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府。
“袅袅天地间,自我独逍遥,醉行万里途,醒驻凡尘游...
嗝...
舒坦!”
闹市一座酒楼的屋顶,一个鹤发老道毫无形象的半卧在琉璃瓦上,将手中有些发黑的酒葫芦放在了一边,满意的打了个酒嗝,半眯着眼看着闹市来来往往的行人,露出一丝笑意。
“老李,这么早就收摊了吗?”挑着担子售卖烧饼的汉子对着前面一个推车急行的卖货郎说道。
被称为老李的卖货郎也不搭话,在听到卖烧饼汉子的话后反而加快了推车的速度,穿过一个街角消失在了卖烧饼汉子的视线内。
卖烧饼的汉子一愣,随即好像想起了什么,挑着担子快步向着老李过去的方向走去。
“林少爷出府了!”
不知道是谁吆喝了一声,原本有序叫卖的摊贩们纷纷露出了惊喜之色,推着、挑着、拿着自己售卖的货物向着一处街面飞奔而去。
在屋顶上小憩的老道士见到这一幕,眯着的眼睛微微张大了一些,面上浮现出些许感兴趣的神情。
只见他拿起发黑的酒葫芦,轻抿了一口,喷出一股酒气,酒气聚而不散,从中竟然浮现出闹市之中的画面,甚是奇异。
临安府城,正东方向是一片富商豪绅居住的地面。
正东,寓意着旭日东升,紫气东来,吉兴之地。
在这一片寸土寸金的地面,有一座恢弘的宅院,其中楼阁林立,山水相间,往来侍女家丁皆是绸缎绫罗,好不大气。
府邸大门处,烫金的“林府”二字笔力锋锐,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
此时,这座大宅门口人声鼎沸,许多商贩都聚集在了附近的街面上,更有一些茶肆酒楼的老板在伙计的拥簇中仰望着林府的大门。
他们,似乎都在等着什么。
“少爷,咱今儿个真要出门吗?”一个家丁打扮的少年小心的问着身前吃着瓜果的俊美公子哥。
俊美公子三两下吃完手中的瓜果,果核随手一丢,自有侍女递上清水与帕子。
擦拭着沾染上瓜果汁液的双手,俊美公子开口说道:“平安,本公子有多少时日没有出门了?快三个月了吧?”
被称为平安的家丁低眉道:“少爷好记性,自从三个月前老爷将您从惜春楼拧回来,至今恰恰三个月。”
“什么叫拧?那叫父爱,你懂不懂?”俊美公子有些恼怒的将手中的锦帕甩了过去。
平安接住砸在胸口的锦帕,递给了一旁的侍女,讪笑着说道:“少爷说的是,还是您有学问。
平安虽然得老爷应允随少爷一起学过些书本,但还是远远不如少爷您聪慧,自是说不出什么上台面的话语。
还请少爷不要怪罪才好。”
俊美公子笑了笑,从腰间拔出一把精致的折扇,敲了敲平安的头,说道:“我爹这次出门怎么说也要个三五个月吧?不如,本少爷带你去开开荤?见见世面。”
平安抬头看了看俊美公子,有些无奈的说道:“少爷,老爷这次是去上京,按脚程算,大体要两个月的时间。
加上一些必要的时间花费,最多也就三个月的样子就会回府。
平安建议您还是待在府中研习夫子教授的经意比较好,不然老爷回府定然又要发怒了。”
啪的一下打开折扇,俊美公子轻摇几下,毫不在意的说道:“没事,日子还长,少爷我只是出门小游几日,想来我爹也不会怪罪。
劳逸结合,方为正途,待本少爷放松了心绪在回来研读经意,想必效果更佳。”
平安苦笑道:“少爷,您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俊美公子呵呵一笑,陡然一个爆栗敲在了平安的头上,然后若无其事的说道:“本少爷已经放出话了,今日要出府一游,你确定要拦着?”
平安吃痛的揉了揉脑袋,哭丧着脸道:“平安不敢,只是若老爷怪罪下来?...”
俊美公子朗笑道:“放心,这次定然不会让你难做,本少爷都担着了。”
搞定了这个林府的门神,俊美公子的心情显然又好了不少,催促着平安大开府门后,极为潇洒的踏步出门。
紧随其后的除了那名叫平安的家丁外,还有四五名精气旺盛,一看就武道有成的护卫。
早已等待在街面上的商贩们,见到林府大门洞开,俊美公子当先出府后,顿时更加的热切起来。
连吆喝声都充满了情感。
“林少爷安好!”
“少爷,您瞧瞧,这是今儿个刚出炉的烧饼,香酥的很。”
“林少爷,你看看我这个,上京城今夏最流行的云坠,送给小娘子铁定讨喜的紧。”
“您看看这个,纯手工石板临摹惜春楼雅儿姐的冬睡图。”
“......”
俊美公子哥正是这临安府城首富林天南的独子林慕枫,老来得子林天南对其格外疼爱,加之其母早逝,林天南更是对其宠爱有加,不仅没有续弦正房,就连妾室都尽数遣散。
“好好好!
平安,招呼些,尽数收下,都不容易,起早贪黑的。”林慕枫笑呵呵的吩咐道。
深知自家少爷的秉性,平安无奈的摇摇头,对其中一个护卫说了几句,护卫点点头,引领着众多的商贩,将货物有序的送入林府。
从林府出来的商贩无不喜笑颜开,嘴里纷纷念叨着‘林少爷仁义’,然后转身快步往家中跑去。
看情形是准备继续拿着货物来贩卖。
林府一趟,足抵月余收益。
林慕枫行走在府城之中,沿途商贩均是热情洋溢的推销着自己的货物,待林慕枫走后又露出懊悔失落的神情。
这么多年以来,林慕枫在临安府虽然有纨绔之名,但素无恶迹,且出手大方,大多时候还会加倍给予。
这也是为何得知他出府的消息后商贩们会争相前去售卖货物的原由。
所以,但凡知道了林家少爷出府的消息,各色商贩都会带着自己的货物前去等待,以求狠狠的赚上一笔。
而没有得到消息的商贩则会懊悔一些时日,暗自责备自己错过了良机。
老道士看着酒镜中的画面,若有所思,拿起乌黑的酒葫芦狠狠的灌了一口,顿了顿,又拂手抹去了酒镜。
一阵微风拂过,屋顶琉璃瓦上早已不见了老道士的踪迹。
悦宾楼,作为临安府城内最大的酒楼,全年无休,日日火爆,究其原因,是因为其中可以喝到南域十八国中所有的酒。
无论是村夫自酿,还是宫廷玉液,在这里,只要你出的起钱,那就喝得到酒。
顶楼平台上,林慕枫持杯小酌,家丁平安则是侍立一旁,几名护卫另起一桌,紧挨着林慕枫。
“呼!”林慕枫喝下杯中的酒,轻轻呼了口气,说道:“还是这村夫自酿最为醇和。平安你认为呢?”
平安笑道:“少爷说好,那就好。平安是不懂酒的。”
“无趣。”林慕枫撇了撇嘴道。
“小公子说的在理,这村夫自酿当真是顶好的酒,只是不知小公子可说的出好在哪里?”正当林慕枫感到无趣之时,一个温和声音插言说道。
林慕枫一怔,随即看到一个穿着破旧道袍的老道士半趴在桌椅上,手中拿着一个乌黑发亮的酒葫芦看着他。
显然,刚刚的声音就是来自这个不修边幅的老道士。
林慕枫对着老道士举了举杯,喝下杯中的酒水后说道:“无它,人气尔。”
老道士微醺的眼睛顿时一亮,起身问道:“作何解?”
林慕枫再次喝下一杯酒后,起身居高而视,大半个临安城在这里都尽入眼底:“世人皆以珍馐佳酿为酒中珍品,却不知佳酿出于精工,味正而脱俗。
村夫自酿则不然,其起于微末,沾染尘气,其味虽远逊于佳酿,但独得一味人气。
我自小研读各类书籍,知,人为天地万物之灵,世间有仙,仙从何来?人纳气修行,得道正果方为仙。
可见这人气才是仙之始,有人才有仙。
故而也只有这村夫自酿才能品出人世间的酸甜苦辣。”
老道士深吸一口气,猛的灌了一口酒,大笑起来:“好一个人为仙之始。妙,妙啊!”
深深的看了一眼林慕枫,老道士说道:“小家伙,你可愿随我修行?领悟成仙之道?”
林慕枫微微一愣,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老道士,拒绝道:“多谢道长抬爱,我是个俗人,只想平静的做个纨绔子弟,对于寻仙问道实在是兴趣缺缺。”
林府作为临安城中的豪门,在中一方地域中也是颇有名气,自小接收的教育中就不乏精怪野史,仙魔之道。
况且林慕枫颇为喜爱研读一些传记传说,自然也是知晓这世间除了武者之外,还有一群能移山填海的修仙者。
至于他为什么一口拒绝了老道士,一是老道士的形象与传记传说中的修仙者颇为不符,哪有如此落魄的修仙者?修仙者不都是仙气飘飘,超凡脱俗的吗?
在者就是因为懒,修仙一道独立于武道之上,林府之中不乏武道高手,耳濡目染之下林慕枫也是知晓武道之难的。
练武尚且如此,修仙岂不是更难更苦?
这一对比,还是静静的做个纨绔比较好。
做纨绔吃穿不愁,乐子又多,只要不作奸犯科,断然是不会招惹到那些以除暴安良来彰显美名的游侠儿的。
只要不变成人人喊打的角色,以他老爹的势力,林慕枫做一辈子纨绔显然是没有什么太大问题的。
被拒绝之后,老道士也不恼,屈指弹出一枚符箓,道:“你我有缘,这个你暂且收下,关键时刻可保你一命。
但须谨记,一旦你用了这枚符箓,就代表你愿意拜我为师寻仙问道,到时候贫道自会来寻你,望你莫要拒绝。”
看着手中折叠起来的纸符,林慕枫刚想言语,面前已经没有了老道士的踪迹。
“真遇到了修仙者了?”林慕枫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