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后,淳后安已然长得更加英俊了,头顶锃亮的光头,一点也不影响附近花痴的小姐姐们对他暗送秋波。碍于淳后安的身份,小姐姐们才没有真的日日夜夜骚扰淳后安。
无妄老赖在鉴真大师去世第二年也离世了,淳后安和猫久一人一猫相依为命,平日里就靠那点微薄的香火钱,还有淳后安学习来的医术活命。
八年来,淳后安白天学习各种知识,晚上和猫久学习两地的武学。猫久把很多自己的绝学都交给了淳后安,如果不是猫久知道淳后安是人族,都会错认为他现在是个妖怪了。
樱姬庙前,一年一度的庙会又临近了。无数小贩抢了个好位置,再布置自己的摊位。
淳后安嗑着瓜子,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一个个小贩。猫久靠着大门,打着懒洋洋的哈欠对淳后安说道:“你也十八了,我和你说啊,别随便去找那三个老妖怪。不得不说,我猫久纵横人妖两界这么多年,那三个老妖怪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淳后安盯着一个卖香料的摊子,眼睛不动了。猫久挠着背继续说道:“小子,别心不在焉的。我知道你现在觉得自己实力很强了,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还要多修炼修炼啊……我说……哎~”
淳后安是真的没听进去,因为他似乎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在这八年里,猫久教了他如何增强自己的嗅觉,现在,他似乎闻到了当初路过师徒俩身边,却见死不救的妖怪的味道。
淳后安理了理僧袍,径直走向了香料摊子。猫久在后面看到淳后安走向了一个大嗓门的女妖精,心里也是一乐:哟~这是春天到了啊!虽然不是人族,但好歹是个母的啊!你小子可以啊!你猫久叔还单着呢!
“什么?你说我这香囊不香?!大姐,是你鼻子有问题吧?”
“喂!小鬼!不买别乱摸啊!香料很难做的啊!”
“不行!有你这么砍价的么?人家都对半砍,你这是砍到四分之一啊!滚滚滚!别打扰本姑娘做生意!”
几个人围在了香料摊子前,大嗓门对着顾客吼的,正是早已忘记淳后安师徒俩的青芥子。
青芥子她妈还是一脸无奈,赶紧向顾客们赔不是,还不忘踹一脚自己女儿。“您看,这香料可是顶级的幽罗香啊,您闻闻。我女儿不懂事,您别介意啊。”
淳后安站在人群外,带着往日面对众生的微笑,仔细打量着青芥子。
“嗯~味道就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现在细细分辨,是一种特殊的山葵香味。这母女是附近山里的山葵精么?小妖怪妖龄约300多岁,当初见死不救的应该就是她了!冤有头债有主,小小山葵精,不知你还记得当时的我么?”
等了会,香料摊前的人都散去了,淳后安装成来买香料的顾客,一边看一边闻。青芥子自然认不得,早就变了样的淳后安。
这八年里,青芥子为了避免卷入三大妖王的纷争,几乎足不出户,最远就在村子里转悠,生怕小命丢掉。过了整整八年,她觉得自己应该不会有事了,也早就忘记了那俩师徒的样子,这才重新跟着母亲出来摆摊。
青芥子嚼着甘蔗,抬起头,就看见一个锃明瓦亮的光头,在自己摊位前晃动。
“太阳?原来是个和尚啊~吓死我了~”
青芥子还以为太阳坠地了呢,她看着淳后安不断闻着各种香料,露出了不满足的表情,似乎这些香料他都不喜欢的样子。
淳后安假装找了半天,啥也不对胃口,抬起头温柔地看着同样好奇打量自己的青芥子,开口说道:
“千珍赛百味,唯有芥子香。”
青芥子她妈一听这诗,再看着二人对视的眼神,看起来似乎有点儿暧昧。
“这是……互相看上眼了?这人知道我们是山葵精,做首情诗来讨好芥子?”
青芥子也傻眼了:我这不卖调味品啊!等等!我自己就是山葵精!你个小和尚想吃我???想的美!果然人族没几个好东西!!!
同一句诗,两个人听,听出了两种完全不同甚至相反的意思。
而情商低到可怕的青芥子,此时听出的意思,是淳后安想逮住自己,把自己做成调味品而已。
淳后安本来是想拉近点两人的关系,好为以后击杀青芥子做准备,没想到,青芥子情商低,误会了自己。
青芥子脸色不悦,也不啃甘蔗了,把甘蔗当棍子扛在肩膀上,一脚狠狠踩在凳子上,凶巴巴地对淳后安说道:“你个大胆小和尚!敢打本姑奶奶的主意!活腻歪了吧?!”
青芥子她妈一拍脑袋,表情十分痛苦,恨不得一脚踹翻这个没人敢娶的女儿:你你你!你要气死老娘啊!别人给你做了首情诗你都看不出来啊!没救了没救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傻子呢?伊邪那美大神,收了我这傻女儿吧!
淳后安智商情商双双碾压青芥子,瞬间明白了这是一只情商极其低下的山葵精!
淳后安礼貌地解释道:“这位姑娘,我只不过问问你这卖不卖芥末而已,你没必要这么凶吧?我自小吃饭最喜欢蘸着芥末了,没有芥末啊,我还真吃不下饭啊!远远看到你这卖香料,来看看有没有芥末卖。既然你这不卖芥末,我也只能去别处买了。”
青芥子听到淳后安的解释,立马知道自己会错意了。她尴尬地看了眼眼神里冒出火焰的母亲,再看了看对自己笑眯眯的淳后安,知道自己又闯祸了。
“完了完了!你想买芥末直说啊!作什么诗啊!害我会错意!”
青芥子她妈抱着手臂,头向快要离开的淳后安点了点,示意她赔礼道歉。
淳后安故意放慢了脚步,表情带着遗憾,头在微微摇着,嘴上还以假乱真地谈着气。
青芥子从腰间掏出自己做的芥末,双手伸出呈上,对淳后安说道:“那个……这个……你干嘛……不直说啊……我这就带了这一点……不知道你够不够……”
青芥子在她妈的淫威下,吓得说话都结结巴巴的。淳后安听到了声音,内心欣喜不已:第一步搭讪成功了。
淳后安刚刚紧蹙的眉头,随着转身看见一个香料袋子,舒展了开来。他接过袋子的时候,故意多摸了一会青芥子的手,还多看了青芥子两眼。
青芥子她妈一看有戏:果然这小和尚对芥子有意思啊!还是我眼光毒辣!
青芥子被淳后安那比自己还白嫩的手摸得一缩,看着正对自己两眼放电的淳后安,心里面一咯噔:这是什么意思?还想吃我?
青芥子她妈打圆场说道:“这位是樱姬庙的现任主持,淳后安大师吧?你看看,刚刚都是误会,这点芥末就当是我女儿唐突的赔礼,请大师不要见怪。芥子,下次别莽莽撞撞的,快给大师道歉!”
青芥子吹吹自己的头发皮笑肉不笑对淳后安道歉:“对不起,刚刚是我鲁莽了,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淳后安听出来青芥子她妈似乎有意牵线搭桥,心里更开心了。淳后安笑着对二人说道:“哪里哪里,刚刚也怪我,没有表达清楚,芥子姑娘会错意也是情有可原。这芥末我不能白要,二位开个价吧。”
青芥子她妈刚想开口说不要钱,青芥子见生意来了抢着说道:“不贵,只要十二个铜板!”
青芥子说完自豪地看着她妈,她妈黑着脸都想掐死她了。
青芥子看着脸黑下来的母亲,心里嘀咕道:不是你说有机会就宰一次么?这么个冤大头不宰更待何时啊?!
青芥子她妈血压陡然升高:活该单身333年!!!气死老娘了!!!
正当青芥子揣摩她妈意思,她妈快抓狂的时候,淳后安掏出了十二个铜板对两母女说道:“这是十二枚铜钱,那这芥末我拿走了。芥子姑娘,有缘再见。”
淳后安最后四个字说得含情脉脉,自己都觉得恶心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回了樱姬庙。
青芥子她妈看见淳后安走进了庙里,才发火揪着还在开心数钱的青芥子耳朵骂道:“让你多嘴!让你插嘴!让你开价你还真开价啊!”
青芥子摸着耳朵一脸委屈地说道:“不是妈您说,逮到机会就狠狠宰一笔么?又怪我?”
看着眼前这不争气的亲生女儿,青芥子她妈第一次觉得这不是亲生的。
正当青芥子她妈想好好教育教育青芥子的时候,天公不作美,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降临了樱姬庙庙会。附近的村民自然是小跑回了家,一部分人带了伞,没带的都跑进了樱姬庙躲雨。
人族可以自由出入樱姬庙,但妖族不能。
青芥子望着这大雨,刚刚宰了一笔的大好心情瞬间别浇灭了。青芥子她妈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青芥子:“芥子,伞呢?”
青芥子看看自己的包,伸出舌头尴尬地笑道:“妈……那个……我忘带了……”
青芥子她妈眼前一黑,强行稳住身形,瞪了青芥子一眼说道:“去樱姬庙墙根边躲雨吧,香料不能淋湿。”
母女两淋着暴雨躲到了樱姬庙墙根,村民们认不出妖怪,但此时,也猜出了这两母女的身份。
“这俩一定是妖怪啊!”
“嘘!小点声!那小的脾气暴躁的呢!”
“我看那小妖长得还不错啊!你在瞎说吧?”
猫久盯着墙根处瑟瑟发抖的母女两对身后的淳后安说道:“那只小的就是当初那只见死不救的妖怪?”
猫久身上的杀气慢慢地冒了出来,在猫久快要出手的时候,淳后安拦住了他,一边撑起大伞一边对他轻声说道:“我的计划是一箭四雕,你这样没法彻底利用它们。猫久叔,你就好好看我表演吧。”
猫久收起了杀气,对淳后安说道:“行行行,比计谋,我肯定比不过读了那么多书的你。你自己小心点。”
在村民们疑惑的目光下,淳后安撑着一把大伞,来到了青芥子母女俩身前。
本来快被淋成落汤鸡的青芥子,觉得有点儿冷时,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光头,撑着一把大伞站在了自己面前。
淳后安对母女俩说道:“二位,外面雨太大,虽然我不能让你们进庙,但勉强能让你们在门里躲雨,也好过这墙根万倍。”
青芥子她妈看见淳后安,就跟看见未来女婿一样,拉着青芥子高兴地说道:“那就麻烦大师了!”
青芥子被她妈一把用力推到了淳后安怀里,这情况,淳后安也是始料未及。
淳后安出于自卫,迅速出掌,但出掌一瞬间看到了没有杀气的青芥子,迅速改变手势与身形,只能用一个十分暧昧的姿势,揽着反应不过来的青芥子,一把抱在了怀里。
青芥子她妈赶紧溜进大伞下,拉走青芥子把锅甩在她身上说道:“芥子!你身上都湿透了!靠大师那么近干嘛!”
青芥子刚想发火,嘴巴就被她妈捂住了。
淳后安总算是看懂了,无奈地笑着:这当妈的这么猴急啊,急着把女儿嫁出去呢。要是你不是当初那个见死不救的小妖,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青芥子哪能想到这是她妈在坑自己呢,只能往她妈还在生气这事上想,情商低的她是绝对不会想到,她妈这是在强行制造机会呢。
青芥子感受着手边那不同的温度,心里也是好奇:这个小和尚心真这么好?莫非还想着抓我回去,做芥末吃么?真可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一会,淳后安带着母女俩,来到了门口,淳后安把手按在了樱姬庙的结界上,打开了第一道结界。
淳后安看到结界打开后,对母女俩说道:“现在你们可以进到这门口躲雨了,十分遗憾,我没能力打开里面的结界,要不然,二位可以换身干衣服。”
青芥子她妈感恩戴德对淳后安说道:“不劳大师费心了,我们在这躲雨就行。大师您也知道的,我们是妖族,您还放我们进来,这份大恩,我们怎么也报不完啊!”
青芥子她妈:是啊!报不完就把我这倒霉女儿收了吧!总算能嫁出去了!
淳后安眼皮跳了跳:阿姨还真是心急啊!不过,这对我也有好处,过几天找机会去她们村子瞧瞧,找机会讨好全村人,这样,我就能离这小妖怪更近了!利用她,去和这附近的三大妖王争个你死我活。这妹子看起来傻傻的,刚好可以骗取信任。
青芥子在一边挤着衣服上的水,猫久在她身后冷冷地“关怀”道:“小妹妹,冷不冷啊?哥哥给你换衣服啊?”
青芥子爆发出妖气,猫久灵敏地躲过青芥子反手一剑。淳后安心里暗道不好:这猫久叔!不说看我的了么?怎么又出手了?
青芥子她妈也是一惊,护着女儿冷冷地盯着站在院子里的猫久。
淳后安赶紧站在三人中间,解释道:“二位,这是我猫久叔,他也是妖族,不过性格比较怪,刚刚他做了什么,我在这向二位赔不是。芥子姑娘,他没做什么吧?”
青芥子收起剑没好气地说道:“一只小猫妖啊!差点吓到我。我这么厉害,当然没事!你去看看他咯。”
淳后安转过身眼神中都是苦涩,示意猫久先回去。猫久当然没事,不过,刚刚他在青芥子背上偷偷贴了道聚鬼符。这聚鬼符直接依附在青芥子后背肌肤上,不过个几天她根本感觉不到。而现在能揭下这聚鬼符的,只有淳后安一人了。
猫久听力了得,刚刚淳后安三人伞下的话,也都被他听到了。猫久也猜出了淳后安的计谋,想帮助他一把。
猫久一边回头进佛堂,一边阴笑:嘿嘿!小妹妹,别怪哥哥啊!希望你不怕鬼。
青芥子对着猫久的背影做着鬼脸,她妈一脸担忧地检查起来。淳后安也转头说道:“猫久他没恶意的,过几天我上门给你们赔不是吧。正好我也有事去那边附近,不知二位住在哪里啊?”
青芥子她妈一听有戏:这小和尚动真心了?这感情好啊!芥子不是人族,嫁个和尚完全不打紧。伊邪那美大神保佑啊!我女儿终于要嫁出去啦!过几天,和老头子出几个难题给这小和尚,过关的话就撮合他们俩在一起!
青芥子她妈一脸欣慰地对淳后安说道:“我家在芥皇山山腰,门口挂着两只红鲤鱼旗的就是。”
说着说着,暴雨停了。青芥子一看雨停了,嚷嚷着回家换衣服。
淳后安冷笑着目送母女俩离开,他看着青芥子背后那若隐若现的聚鬼符,对倒挂在大门上的猫久说道:“叔,过了点啊。我不擅长抓鬼啊。再说了,伊邪那美鬼使差长会生气的。”
猫久舔舔猫爪说道:“你小子,不就是想骗这山葵精的感情么?叔虽然是单身,但也是有过好几段感情经历的啊!你别小看我这招啊!只要她怕鬼,过几天,你就能英雄救美了!对了,你俘获美人心后,想怎么对付那三个老妖怪?”
淳后安目露凶光,震断了大伞说道:“扶持这青芥子当芥皇山妖王,要么杀了这三位妖王,要么同归于尽。反正,我当渔翁。”
猫久也是一惊,跳了下来担忧地问道:“那小妖精还不如我呢,怎么去对抗甚至杀死三位妖王?”
淳后安看着渐渐消散的乌云说道:“我亲自教她术法道术!集百家之所长,斩杀妖王!”
猫久感受着淳后安的气息,第一次觉得害怕。他叹着气说道:“希望你的计划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