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不对劲。”钟总说。
“我也感觉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你看，这劳务合同一签就签了五年，而且对试用期没有任何说明，你只是一个打工的，还给你定了五十万的违约金，违约后三年内不得在同行业出现，等等，这些制约你的内容非常多。”
“怪不得厂长亲自来给我送合同，还让我赶紧签。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我。”钟总说。
“董事长和我的利润分配合同一直就没签下来，这次他来也主要是要定下来这个事，可是他来北方第一时间却是先去药厂见你，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是想釜底抽薪，先把你签下来，然后用你跟我讲条件，压低我的利润，因为签下了你，业务部就能正常运作，而我就被架空了。”
我听的出了一头冷汗，心想，多亏我刚才长个了心眼，没签合同，这要是签了，大哥就被动了，然后我心里又升腾起一种气愤的情绪：他签我，我以为是看到了我的才华，原来只是把我当成削弱钟总的一颗棋子，我内心升腾起一种不被尊重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深刻的了解到，商场是真的残酷，而这些是我以前没有意识到的。
“那大哥，一会他们找我要合同，我怎么说？”出于对董事长的畏惧，让我有点慌张。
“你想签吗？”大哥试探的问我。
“我不想，我做的每件事必须对大哥有利。”
“那好，你就说领导之间还有一些问题没有敲定，让他找我。”
“好的，大哥。”
挂断电话，我依然心有余悸，说句实在的，这些年虽然我的事业是一年一年稳步的上升，可是我依然没有安全感，我必须要在每个月工资中存出来一部分作为过河钱，我必须要在商场里面相中一套衣服然后回去网上旗舰店找同款，我必须下馆子之前去美团看看有没有饭店的打折卡或者套餐券，我比飞儿，肖波赚的都多，我却比他们更加谨小慎微，因为我没有稳定的工作，用我妈的话说，你虽然赚的多，但是有今天没明天。我就这样战战兢兢的害怕没有明天连个小错误都不敢犯，要把所有事思前想后做到完美才能安心，今天终于有个人告诉我，你稳定了，你能在这退休，而这他妈的却是个陷阱，更让我闹心的是，我竟然还兴奋了半天。
我把我所有的心里活动都告诉了莫尘，一起咒骂了一会儿，就等着不管是谁来催我签合同我高傲的拒绝他。
果不其然，下午三点钟左右，副厂长又来了。
“妹子，合同签好了没有。”
“领导之间还有一些事没谈妥，我暂时不能签这个合同，你们先找钟总吧。”
副厂长姐姐一愣，估计是没有想到我如此的不识抬举，转身走了。
正常下班，我不想做饭，莫尘说带我出去吃。潘西县很小，却有几个比较小情调的馆子，今天莫尘带我吃火锅，莫尘说，咱们吃点热乎乎的。
莫尘问我，“姐，你不签合同有没有一点舍不得。”
“说实话，能没有吗？混这么多年了，谁不想稳稳当当的过日子？”我叹口气接着说。
“可是，咱们是大哥的人，没有大哥咱们没有这份工作，咱们不能不会做人。”
“是呀，而且这个董事长挺阴。”莫尘说。
“或许，生意做大的人都这样吧，不是说资本的积累是血淋淋的吗，咱们这才哪到哪。不想被人算计，被人利用，也许只有等咱们做到哪个位置才能被真正的尊重吧。”
“也许咱们坐到这个位置，也和他们一样吧。”莫尘说。
“我感觉我费劲能坐到那，我心没那么狠。”
多年以后，我也精于权术和算计，并且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我有时候会想，究竟是谁改变了我们，是境遇逼迫，还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当我们暗自落泪，当我们慨叹命运的时候，我们是真的无辜吗？
吃着饭，钟总和董事长的介绍人王总打来电话：“小安呀，合同怎么没签呀，多好的机会呀。”王总总是一副和稀泥的面孔，内心却比谁都精明。
“王哥，我也不懂那些事，我是大哥一手带出来的，我得听大哥的。”我也拿出扮猪吃老虎的劲，柔弱的说。
“钟总那边还有没定下来的事呀，这我都不知道。”王总继续装糊涂。
“我也不清楚，我就好干我业务上的事，其他的我也不懂，就听大哥的。”我说。
“我觉得呀，小安，机会可不是常有的，董事长也不是经常给人机会的。你这么年轻能干，不签合同可不聪明，人啥时候都得为自己考虑。”
“王哥，谢谢你提点我，还是你们和大哥商量完再找我吧。”
“嗯，好吧。你这孩子真犟。”
挂断电话，莫尘问，“他说啥了？”
“还不是劝我签合同，我还以为他和大哥是一伙的呢，结果帮董事长说话！”我说。
“人呀，总是会选择能给自己带来更大利益的呗。”
“真可怕。”我说。
在我心目中，钟总是个有财力有能力的人，可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就连和他兄弟相称的王总，到真格的时候也会投靠更有实力的董事长，真不知道，往日那些兄弟情深都是什么？真不知道这算不算背叛？我突然有点心疼我们大哥，在我看来那么成功的老板，背地里竟也四面楚歌，而我更啥也不是，只是人家大佬手里的棋，在他们的博弈中认命。
如果说王总打电话之前我还有一点的遗憾的话，那么这通电话之后我就完全的下定了决心，我可能是大哥唯一一颗转败为胜的棋子了，大哥对我有知遇之恩，我说啥也不能背叛他，哪怕是选错了，哪怕是大哥最终败下阵来，我也认了。
莫尘说要带我散散心，不要再想单位的事了，然后把我带到电影院，这是我俩第一次看电影，影院里放的是，西游降魔篇。多年以后我已经不太记得其中的细节，只记得黄渤演的孙悟空不太美，舒淇演的女子惹人疼，文章演的唐僧招人烦，还有莫尘，一次一次握住我一次一次抽回的手，然后我不做挣扎，被他抱着没看好这场电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