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发丝长及脚踝,白玉般无瑕的脸上,额间一点殷红分外醒目。他如天神一般注视着床上的杨柳:“你是谁?”
妖魔!?
一瞬间,脑中竟蹦出这么个可笑的词来!杨柳不禁莞尔:“你又是谁,这里是你住的地方?”
莫非他就是被囚禁在这里的人?不知不觉用了囚禁这个词眼,因为这里的一切都太过诡异,然而面前人一派安适的模样,又不像是被人囚禁那么痛苦。
“我是玄机,这里是禁地,你如何会在这里?”
他的语声说不上柔和,纯粹地不带一丝情感,他的衣衫是比天空还要浅淡的蓝色,赏心悦目地让杨柳都忍不住眯起眼,好淡雅的一个男人。
玄机看着杨柳皱起眉来,这个似乎很少露出的表情让他怔了怔,又自顾自笑着摇摇头,伸出手飞快地掐算起来。
他的拇指晶莹如白玉一般飞快地在各个手指上轮转,杨柳看得一呆,甚至有种荒谬的感觉,自己的命运正随着他手指的掐动而越转越快!
玄机的眼睛闭着,然而他如玉一般的洁白额头却渐渐冒出一层细汗,那点殷红如血一般的红痣越发妖异。忽然,他睁开眼,冰冷的薄唇吐出一句教杨柳听不懂的话:“妖骨,孽胎!”
“妖骨,孽胎?”杨柳不自觉地退后一步,此刻玄机身上迸发的是再清楚不过的杀意。他那双异于常人的琥珀色瞳仁,竟看不到方才半分淡漠!
强大的气息忽然锁定了她,竟令杨柳动弹不得。这份令人窒息的无力甚至比上次方洛尘带给她的更加强烈。
眼前这个叫玄机的银发男子竟然是这么厉害的高手?
“妖孽,在我面前,你还想挣扎吗?”
“妖,妖孽?”吐字艰难,可杨柳却硬是扯出一个支离破碎的笑容,“凭,什么……”说她是妖孽?
“哦,不承认。”
玄机忽然挥了挥手,那宽大的天蓝色袍袖在杨柳的面前一扫而过,却带起一股劲风将杨柳推了出去——噗!
鲜血四溅!内腑重伤,眼前的人简直强大地令人发指!
指尖传来一阵阵钻心刺痛,杨柳低头一看,不禁心底骇然。只是顷刻之间,她的十个指甲竟然片片折断,鲜血淋漓地无力动弹。
“妖孽,折了你的羽翼,现在告诉我,谁带你来到这里?”
妖孽!杨柳忍不住想握拳,指尖却传来一阵的钻心痛楚,告诉她玄机的强大!“凭什么说我是妖孽!”
“因为你就是。”
“因为我就是?!”
杨柳忽然觉得可笑:“你怎么不说因为你能掐会算,所以你所做所说一切都是正确,人人都得把你的话当作金科玉律,不能反驳,不能反抗,还要把你当作神一样膜拜!”
这一串话说得又急又快,杨柳从来不觉自己竟然有这么大的怒气,这番话中有些甚至是未经深思,便已脱口而出。
然而让她绝没有想到的是,玄机竟然只是淡淡地瞥她一眼,连语气都未有丝毫波澜:“看来你很了解我,那就更留不得你了。”
说着,他轻轻地抬起手,仿佛不经意地一捏,立时让杨柳感到脖颈上传来一阵窒息。明明玄机站在离她三步之外,为何他的手却像近在咫尺一样制住了她的脖子!
窒息!玄机的身影渐渐模糊,化成一片迷茫。只有他额间那点殷红,却像附骨一般深刻不去……
她要死了吗?不明不白地死在这个没人知道的地方?
身体忽然坠入一片白雾之中,前方传来隐隐水声:“哎呀呀,还是无赖好啊,想怎么样你都没辙!娘子啊,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洞房,为夫等你等得很辛苦……哎哟!”
杨柳全身一震,随即便听到自己的声音咬牙切齿地喊道:“你去洗!”
“遵命!娘子,为夫去也!”
紧接着“扑通”一声,水岸边传来女子气急的声音:“方路遥,谁准你偷亲我——”
这是梦吗?还是临死前的美好回忆?
杨柳急切地朝前方奔去,迷雾的尽头,她看见清瘦的男子独自靠在窗边,天上的圆月照亮他一身的落寞,桌上一幅墨荷,荷叶飘摇间却不见半朵清莲。
“我要等到什么时候,你才愿意为我绽放,还是你的心,从来就不在我身上……”
颈间忽然一松,杨柳倒在地上,立刻大口喘气,然而方才那如梦如雾的一幕却让她心惊不已。她不由地抬头去看玄机,却惊讶地发现方洛尘已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里,正握着匕首一脸焦急地问着她:“你还好吗?”
“你,干什么?咳咳,我还好……”
方洛尘似乎松了一口气,然而握刀的手却更紧了,他将匕首搁在他自己的脖子上,目光却警惕地盯着玄机:“快起来到我身边,不要看他的眼睛,他会迷魂术!你怎么样,手有没有事?”
仅仅只是几眼,却没想到他如此心细。杨柳微微感动,很快走到他的身后。“没事,你认识他?”
方洛尘没有回答,反而一脸凝重地盯着玄机:“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你要杀她!天师道玄机,不是号称这世间最慈悲善良的人吗!”
然而玄机对他的质问却只是如看待童言稚语般摇了摇头:“杀一人可救天下,你道这是残忍还是慈悲?”
杀一人可救天下?杨柳忽然笑出声来,转而笑容变冷:“胡言乱语!分明是你滥杀无辜,我与你初次相见,便要置我于死地,你这样的人还有慈悲!”
然而方洛尘却保持了沉默,玄机指着杨柳,琥珀色的眼睛看着她,又似透过她看向了遥远的未来:“刀光剑影,尸横遍野,我在她身上,看不到半点怜悯之心。”
杨柳一震,她明显感到方洛尘的动摇,他的双肩轻微颤抖,吐出的话却连杨柳都不信:“那又如何!”
“她会让你一无所有,包括你想要的,也包括你一直在保护的!你所有的一切都会因为她而失去,包括她,也包括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