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妹娃,苏家坨就在这个路口下了哦!”苏琳还在呆呆的看着车窗外,车师傅已经停了下来,提醒她下车,苏琳半响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向司机道了谢,提着行李下了车,大巴车扬尘而去,苏琳一个人站在村口,顶着炎炎烈日,一股不知名的滋味涌上心头,使她莫名的烦躁,离开了七年,村里的变化挺大,昔日的泥泞小路,变成了崭新的水泥路,新建的房子四处林立,路口安了路灯,还有一个大的垃圾堆放箱,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山沟沟里的村落会有这么大的变化。虽然路修的好了,但是好在基本路线没有改变。循着小路。苏琳飞快的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她已经快热的不行了。大多数人家已经搬进了新家。苏琳舍不得老房子,寄了一些钱回来,让自己的姑姑把家里面维修了下。依旧是熟悉的院子。院子里那棵桂花树依旧还在等着它的主人。推开木门。一股凉意侵袭而来。似乎将苏琳心中的烦躁拂去了许多,知道自己要回来。姑姑把家里打扫的一尘不染。床也铺好了。苏宁把行李放下后,给姑姑打了个电话。“孃,我到屋了,”
“到屋了啊!吃饭了没”
“吃了”苏琳回到
“好,那你先休息哈,等哈晚上下来吃饭”
“好”赶了七八个小时的路,苏琳也累的不行了,挂了电话到头就睡。睡到太阳落山的时候,苏琳醒了过来,屋后的竹林沙沙作响,递来阵阵凉风,以前奶奶还在世时,每到傍晚,祖孙俩就坐在桂花树下,打着蒲扇,听着奶奶说的故事,陷入无边的美好幻想之中。而后来奶奶去世之后,苏玲就再也不敢在这桂花树下多待半刻,可时隔这么多年,她最想的也是这树桂花。
“苏玲,啥子时候回来的哦,七八年没看到你了,到时候过来我们屋耍嘛”
一位牵着黄牛的大妈,经过苏玲家门前,看见苏玲热情的打了招呼,苏玲有些尴尬,她素来记不住该怎么称呼别人,这也是她小时候被大人诟病的原因
“今天中午到家的表婶娘,你们才放活路回来啊!”记忆里叫的多的称呼大概是这个
“诶,有空过来耍嘛,苏品也在屋头哩”
“要的”看着人慢慢走远了,苏玲快速的躲回了屋类,要是再来一个她有些吃不消,这些热情,她从来都适应不了。
看着房间里堆满的曾经的书,和作业本,从小学到高中,这里面全是属于她的回忆,她翻找到了二年级的一个本子,看着本子上写的硕大无比的两个字,她的嘴角不经勾起一抹自嘲式的笑容,本子里开篇是一篇日记:
“今天是星期天,我和叶怜姐姐一起去放了牛,看到牛吃草吃的香,我真开心
1998年6月16日”看着这篇日记,苏玲陷入了回忆。1998年的她七岁,在村里十分的不讨喜,小孩子欺负她没有妈妈,大人讨厌她调皮嘴不够甜,老师讨厌她上学老是迟到,爸爸讨厌她跟着他,找不到下一任。唯有奶奶把她捧在手上,十分的心疼,同村里还有一个境遇与她相似的放大版,那就是日记里这个叫叶怜的女孩,叶怜比苏玲大8岁,长得十分好看,在大家都黑成炭的年代里,叶怜白的像白雪公主一样。可是叶怜的命途却并不美丽,七岁时妈妈便因病去世了,十一岁那年她的父亲,在黑矿产工作,矿洞坍塌遇难,那之后,陪着她的就只有一个瞎了眼的奶奶,苏玲没有玩伴就整天粘着她,两家挨着的,关系也还不错。苏玲的奶奶可怜叶怜也会帮衬叶怜家。做了好吃的也会分一半给她们。
“叶怜姐姐,出去守牛哦,”每天到了下午,太阳不怎么毒辣了,苏玲就跑到叶怜家叫叶怜,她们要把牛赶到青草茂盛的地方,对于苏玲来说放牛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可以随意的在柔软的草地上打滚,还可以摘野果子来吃,可以去小河里面泡澡,这些奶奶不知道就管不了,是自由的感觉。到了目的地,苏玲却发现了一个不认识的不速客,那人穿着一件白衬衫,带着眼镜,手里拿着笔快速的描绘着周身的景“喂,你干嘛坐在我平时坐的地方,我打了记号的那个位置已经是我的了,你给我让开”苏玲气势汹汹的吼到,小脸涨的通红,那个人比她高了不知道多少个头,她心里也是害怕的。男生回过头,一眼便看见了叶怜,在阳光下发着光,好看及了,呆愣了一下,男生迅速收起东西离开了,“算他识相”苏玲觉得自己家大获全胜,叶怜走到男生刚才坐的地方,捡起来他不小心掉落的画纸,眼前不起眼的山水在他的画里呈现着不一样的风彩,“哇!这个人画的画也忒好看了”苏玲惊叹着,叶怜笑着摸了摸苏玲的小脑袋,眼里有了一些不同于往日的光芒,苏玲知道,叶怜姐姐是最爱画的,她笔下的美人,栩栩如生,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样好看。
后来苏玲才知道,那个男生叫陆离,是小卖部张奶奶的外孙,是省城里来的,高考完了,回来这里玩的,苏玲觉得这个人多半有点毛病,省城里不得比这大山沟好啊,爸爸就在省城里,听奶奶说,那里全是高楼大厦。由于经常看见陆离一个人,苏玲心里开始同情他,觉得他和自己一样,也没什么玩伴,就不在排斥他了,有时候也看他画画看的入神,一来二去,叶怜苏玲陆离三人也渐渐熟络起来,“陆离哥哥,你画画这么好看,也给我和叶怜姐姐画一幅嘛!”苏玲大咧咧的,“你先给叶怜姐姐画,我下一个”说着就自顾自的拉着叶怜的手,跑到陆离的面前,叶怜和陆离的眼光瞬间撞在了一起,一种不知名的悸动,在两人心里暗暗滋生,“苏玲,别闹,别耽误人家”不知道为何,叶怜甚至连叫到他的名字都觉得心要跳出来了,脸也有些泛红,苏玲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异样,接着说道“叶怜姐姐也会画画的,只是她画不了自己”
“你也会画画?”陆离惊喜的问道
“自己乱画的,别听苏玲瞎说”叶怜柔柔的回答道,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对话,叶怜羞红了脸不敢直视陆离,躲避着陆离投来的目光。“叶怜姐姐画的仙女可好看了,才不是乱画呢,明天我放学了,你来我家,我给你看看叶怜姐姐画的,”
那一天傍晚大概是苏玲最为快乐的一天了,吃完了晚饭,陆离果然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碗菜豆腐“这是你奶奶在在店里买的菜豆腐,我外婆让我给你们送过来”陆离对苏玲说道,苏玲人小鬼大的接过了豆腐,进了屋内,递给了奶奶,“婆,你先把豆腐腾出来,我去拿个东西”说完就一溜烟的跑进了自己的卧室,拿出了叶怜给他的画,又飞速的跑回院子,“你看,这就是叶怜姐姐画的”看着苏玲自豪的样子,陆离笑着接过画,画中的女子,在漫天纷飞的桃花树下翩翩起舞,定格在了最美好的一瞬间,笔触虽然有些生涩,但是画里的形象却十分生动,仿佛被赋予了灵魂,看着画里的女子,陆离想到了初见叶怜时的样子,心里就如吃了蜜一样,甜甜的。“叶怜姐姐,进来呀,陆离哥哥再看你的画呢,”今天家里做了凉粉,想着给苏玲他们送点过来,却看到陆离,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跳的飞快,想着待会再来,准备走时,苏玲眼尖发现了她,将她拉了进来,手里的凉粉差点洒了,陆离看着她,心里升起一丝羞怯和雀跃。
叶怜刚洗完澡,头发还没有干,长长的头发如瀑直悬腰际,白净的长裙衬得她十分好看。“来坐,婆,叶怜姐姐给我们送凉粉来了”苏玲招呼两人坐下,又扯着嗓子对着屋里吼了一声,奶奶耳朵有些不灵,好一会儿奶奶才端着腾好的空碗走出来“叶怜来了啊,吃饭了没?”
“吃过了”叶怜回答到
“你们坐到耍哈,我去切个西瓜,下午冰在水井里面的,现在可凉快了,边吃边摆龙门阵”
“奶奶,不用麻烦了”陆离客气的说道,苏玲到是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奶奶并未听见,不一会儿就端着切好的西瓜走了出来,四个人围坐在石桌上,苏玲快速的分好了西瓜,给自己留了一块最大的,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看着苏玲馋猫的模样,叶怜笑的乐不可支,银铃般的笑声,在这个恬静优美的傍晚里,渲染了一个少年朦胧的心,手里的话画被他小心翼翼的叠好收了起来。
吃着西瓜,奶奶开始查户口,问完了家长里短,又讲起了故事,解放军进城,剿匪,***,那是奶奶的故事,独属于奶奶的年代。三人听得津津有味。直到天彻底暗下才各自回了家。
相处得越久,陆离变得越发的开朗起来,也开始给苏玲她们说着省城里的所见所闻,教叶怜画画,这样的日子多了,村里传出了闲话,说叶怜要嫁到省城里了,要成为张奶奶的外孙媳妇,怎么怎么的,弄得张奶奶十分不高兴,张奶奶对叶怜谈不上讨厌但绝对不喜欢,她的外孙在她的眼里那是宝一样的东西,如今却被这样到处调侃,她很不高兴,甚至和别人吵了起来。
陆离第一次见识到了流言的可怕,但是他却并没有因此而躲着叶怜,“管他们说什么,就当他们在放屁!”这是叶怜第一次听到陆离说脏话,看着陆离那因为激动而涨的通红的脸,叶怜开心的笑了,只要这个人没有因为这个躲着自己她就满足了。也因为陆离,叶怜开始对生活有了不一样的期待,她渴望未来,渴望一个明媚的未来。只是她从未想过,她的未来永远不会到。
“苏玲,在屋里没有,吃饭了哦!”姑姑在屋外的叫声打断了苏玲的回忆,苏玲回过神来,“在屋里,嬢,进来嘛”姑姑进了屋,手里牵着一个肉嘟嘟的小家伙,苏玲有些愣神“这是你嫂嫂二里胎”姑姑说道“这是苏玲嬢嬢,快喊人”
“苏玲嬢嬢”小家伙软糯糯的叫了声,可爱极了。一点都不怕生。苏玲顿时心情大好。“我们搬家了你晓得不?”姑姑问苏玲,苏玲惊讶,摇了摇头。
“我还怕你去我们老屋,所以专门过来接你,上午忘记给你说了”
“我睡了一天,到没起来四下转转”
姑姑家也修了新房子,三层的小洋房,装修的富丽堂皇,这就是苏玲小时候想要的房子的模样,苏玲在饭桌前坐了下来,蒸洋芋,油茶汤,炸油果,这是都是她念了很久的吃食“吃了饭没得哦,来厢起”还没开始动筷子,堂屋进来了一中旬的男人问到
“还没架势哦,先等起嘛”姑姑在厨房里回答,苏玲看着这个人,心里犹如一记闷拳打了一般,整个人僵住了,这时候,七岁的侄女端着米饭走了过来,递给苏玲,看着苏玲神色不对,有点害怕,苏玲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更是难看。
那人见到苏玲,人也是一愣,脸色瞬间变了,本来打算坐下的他,急匆匆的就走了。这一顿饭,苏玲食之无味,那段记忆,自她稍大一些之后,成了她无法抹去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