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宰了一辈子,不及别人‘宰’一下子。”这是庸医的一句诙谐而具有讽刺性的话,或许人们还记忆犹新,也就是庸医把屠夫的腿治瘸了,无可奈何到处寻医,这回又遇上“好心人”,该不会又遭“宰”了吧!
庸医的“断骨疗法”不仅没有治好他的风湿关节炎,反而使他的腿瘸了,遇上天晴下雨炎热严寒就疼痛难忍,甚至无法下床只能躺在床上任凭医生和护士的摆布。诊治的法子当然免不了输液、针灸、吃药,外加敷药等等,把两条腿裹得活像个棒槌,这反反复复一治就是十年,效果并不明显。他怀疑那些满嘴现代词令的这师那授,也怀疑他的腿会不会东变西变,说不准那天就栽下了岩(癌),他心急如焚就乱投医越医越糟,有人指点迷津到山外寻求广医洋医。
天刚蒙蒙亮,屠夫挤进了北上的列车,车厢里人挨着人摸背擦肩人声沸腾,他只身卷曲在车厢的一角,静静地聆听列车的呼啸和人们的吵闹。他渐渐地沉浸在瘸腿上,疼痛又一次次涌上心头,悔恨的泪水直往下流,当年不该轻信庸医的鬼话,不该不听老婆的劝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悔之晚矣。正在这时,一位中年妇人走到他跟前主动给他搭讪,大有一见如故之感。开始他只说旅途邂逅并不在乎,当问他是不是去治腿,却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奇怪,她怎么知道咱去治腿呢?他好奇地与那位妇人聊了起来。
“唉,可不是乡里、县里、省里的大医院都治了,还是——”屠夫欲言又止,好像难于启齿。
“您这是到哪儿去呢?”
“到京城的大医院看看。”
“大哥,您甭急我家老公公就跟您这腿差不多,也是到处都治不好,后来——”
“后来怎样?”屠夫迫不及待地问。
“后来经咱邻居的一个亲戚介绍,是在北京一家医院治好的。”
“哦——那您知道是什么医院吗?”
“不知道,我老公才晓得。”
听到这儿他激动的心凉了,摇头晃脑一副十分失望的样子一屁股坐了下去。那位妇人见屠夫失魂落魄的样儿,似乎善心驱使着她的恻隐之心,说:“要不然咱打个电话帮您问问好吗?”听妇人这么一说又燃起了他求医的希望与激情。那位妇人装模作样拿起电话:“老公呀,俺爹那腿是北京那个啥医院治的呢?”那位妇人真是热心肠,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居然问到了京城那家医院,还把地址和联系电话写在一张纸上,接过那位妇人递给他的那张纸条,激情涌动,点头鞠躬,抱拳致谢。那妇人当然是面带微笑地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人们都投来了敬佩的目光,这位妇人多仁义多有爱心多令人佩服。
他遇上这等好事,几乎忘记了腿的疼痛一下子精神了许多。列车飞奔而去,带着他的喜悦撒下了一路笑声,车厢里气氛也渐渐地活跃起来,有人也向他问长道短,有人还劝告他说:“屠先生,你要小心或许刚才那位妇人就是个医托。其实,你一上车她就盯上你呐!”咱是在火车上偶然相遇,怎么会成了医托,会有这么巧吗?他当然也知道无巧不成书这个道理,这车上那么多人唯独就盯上我,难道我就是“唐僧肉”,认为我屠夫善良好“宰”吗?我才不信那些鬼话!看看他那样儿寻医的欲望几乎刻在了脸上,还有人不知道的吗?有缝的蛋还有不招苍蝇吗?何况是有心计的医托。
列车满载旅途的疲劳和屠夫的喜悦,缓缓驶进了北京西客站,他随着旅客走下列车走出车站,在拥挤不堪的人群中他感觉难辨东南西北。这时候,一位中年妇人挤到他跟前说:“请问,您是屠先生吗?”“我——”那人立即自我介绍,“我姓秦,是北京东城BS医院的,我们接到一位患者家属打来的电话,张教授怕您找不到地方,避免上当受骗派我来接您。”听了这番话屠夫感动得热泪盈眶,何曾有过这般礼遇,先前的那些顾虑顿时也烟消云散,还是京城有档次有品位,为病人服务无微不至。
这会儿他已飘飘然忘乎所以,哪里还会有啥防范意识,坐在公共汽车上望着窗外那些高楼大厦心中无比的惬意,跟在中年妇人的屁股后头乐哈哈地走进了BS医院。还没有坐定中年妇人就给介绍专为他会诊的:张教授、牛教授、马教授……他更是受宠若惊,感动得无以言表,结结巴巴地说:“谢谢,谢谢教授们为我诊治。”接着教授们为他作了认真而全面的检查,其实也就是让屠夫躺在病床上,如探雷似的敲、摸、掐一阵,当年的“断骨疗法”使肌肉萎缩筋骨变形,弄不好还将病变恶化,经教授们诊断:推拿按摩理疗,中药内服外敷。张教授说:“屠先生,考虑到您不能在这儿理疗,就直接给您开中药。”这京城的医院大不一样,令屠夫佩服得五体投地,哪像现在有些医院又是查血又是B超又是拍片,至少也得劳顿一天半天,看看这儿还请教授会诊实在令人感动。
张教授看上去约莫五十开外,浓眉大眼,双耳垂肩,四肢发达,体形魁梧,在白大褂衬托下颇显几分潇洒。抬手一挥说:“屠先生,过来我给您开药。”屠夫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坐在凳子上,张教授慢条斯理地拿起笔,唰唰一阵清晰的笔锋声,一张药方便开好了。张教授抬起头对屠夫说:给您开了三个疗程的药,三天一剂一月一个疗程,三二六十六二一百二十包药,包您药到病除。说着又一抬手叫来一位护士模样的小姐说:“陪屠先生去付钱抓药。”屠夫听得糊里糊涂,这一百二十包药恐怕得花一大笔钱吧!“不多4000多元,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要吝啬钱治病要紧,祝您早日康复啊!”张教授好像看出了屠夫的心事安慰地说。“嗯,教授说得在理——谢谢您啦!”
他跟护士小姐来到药房一算账——4704元,又把屠夫吓了一跳,什么药这么贵?“屠先生,您有所不知这是张教授祖传秘方很有特效,考虑到您是熟人介绍而来,已经给您按八折优惠了,要不然得5000多元。”“能不能再优惠一些哟。”“这个嘛,要给主任汇报。”护士小姐十分热情急忙跑去找主任签字。不一会护士小姐回来了,满面笑容地对屠夫说:“屠先生,我给主任说一些好话主任一高兴一下子就给减了500元,4204元去交钱吧!”他想人家已经给了最大的优惠,还能说什么呢?只好乖乖地交钱拿药。
背着两大麻袋中药,简直活像个捡垃圾的,费尽心机才把药弄回家,村里人如看稀奇一样,都为屠夫这回求到了治腿的良方而高兴,哪知村里有名的土医生接过药认真看了看说:“屠先生,这不就是些普通的‘铁打损伤,消炎止痛’的中草药吗?”说着一一拿起一些草药:川芎、桂枝、牛膝……
“这药能吃吗?”屠夫愣了好一阵问。
“能,吃了也不会有啥坏处,这些中草药在我们这儿顶多值三五百元。”
“不过,屠先生想开些,好歹您还是到京城跑了一趟呀!”
“‘宰’就‘宰’了别往心里去,蚀财免灾嘛!”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劝他说。
“唉——该死的骗子,又把老子给‘宰’了。”屠夫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其实人们有所不知,先前在火车上屠夫所遇到的那位妇人就是名副其实的“医托”,或许她早年也是个受害者,只因金钱所诱惑良知泯灭,反而从受骗中悟出了发财的商机,故而与骗子同流合污,也干起了坑人害人的勾当。如今这类似的事恐怕远不只这些,也许还有许许多多更离奇更荒唐的坑蒙拐骗之事,只是有一些人已经麻木了,习以为常不想追究,有一些人自认倒霉不去追究,或许吃一堑长一智。当然,还有一些人巨额财产来路不明不敢追究,遭骗了也无所谓说出来反而不打自招。
屠夫如做了一场噩梦,不知不觉又遭“宰”了。只得自我调节,一杯浊酒解忧愁,舍了舍了一切皆了,身心放松鼾声悠悠,一觉醒来觉得舒坦了许多。窗外鸟语花香,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
欲知屠夫被“宰”乎?且看屠夫与农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