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坐在镜前,沉默看着殿外,忽地门上轻敲两下,一回头,方路遥向她走来。“怎么样?”
“三弟存心躲着我,派出去的人也没有消息。”方路遥沉默,微微叹息一声,“明天是我们的大日子,若是三弟有心,自然会来的。”
杨柳低下头,方路遥伸手握住她,“之前我总是在想,那时委屈你了,现在有机会,自然要风风光光地办一场。”
杨柳静静任他握着,透过敞开的窗户看外头天色,几许残云,随风吹散。
“明日,恐怕不会平静。”
云王驾崩,方路遥登上皇位,明日既是登基,也是册后之日。然而隐在平静之下的暗流汹涌,注定明天定有一场硬战。
第二日天还未亮,皇宫中已然忙碌起来,成串的宫灯高高挂起,因为先皇仙逝未久,宫中并没有大肆铺张,然而该有的排场,却没有一丝缺欠。
暗红色的绸绣凤袍,长长的裙尾拖曳在地,妆出帝后应有的凤姿。金色凤冠上,硕大东珠泛出莹莹光彩,越发衬得娇颜柔美,然而那始终沉静的眼神,却又使她生出几分威严,束手而立,顿生凛然不可侵犯之感。
册后的礼节并不繁重,只是因为与新皇登基在同一天,因而宫中分外忙碌。
“砰”一声,似乎有人摔碎了东西,轻短呵斥一声,等杨柳回神去看时,早已失了痕迹。
雕梁画栋,华美宫室,谁曾想过会有今天呢?她看着身上金线织就的凤袍,转头却问旁人:“天师呢?”
众人摇头表示不知,杨柳低下头,原来玄机也不在了……
新皇登基礼后,将金册送至皇后宫中,之后接受百官朝贺,册后之礼便算完成。杨柳被人搀扶着走向正殿,高高皇座上,方路遥早已翘首以盼,玄黑的团龙皇袍,更衬出他三分俊朗,七分威严!
他笑着站起身,朝杨柳伸出手,两地跪着的朝臣同时欢呼,一时间朝贺声如潮涌来。
声音震地人耳朵嗡嗡作响,那短短通向皇座的台阶,却似跨过一道坎,从此以后,身份再也不同。他是帝,她是后。
“紧张吗,我的皇后。”方路遥不着痕迹地捏紧她冰冷的小手,俊朗的笑容差点晃花杨柳的眼。
她不屈地抬眼提醒他:“该是朕。”
“呵,对,一切来得太快,恍如身处梦中。”
两人在上面悄声对谈,面上却仍端着庄重的表情,一旁自有太监喊着平身免礼,杨柳新鲜过后便觉疲惫,倒没有反驳他:“就像看戏,落在自己身上,反而不觉真实。还是闲散日子来地实在,这高高皇座,坐着也只觉浑身不适。”
方路遥呵呵轻笑,知她厌烦,便派人将杨柳送回后宫。
行在漫长宫道上,阳光投射着宫墙的倒影,将这宫道划成光影两半,眯起眼,仿佛脚下是并排的两条小道,一道光明,一道黑暗。谁也不知,前途如何?每走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深藏在宫中的黑暗,下一刻,也许就能使人万劫不复!
宫中大宴,方路遥高坐其上,迷蒙醉眼其实清醒地看着底下各人的反应。太子沉闷,七皇子云闵却一如往常,端起酒杯向他贺喜,其它皇子面色不一,人人戴着面具,热闹中却总有那么一丝不协调,似乎在等着什么事情发生。
方路遥端起杯,在各自不同的笑意中,满饮。嘴角的笑意早已隐去不见,他抬头望着月上中天,众人皆已有了几分醉意,便拍拍手,上最后一曲剑舞。
所谓剑舞,柔中有刚,乐声时而清亮高亢,时而绵柔不绝。众人看地纷纷点头,忽地乐声一变,那银色软剑突起光华,月色下如织就一张银丝大网,将众人的惊叹网罗其中。
那女子纤腰柔软,转身一折,一剑斜指天幕,月中光华也似为剑光所摄,变地黯淡无光。百官的目光随着女子的脚步而折转,那柄软剑却总能在出其不意的旋转变相,时而贴身而过,时而扬起青丝万千,看得众人捏起一把冷汗。
忽地,她的手一松,那剑把骤然出手,软剑直指座上一人射去。众人看地胆寒,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叮”一声,似有物事弹在剑身之上,硬生生让那软剑改了道,直朝皇座而去。
等候已久的刺杀,终于拉开序幕。
几乎在软剑折转的同一瞬间,便有不知从哪钻出的刺客,从四面八方向方路遥袭去。然而容不得众人惊呼,比之更快的,是立于两旁的守卫禁军,从各个方向护住方路遥,而一直坐在下首喝酒的方鹏飞,却在同一瞬间杀气四溢。
说来繁琐,其实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众百官还未慌乱,便有隐在暗处的禁军涌出来,将那些刺客团团围在中间,顿时插翅难飞。
有文官一生也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吓地面色发白却不敢离座。皇帝还在上面坐着,又岂容自己晕倒了事?
混乱来地快,去地也快,刺客的尸首被清理干净,方路遥敲指看着底下众人不同的神情,嘴角慢慢升起一丝笑意,手边却招过持酒的小太监:“来,每人一杯。”
说着,他自己先倒满了一杯,一饮而尽。
太子怨毒地盯着杯中酒,似乎这酒便是方路遥,恨不得将他生吞。而云闵则谨慎地多,状似无意地扫过那酒壶,接了酒,却趁着他人不主意,偷偷换过一杯。
“众卿,为何不饮?”方路遥扫过席上某几个脸色难看的朝臣,面上带笑:“莫不是怕这酒中有毒?”
此话一出,当场便无言,太子冷哼一声,显地场面更加尴尬起来。
云闵微笑着站起身,笑道:“皇兄的这个玩笑可不好笑,御赐之物,即使是毒,也是恩典。”
他当场便将杯中酒喝地一干二净。方路遥不禁鼓掌叫好,忽地,他面色一变,“快宣太……”
医字还未出口,只听身旁一阵凌厉风声,一道暗光向他袭来。众人惊叫,却见一直站在皇帝身旁的小太监,骤然间从盘底抽出一把匕首,向方路遥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