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山村,农夫有头大肥猪,运输困难央求屠夫上门屠宰,这纯属破了场里的规矩。然而,老实、纯朴、憨厚的屠夫却毫不在乎。他早年就发明了自动化屠宰机,假若执意把猪拉到屠宰场去宰,也许就不会惹出麻烦,也不会被人“宰”,更不会有这些文字。
他一生乐善好施,遇见别人有困难就坐卧不安,必然伸出援助之手。记得有一次,骗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他诉说:家乡发大水呐,遭饥荒呐,爹死娘嫁人啦!悲伤而凄惨,令人俨然下泪。他一激动不仅掏光了身上所有的钱,居然连衣服裤子都脱给了别人,好歹是个大热天穿着短裤背心回家,老婆以为他遭人抢了,他哭笑不得地说:“不是遭人抢了,而是遭人骗了。”“咋骗得这么惨,怎么也该留条裤子呀!”“本来先只给了那人衣服和裤子,咱想裤子没有皮带那咋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帮人帮到头,送佛送到西,所以就连皮带也送人了。”
这回他听了农夫地诉说,啥话没说拎起那些屠宰家什,一路小跑来到农夫家里,见了那头硕大的肥猪愣了好一阵说:“这猪怕有千余斤,恐怕还是得拉到场里宰。”“屠先生,这大热天怎么才弄得到屠宰场……”女主人也在一旁哭诉着不断地哀求道:“屠先生,知道您是很有办法的人就行行好吧!”屠夫哪能视别人的困难而不顾,别人的困难就是他的困难,别人办不到的事他偏不信那个邪,头脑一热一激动,毫不犹豫地说:“别着急,宰不了咱也得想法子宰!”
还用说,他是秉性难移,常常遭“宰”总不开窍,老婆说他是个不怕“宰”的猪,说来不无道理。这么大的事说啥也应当先回场里,沏上茶坐下来品一品,认认真真地写一份《关于山村农夫有头大肥猪不便运输就地问宰的请示》。怎么也得按照程序,经班组、工段、车间、分场、总场,一层层审批后,再上报屠宰集团总公司,由集团总公司存入电脑,进入网络列入议事日程,然后就这个问题召开专题主任会、经理会、董事会……论证、讨论、研究,海选甄别,最后采取投票表决制决定,是否就地屠宰,多少屠宰费,派谁屠宰,如何屠宰等等。或许这还不够,还应当上报县、市行业主管部门就屠宰的竞标、观摩、现场直播等等,一系列重大问题现场指导。当然,还可申请简化手续、现场办公、特事急办,整个程序充其量最多也不过半年时间,何必猴急火燎,急那一天两天,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天依旧的热,太阳不大很烤人。他抓着头皮在院子里转了几圈,眉头一皱猛生一计,选中驴圈旁一个切饲料的石墩可就地取材。他性子急说干就干,在石墩上铺上木板用铁丝捆绑,很快搭起了一个长两米、宽一米有八的屠宰台,同时宰两头猪也轻而易举。屠宰的台子刚刚搭成,瞅热闹者也渐渐增多,把屠宰台围了一大圈。农夫乐滋滋地从猪圈里把大肥猪赶了出来,十几个壮汉即刻把猪绊倒在地,七手八脚地捆住了猪的四条腿,用预先准备好的木架子把大肥猪往屠宰台上拖。大肥猪在不断地蹦跶嚎叫着,眼看即将拉上屠宰台时,那猪突然挣脱后腿的绳索,两腿一蹬“呼啦——”一下蹦进了驴圈,不断发出“嗯呜——嗯呜——”的惨叫,令人撕心裂肺。毛驴吓得“欧呜——欧啊——”乱窜,这个节骨眼上谁还顾得上毛驴,壮汉们冲进驴圈按住了大肥猪,又一次将大肥猪拖到了屠宰台上,屠夫生怕再错失良机,使出看家本领一挥手“唰啦——”一刀,猪血溅起一米余高,伴着屠宰的刀声大肥猪“哼呜——哼呜——”地断了气。
古有“杀鸡儆猴”,今有“杀猪惊驴”。时刻,那头早被吓得胡蹦乱跳的毛驴,更加焦躁不安,突然“欧呜——欧啊——”地挣脱了绳索,如脱缰的野马从驴圈里冲了出来,吓得围观者喊爹叫娘,屠夫不顾个人安危冲上去,死死抓住毛驴的绳索,毛驴突然扭头一阵乱踢,慌乱中不幸被毛驴跌倒在地,屠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后滚翻站起来又扑向了毛驴,侧转身本想抓住毛驴的头套绳,却忘记手里拿着那把锋利无比的屠刀,一挥手不偏不倚割断了毛驴的喉咙,毛驴应声倒地血流如注。这惊险的一幕犹如电影中的人畜厮杀,场面真实壮观惊心动魄,围观者无不敬慕屠夫的英勇与刀法,不约而同地鼓掌叫好。
女主人见状却一下扑倒在毛驴身边嚎啕大哭,“可怜的驴呀,你死得好冤呐,穷得杀猪也不杀驴呀!”屠夫如梦初醒渐渐从惊恐的神情中平静下来,倒吸一口冷气打了个寒噤,这下真惹出麻烦了。“是呀,杀猪怎么把人家毛驴给杀了呢?可是,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手忙脚乱,忙中出错,只能是误杀呀!”屠夫在心头琢磨,怎么给农夫一个合理的解释。农夫不由分说一把抓住屠夫的衣襟,气呼呼地说:
“我叫你杀猪,你杀了我的驴,赔我驴!赔我驴!”
“怎能这么说呢?”屠夫十分委屈地争辩道。
“咋不这么说,我的驴是不是你杀了的?”
“驴是我杀的不假,但那时大家都惊慌失措,我也是为大家的安全着想才去拦驴呀!”屠夫还在不断地辩解。
“人是活的呀,拦它干吗,它跑也跑不到哪儿去,非得把它杀了不成吗?”
“你简直是怪人不知理,我本不该外出屠宰,好心为你解难,真是猪八戒爬城墙,倒打一耙,你,你……”
气得他无言以对,真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即使有千张嘴,可是驴的确死了,死在了屠夫的刀下,驴死不能复生,还有啥好说的呢?只得自认倒霉。这才叫:“世事都因忙里错,好人半自苦中来。”(清·曾国藩),这或许对他也是一个自我安慰吧!
据围观者而言,是毛驴撞在了屠夫的屠刀上。但是,任他如何辩解也说不清道不明,世间这类好心成了驴肝肺的事多哪儿去啦!比如,有人丢了钱你不能帮人捡,免得到时候失主说不只那些;有人遭遇小偷不能说,免得惹出麻烦还说你多管闲事;有人当街跌倒不能随便去扶,免得人家说是你撞倒的……如此等等,这已不是“瓜田李下”之嫌,是一种离奇荒诞的怪现象,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何况农夫并不是刻意敲竹杠,只因屠夫脑子真的少了一根弦,农夫觉得有机可乘见利忘义一反手击了他一闷棍,顺手牵羊“宰”他一下罢了。农夫不依不饶,弄得他无可奈何,非要屠夫赔头毛驴,不然他得像毛驴那样天天为农夫拉磨驮物。
村长是山村德高望重唯一能主事之人,漫不经心地走过来看了看那躺在血泊中的毛驴,又在农夫耳边窃窃私语一阵,以其村长身份作了一番说服性的调解……最后裁决:“宰猪分文不取,杀驴无钱可收,另赔毛驴三百元。”这个裁决也是给屠夫一个台阶下,虽说千言万语也道不尽对村长地感激之情,但他还是气得捶胸顿足,长长一叹:“唉——谁叫咱常帮别人总把自己搭进去,这回不是又遭毛驴给‘宰’啦!”
“屠夫常被人‘宰’又不怕‘宰’,可是有点油水的家伙,不‘宰’他‘宰’哪个?”屠夫要是亲耳听到农夫这番没心没肝的话,恐怕会一头撞死在树上,那就不是猪的脑子不能急转弯撞树上了,而是屠夫的脑壳遭打倒了撞树上了,跟毛驴差不多撞在屠刀上一命呜呼。古人说:人无混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穷得叮当响的农夫难免见利忘义,趁机敲上一笔那也是顺理成章,这样干不偷不抢比起那些坑蒙拐骗者,恐怕也算是巧妙之哉!
欲知屠夫被“宰”乎?且看屠夫与输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