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呢?杨柳捏着手中的锦帕,不愿去想那熟悉的背影,以及这其中可能隐藏的复杂。
她躺在牢里唯一的石床上,平静看着发霉的天花板。
这天牢里关着不少像她这样的囚犯,替杨柳看门的是一个半聋老头,他靠在桌边打着嗑睡,酒瓶歪在一边,墙上一盏小灯,照亮这一方温暖。
皇上遇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宫变?那么刺客会是太子派来的吗,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先下手为强,而她只是一个倒霉的替罪羊?
杨柳轻轻叹了口气,忽听走道中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男人出现在她的牢门之外。
“是你。”杨柳瞥他一眼,坐了起来:“外面情况如何?”
“皇上遇刺,至今仍晕迷不醒,性命垂危。”郑礼塞给那老头一锭金子,顺利进地牢来。
杨柳这才看见他手上拿着一个精致的食盒,不觉笑了笑:“外面对我的罪名又是怎么定的?”
“皇上有意为主子牵婚,夫人因妒生恨,遂趁机混进宫刺杀皇上。如今毒发,宫中正遍请名医与皇上医治。”郑礼的声音很轻,他低着头,将食盒中的菜肴一件一件放到地上。
顿时香气四溢,引地杨柳看了好几眼:“这好像是宫中的菜式,阿礼,你不需要如此费心,我对这些不讲究。”
郑礼低着头一言不发,沉默让气氛显地有些沉重,碗盘放整齐后,他又用手背试了试菜的温度,正好,这才将筷子恭敬递到杨柳面前。
“阿礼?”
郑礼低着头,他能感受到杨柳的目光久久停驻在自己身上,良久,他“扑通”俯倒在地:“请夫人原谅小的自作主张……”
“怎么回事?”
“夫人……”郑礼一直低着头,心中的愧疚让他不敢看向杨柳。
忽然“啪”地一声,银制的筷子横放在碗盘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阿礼,说吧,我做好准备了……”
“夫人……宫中旨意,明日午时,斩刑……”
明日午时,斩刑!
杨柳万万料不到,变故来地这样快,她甚至来不及想清楚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却已经面临这突如其来的死刑!
“怎么会这么快?是有人做了手脚?那你们还来地及准备——”
救场……杨柳忽地收住自己的话,她看到郑礼跪在地上一言不发。从进这天牢之后,他就一直这样默默地低着头,送来最精致的食物,做最周到的准备,却绝口不提让她放心——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杨柳忽然想笑,她从怀中掏出那方锦帕,问地漫不经心:“郑礼,你怎么自作主张了?”
“砰,砰”的磕头声在牢中响起,杨柳无力地摆摆手:“别磕了,每次你们朝我磕头,就是想要我的命。我杨柳只有一条命,施舍不起……”
“夫人,小人来世为您做牛做马……”
“还是不要了,你这样的忠心让人害怕。”
杨柳平静下来,慢慢靠倒在床上,不带希望地问:“那么白日里将我抓来的人,果然是方鹏飞?”白日刺眼的日光下,仅仅一瞥,那冷漠的声音和熟悉的背影已让她心惊。呵,多日不见,想不到她们会是这样的见面方式!
“夫人,大少爷是皇上的臣子,也是主子的大哥……”
“呵呵,一句话,替他的苦衷全表了。怪不得他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郑礼依旧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向着杨柳又重重地磕了头:“夫人,主子在皇上手里……”
“方路遥在皇上手里?”杨柳苦涩地笑了笑,然而只有她知道皇帝与方路遥之间的关系,这其中的玄机即使现在道破,也已失去意义。
“郑礼,你是个忠心的笨蛋……走吧,死前也让我清静一会儿。”
前一刻还怀疑太子做鬼,想不到至始至终只是自己人的圈套。以她一人换方路遥一人,怎么看,都是一件划算的买卖。杨柳甚至忍不住在心里想,若是她知道真相,她是不是还会来钻这圈套呢?
背后的牢门沉寂许久之后再次打开,杨柳却已懒地转过身去:“今天好热闹。”
“妹妹。”
一个机灵,杨柳从床上坐了起来,却见来人揭下斗篷,露出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美人脸。
“杨歆瑶……”
杨柳转头看向云霁,以目光相询,却见他淡淡一笑,昏暗牢房中,他穿地格外素雅,温暖的笑容几乎要将这一室的温暖融化。“怎么说她也是你的亲人,虽然她忘了,可是我怕你想念。”
他的手中同样拿着一个食盒,打开来,却是一些家常菜式,都是她爱吃的。他一一摆放在地,最后取出一壶温酒,两只酒杯。
“你难得一醉,这一生都过地孤苦,走之前,纵容自己放松一下吧。”
满腹的委屈忽地涌上眼角,让杨柳几欲落泪。她扯起一个笑容:“谢谢。”
接过酒杯,云霁拿杯子轻轻碰了她一下:“我始终记得那晚你我在马车上共渡的时光,心里总想着,若有一天能够重温该有多好。”
杨柳吃惊,抬头却见云霁笑容依旧,眼中的温暖令人沉醉:“记着我的笑容,若有来世,我只认你一人做我的妻子……”
送走云霁,酒已变冷。杨柳呆靠在床上,忽地抿嘴而笑,爱恨亲仇,世上几人能分清?为自己而活,她此刻才有些明白娘亲的意思。
抬头看那方天窗已露出微明的天色,离午时又近了一丝,杨柳忍不住理了理衣衫,看着地上那两堆冷却的菜肴,心中却忽然好奇,不知接下来,又会上演什么!
是她平静地死,还是再一次成为圈套中的诱饵,他人手中的棋子?她忍不住抿起嘴,微眯的眼睛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情,只有一声声富有节奏的敲击,显示主人正在冷静地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