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现在的模样让陆云都惊的张大了嘴巴——道袍领口大喇喇的敞着,道袍下摆拧成一股拴在腰间,疯狗一样不停的用脚踢打落在地上的鬼魂,时不时还仰头哈哈大笑——疯了吗?
随着道士的踢打,那鬼魂怪叫着慢慢变小,最后竟“嘭”的一下散去黑气,凝实成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模样,口中的怪叫声也变成了“呜呜”的哭声。道士见鬼魂现了原形,不再用脚去踢,伸手从背上取下拂尘继续向地上的“小孩”抽去,一边抽一边大吼:“兔崽子,还敢不敢?”抽的“小孩”是一个劲的喊“不敢了”。
陆云在一旁看着,觉得道士就是一个变态。打一个“小孩”都打的这么狠。虽然陆云也知道这“小孩”是鬼,可毕竟现在是小孩模样,陆云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行了。行了!你要么把他收了,要么把他灭了。你一个道祖亲传折磨一个小鬼,不好看!”陆云实在是看不下去,出声规劝道士。道士头也不回,手中拂尘抽打着地上打滚的小鬼,不屑的说:“本道长不会收鬼!”说完又是仰天大笑。陆云现在更觉得道长是魔怔了——居然能把“不会”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道士笑完这一波,接着又开口道:“区区‘捣蛋鬼’,也没害过人命。本道长今天就好好教育教育!”说完,手中拂尘又冲着满地打滚的小鬼抽去。陆云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这鬼魂只是跟着“啧啧”怪叫,原来只是会捉弄人的‘捣蛋鬼’。
小鬼被道士抽的是满地打滚、嚎啕大哭,嘴里不停的喊着“不敢了”、“道长爷爷饶命”的话。陆云听道士说这小鬼罪不至死,觉得道士打的有些过了,又听“小孩”叫的凄惨,忍不住走前一步,将道士挡了下来。——“好了!换我来教育!”
陆云转过身去,面对小鬼蹲下,看着还在满地打滚的小鬼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教育——这可是鬼,不是孩子。
陆云在想该怎么教育,小鬼就一直在陆云面前的地上打滚,边打滚边哇哇的哭。正皱着额头想办法的陆云突然明白过来——这小鬼在装!这么久了还在打滚,还在哭!他在装哭!——看来是没打到灵魂深处啊!正愁想不出办法的陆云干脆不想了,站起来对站在身边喘气的道士说:“道长继续打!”说完转身准备离开。正在地上打滚大哭的小鬼一听陆云的话,立马收了哭声,一骨碌滚到陆云脚下,抱住陆云大腿大喊:“哥哥救命!”。被小鬼这一抱,陆云突然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那小鬼也是脸色大变,甩开陆云大腿,向后坐倒,眼中充满了惊恐,脱口而出:“你是匠......”说道“匠”字,小鬼自觉失言,赶紧用手捂住嘴巴,不敢说话。
陆云当然知道小鬼想说什么。他转过身来诧异的望着小鬼——这小鬼居然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九匠血脉的鬼,必然是追杀自己祖先的帮凶——陆云心一狠,对身边的道士吼到:“给我灭了他!”道士见陆云状态不对,知趣的答了声“好”,然后默默的走到一旁灯光稍亮处,从怀里掏出书。
陆云狠狠的盯着小鬼,心里一时是百般猜测却理不出头绪。察觉道士一直没有动手,陆云侧目一撇,发现道士竟不在自己身边。转半个头看去,道士正蹲在不远处的一盏庭院灯旁,飞快的翻书。陆云什么都不想说了——这道士就是一个不靠谱的!
陆云向着小鬼跨前两步,一把抓住了小鬼的胳膊,严肃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就在这时,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在了陆云脑海里。陆云稍一体会,发现自己仿佛对周边的事物有了一种朦朦胧胧的感受。
“匠爷饶命!匠爷饶命!”小鬼被陆云抓住,整个身子都软了下去,一个劲的向陆云讨饶。陆云正在发狠,并不理会小鬼的讨饶,双手用劲,两眼死死盯着小鬼,恶狠狠吐出一个字:“说~”!小鬼似乎承受不住陆云的气势,眼泪滚了出来,期期艾艾的开始了述说。随着小鬼的讲述,陆云抓着小鬼的手慢慢没有了力气。最后,更是两手一松放开小鬼,双手捂头跌坐在了地上。
这小鬼是“捣蛋鬼”,但他还是“匠灵”!
“九匠”现世后,“九匠”族人是一时大盛,在凡间更是翻手为云、覆手是雨。为了维系家族的地位,九匠族人开始了对血脉觉醒的研究。多年推导,九匠族人慢慢发现加深对事物的认识可以提升九匠的能力。但大人沾染了世间浊事,没有小孩心思单纯,虽然知道很多道理但对事物的认识反而没有小孩直接。最开始,九匠一族还只是以侍读为名,从民间找些小孩陪在有觉醒潜力的族人身边。后来,偶然发现小孩魂魄对觉醒者助力更大,便下了狠手,将小孩炼成“匠灵”,并用秘法将小孩的灵魂永远限制在七八岁的状态。但炼化“匠灵”的成功率同样低的可怜。招收的侍读不够,九匠族人便用钱到贫困人家去买,说是买回去作仆人。但世人渐渐发现进了九匠一族的孩子很快就会死掉。这样一来,再穷的人家也不肯卖孩子给九匠一族。九匠族人生了魔怔,见软的不行,便仗势公然抢掠,所到之处是生灵涂炭。世人恨之入骨,视之如恶魔。家家户户日夜祷告,祈求仙人下凡除掉九匠一族。当仙界大能传下法旨剿灭“九匠”,世人无不是感激滴零。一时,天上人间群起而攻之,九匠一族是转瞬即灭。——这小鬼,便是当年九匠一族炼成的一只“匠灵”。
陆云是怎么也不愿意相信小鬼说的话——陆云一直认为,祖先因无妄之灾被世代追杀,一本族谱是满纸血泪。却从没有想过祖先竟做过滥杀无辜、荼毒人间的不赦之事。陆云不愿意相信,但“匠灵”就在他的面前,他不得不信。
杀人者,人恒杀之,被杀者又何曾不杀人?因因果果或是果果因因,问世人谁又看的穿?去他的血海深仇,去他的“九匠”血脉......陆云悲怆的大笑几声,站起身来,向庭院外走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本不是这世界之人!我就是我——我是陆云!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