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杨柳自己所说,十几年的情义,哪怕是虚情假义,也不是说放下就放下的。
“是谁!”
“青儿。”
背后传来抽气之声,杨柳回头一看,青姑坐靠在墙边,脸色灰败。绿衣正站在一侧,右手长剑无力垂落,看向杨柳的目中含着恳求之意。
洛云霓好心地指点杨柳道:“你今日既是为了报仇而来,我索性与你说个明白。你既知我的身份,自然也该知道那所谓的宝藏本就属于我燕氏一族,我拿回这山河图,也是理所应当。至于这过程中,除去些挡路石子,只能怪他们不识好歹!”
杨柳已不想再纠葛当年的恩怨,可显然洛云霓并不想放过她。她怀着最真诚动人的微笑,迷人的唇角上扬,轻软儒糯的声音悦耳动听地说道:
“莲儿?这名字与你娘亲当年一样,只可惜红颜祸水,两个那么出色的男人为她争风吃醋,甚至于最后反目成仇,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她一顿,又笑:“而我,只不过动动手指,他们便成了一无所有。”
杨柳吃了惊,洛云霓抬眼向她望来,仍是那轻软的语调,却怀惴着这世间最恶毒的恨意:“你认为,一个女人,如何会做到这等地步?”
“除了恨,便是妒……”
“除了恨,便是妒!呵呵……说地好!”她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审视着杨柳,那目光,似要将她当场穿透。
“除了恨,便是妒!若是恨与妒皆有,聪明的莲儿,你倒是告诉我,我该拿你如何?”
脚步一颤,杨柳抬手掠过鬓脚,故做镇定地笑了笑:“我娘亲即便与你是旧识,你们见面的次数也应该不多。”
“不是不多,而是一次都没有!”
洛云霓勃发的怒气让杨柳再次吃惊,只见她双手紧握,长长的指甲陷进肉里,脸上有懊恼,却更似无奈,“若不是我那痴儿从中阻挠,我如何会让你娘在我眼皮底下逍遥这么多年!”
“这,怎么会……”
“哼,你倒是聪明,一下子就想通了怎么回事。”洛云霓整了整满头珠翠,忽然回头对着杨柳嫣然一笑:“莲儿,你看我美吗?”
这突然的一笑让杨柳只觉毛骨悚然,她怔怔地不知如何回答,洛云霓却已经回转头去:“我自然是美的,甚至比你那第一美人的娘亲更美几分,当年他也说过,我是他所见过的人中,最美的一个……”
她不胜娇羞地垂下头,转瞬间却又目光凛冽,带出一丝杀意:“可是为什么我这么美,他却不喜欢我,反对你娘念念不忘!莲儿,你是她的女儿,尽得她的真传,不如你来告诉我,你们凭什么将男人迷得团团转,凭什么让他们甘愿为你们去生去死!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现在连我的尘儿也被你迷地团团转,为什么,你告诉我,除了美貌,凭的到底是什么!”
洛云霓的疯狂让杨柳不自禁退开几步,事情出人意料地有了变化,只是任她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原来一切的起因,只是因为忌妒。花费这么多时间,折损那么多条性命,竟只是为了满足一人的私欲。
“可笑吧?”洛云霓长吁一口气,忽然对杨柳释然一笑,“别看我现在这样,当时我也曾年轻过……”
杨柳默然,这一刻,她又忽然觉得面前的人很可怜。
“是我义父吗?”
“对啊,当年这宫中被他骗去的人可有不少,我也不算第一个了。”
只怕是最刻骨铭心的一个。杨柳心中明白,以义父的脾气,只怕当时对这洛云霓也是有几分好感的,不然怎会出手救她?如果他后来没有遇见娘亲……
杨柳好笑地摇摇头,想这些做什么。她抬起头,发现洛云霓正看着她:“你与你娘长地真像。”
她起身向楼内走去,见杨柳跟在她身后,又好心地问她:“不给你父亲报仇了?杨家一百三十二口,青儿下手的时候,可是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
杨柳不为所动:“死的何止是他,方路遥的父亲也是你杀的吧?”
“方路遥?”洛云霓愣了愣,掩唇而笑,“如果你说的是他的‘父亲’方云天,没错,是我杀的。敢向我下毒,自然要有死的觉悟。”
她说地很自然,其实也不错,杀人者恒被杀之,杀与被杀,其实就是一瞬间的事。就像杨柳此刻与洛云霓被峙,谁生谁死,本就是一场赌博。
“说起来,你娘真是我这么多年来仅见的奇女子,壮士断腕也没她那么果决!能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也算让人敬佩!”
她挑眼看看杨柳:“不过她生了个好女儿,今日你也让你刮目相看,竟然能忍住不去报仇,是无情吗?呵,我以为你今夜就是为报仇而来的。”
“报仇一定要大开杀戒?”杨柳笑地很勉强,“你似乎对我少说了什么。”
“哦,你的眼倒尖。”
洛云霓浑不在意地坐下来,替两人倒了茶,杨柳接过,细细一闻:“竟是‘凝雪’,这茶我好久没喝了。”
“尝尝吧,当年你义父也是最喜欢喝这个的。”
杨柳一滞,义父喜欢喝不错,这‘凝雪’,其实也是娘亲的最爱。她抬眼看了看洛云霓,面前这人,谁说穷凶极恶,不过也是个可怜人罢了。呵呵,只是她有什么实力去可怜别人呢!
杨柳静静地喝,洛云霓闭着眼,陶醉在“凝雪”清幽的茶香之中。
这其实是很诡异的一件事,两个本该生死相向的人,此刻却坐在一处喝茶。许是她们胜券在握,也许只是两人已将生死看淡,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两个极为美丽的女子,却是同样的出色。
生死之前而面不改色,还有什么能教她们动容?这样的冷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可是你我之间却必须有一个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