里有着他最幸福的青春岁月，旭东、乌老太爷、小小和自己，四人坐在院子里学习、嘻闹的情景，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一般，整座院子现在只剩下一片死寂。
看着宅子的清冷和颓败，令他顿感一阵蚀骨的寂寞和孤独。
“小小，这就是你的感觉吗？这样的寂寞和孤独，你到底承受了多久？傻丫头。”乌宇凡低声念喃，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想说话，就是莫名地想说出心底快要决堤的情意，他甚至害怕面对小小，怕自己浓烈的感情吓坏她，她根本还未做好准备。
他走进正中间的堂屋，看到案台上乌老爷子的遗像，恭敬地跪在铺垫上，虔诚地望着乌老爷子遗像，神情肃穆地说：“太爷爷，宇凡来看你了。小小已经长大了，她顺利地从Q大毕业，现在也有了稳定工作……太爷爷，我要请你帮个忙，全族人恐怕就只有你会帮忙了，但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的……我，爱小小，爱她很久很久了……呵，不知是什么时候爱上的，当我发现时，已经无力自拔……太爷爷，请放心将她交给我，好吗……我，要娶她为妻，一定让她成为最幸福的女人，照顾她，宠她一辈子，也会耐心地等她长大，等她识得爱情，等她接受我的爱……”
小小捂住嘴巴，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奔流不止，为了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极力控制情绪，憋得浑身轻颤。
仿佛是情天霹雳，她的脑中一片空白，比听到他要结婚时更令她震惊：宇凡，爱她？！不是亲人之间的宠爱，而是……男人对女人的爱……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宇凡，眼睛渐失焦距，泪水已经模糊她的视线，更模糊了她的思绪，使她整个人轻飘飘的，找不到合适的落脚点。
乌宇凡恭敬地拜了三拜，眼神莫名地在屋内转了一圈，感觉有人在看他，发现无人之后，带着一抹轻松的笑容离去。说出了心中隐藏许久的话，他轻松了些许，只想尽快寻回小小。
听到门外汽车离去的声音，小小才敢从角落里出来，跌坐在垫子上，望着爸爸的遗像，痛哭失声。
宇凡爱她？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她一直以他对她的好，是因为他们自小建立起的亲密感情，是责任心和多年的感情，他才愿意照顾自己。
那么优秀的宇凡，居然会爱上她，她无法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她要以何种心态去面对他呢？她迷茫了。
除了吃惊之外，她居然还有一丝窃喜、一丝酸酸的甜意、一丝惶恐……就这是能被宇凡爱着的感觉吗？
乌家的祖坟，小小将采来的鲜花放在坟前，看着杂草丛生的坟，她的心紧紧地揪痛。
爸爸、妈妈，小小该怎么办？宇凡为什么会爱上我呢？我爱他吗？他在我的生命中，比任何人都重要。什么是爱呢？是我心底甜甜的恐惧感吗？我如果爱他，宇凡是不是就永远不会离开我？我以前为什么没有想到呢？不想让宇凡离开我，爱他就好……
“小姑！”
一个沙哑苍老的女声，令小小猛地转头，惊吓地连退两步，脸上闪过惊慌，眼帘迅速垂下，不敢面对来人，是乌宇凡的母亲。
来人看着小小的眼神里，透出浓浓的恨意和冰冷，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道：“小姑，你若是还能承受得起这个称呼，就请你离开宇凡，不，我求你离开他。他有大好前程，将来更要娶一个优秀的女人，绝对不是你这样的小丫头。就算我死，我也不会答应你嫁给宇凡。你已经毁了他的青春，难道，还要毁了他一辈子吗？我们家到底欠了你什么？你还要缠他到什么时候？”
“我……我……不是的……不……”小小泪眼婆娑，惊恐地连连摆手，她最害怕面对的人，就是宇凡的家人，纵是她平素再如何淡定，亦开始语无伦次。
“我求你，求你离开他，算我们全家求求你，我们求你离开他……你是想看到我死吗？我今天就死在老爷子坟前，我要去向他讨个公道……”
“不要……”小小拼命地抱住她，防止她做出过激的举动，整个人的魂都快吓飞了。
乌宇凡母亲悲伤地伏地大哭起来，那一声声的求你，将小小那稚嫩又颗酸甜的心彻底冰冻起来，圆眸中的星火渐渐熄灭，她脸上的神情变得木然而悲凄。
爸爸，小小根本就不需要再苦恼的，不是吗？
我是宁愿毁了自己，也不愿意伤害宇凡的人啊，为什么他们都在说，是自己在毁了宇凡呢？
心，好痛！
爸爸，小小的心现在好痛！
小小失去你时，心痛！
小小思念你时，心痛！
现在，面对宇凡的爱时，仍是心痛！
爸爸，如果我们没有长大，该有多好，多好……
2010-02-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