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如意急匆匆追至破庙中,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一个满脸麻子的小个少年盘腿坐在火堆前,见他到来,便不慌不忙地从地上拿起一碗水,末了还不忘调皮地眨眨眼:“跑累了吧,这里有碗毒水可以喝哦!”
边说着,她自己先端起一碗,一口气便喝个精光。
“你知道我会追来?”玉如意挑了挑眉,端起地上的水碗,碗中清水见底,似乎并无异样。
水,随着他的动作漾起一丝涟漪,一滴水珠不经意从碗中跳出,撒在他的衣袖上,顿时,“嘶——”一声,一股青烟,齐整的衣袖上,赫然烧出一个小洞!
玉如意的脸立刻黑成一片,离绯却笑盈盈地:“早跟你说了这水有毒啊。”
“那你还喝!”
“我渴嘛!而且,你那碗有毒,不代表我这碗也有毒啦!”
玉如意被噎地说不出话,忽然觉得想笑,感觉像在小孩子过家家,摆了东西还要先猜谜。这种感觉很新奇,却让他打心里放松下来。
“你刚才为什么不跟那人走?”
“切,早跟你过我巴不得离开他啦,是你多疑,总不相信我说的话。”离绯说着,却自顾自吃起干粮来。夜半三更,她却坐在破庙里啃馒头,这样的感觉,很古怪!
而玉如意却怔怔看着面前这碗清水,离绯说的不假,她似乎也没有必要骗他,那么会不会面前这碗水也是一个陷阱呢?他忽然发现自己总是在猜疑,到了现在,他却不知该不该相信。信任?这种感觉,他遗忘很久了……
很想相信她,可是理智让他坚决不去动面前这一碗清水!矛盾的,仅仅一碗水,竟让他纠结至厮!究竟是自己想太多,还是面前的人早已将他看地透彻?如果是后一种,那么这女人实在太可怕了!
“所以说,你这人太多疑啦。想地多的人,注定会失去很多快乐!”
“你似乎很有感触?”玉如意在面具下苦笑。
“我用地着感触么?看你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了,戴着面具不敢见人,你的日子过地实在身不由己。”
“那你呢?你还不是一样不敢见人。”
离绯禁不住又摸了摸自己的伪装,这张人皮面具是刚才在离府时顺手摸来的,想到自己包裹里还存着一张,她就忍不住想夸奖哑老头。好样的,真是深藏不露,谁知道区区一个仆人竟然还藏着这么多面具,真不知道他脸上那张老人脸会不会也是假的?
思索中,馒头很快被吃完,离绯拍拍衣服从火堆旁站起来,看到玉如意紧张的模样,她立刻笑了:“这火就留给你了,不客气,也不用太感动,要是有缘,咱们以后再见。”
说着,她笑盈盈地垮过火堆,一个俯身,手就伸到了玉如意面前:“相识一场,借个东西出城。”
指尖才触到银白面具之上,离绯又顿住了,她的笑容微滞,带出一分凝重:“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提醒你,你中了我的毒,就不要枉自运功了。前次在祭桌旁只是试探,这次的毒却是真正下在火里,以后不要再来追我,下次,我会用见血封喉的毒药。至于解药,就是你面前这碗清水。就当买个教训吧,下次别再这么多疑,不然做人会很辛苦。”
说完,离绯径自揭下面具,转身便走。
“离绯,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离绯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去看。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好一会儿,她才扬起脸,灿烂一笑:“活地简单点不好吗?想这么多干什么!”
见她抬脚又要走,玉如意不由再次喊住她:“你不想看看我长成什么样子吗?”
“呵呵,不了,万一看完后你要以身相许怎么办……”
声音还在庙中回荡,人却早已从破庙的后门走了出去。
玉如意怔怔看着那个消失的身影,手脚过了一会儿才恢复知觉,他拿起地上那碗水,看着清水中自己的面容,良久才将眼一闭,一股脑喝了下去。
时间似乎过地很慢,玉如意手脚冰凉地坐在那里,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生还是死,不知道自己这样的信任是否仅仅因为离去前离绯的神情。
那样的神情,坦白而真诚。她看着他的眼睛,她的眼睛里有自己清晰的倒影。清水在喉间流过,不一会儿便流遍五脏六腑,一股气流从他的丹田处缓缓升起,他的毒,真的解了!然而,为何心里却没有半分喜悦,有的竟是无限的惆怅。
“以身相许?你早就察觉了是吗,杨柳……”
从破庙出来,离绯拉着楚天行二话不说就朝山上赶,来之前她早就打探好路径,从这山头到南城门,等天一亮,立刻就可以蒙混出城。她虽然不清楚玉如意有多大的势力,可只要楚天行戴上面具,任谁也不敢贸然去揭吧?
呵,她想的真不错。
“我不想出城。”
“什么?”离绯几乎跳脚,“我这么辛苦把你从仇人那里救出来,我容易嘛我!”先是趁路云不注意给他吃假死药,造成他已死的假相,完了又留字条让他在破庙碰头,做这么多事,可不是让这个二愣子再冲回去!
“我不会离开这里,她的仇人在这里,我要给她报仇!”
“可是要报仇也要有命啊!我只看到你遍体鳞伤,势单力薄,我怕你的仇还没报成,就先让人家给祭了!”
“我不会走!”
“你!”离绯气煞,她恨恨瞪着面前的楚天行,如果眼神能杀人,他定然千疮百孔而死!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虽然很感激,不过你还自己走吧。”楚天行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两三件东西递给离绯:“你一个人上路,多点毒药防身也好。我身上还剩下一些,这块玉佩,也送给你,就当相识一场。”
离绯当即翻起白眼,搞地跟生离死别一样。“你这人真婆妈,好啦,说说你要给谁报仇,我看有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