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古时候地方官的称谓,如今已是直呼其长。所以,这里扼要说明,屠夫所遇到的并非如今的这长那长,当然屠夫也就不是如今的屠夫了。屠夫与县令到底有何瓜葛,或许又遭“宰”了,且看下文述说。
那是何年何月已无从考究,依稀记得此事发生在一个偏僻之地,穷乡僻壤,山高林密,交通闭塞,盗贼猖獗,偷抢成风,市井混乱,民不聊生,怨声载道。一度弄得朝野上下鸡犬不宁,县令换了几任不见其效,皇上一筹莫展恼怒之至,正犯愁之时,朱二毛遂自荐:“吾辈治乱有奇招,愿效犬马之劳也!”朱二,身不魁梧,貌不惊人,一副贪婪、狡诈、狰狞的面目,并不是个好鸟,就是个混世魔王,几乎谈不上那根葱,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可谓景阳冈上扮武松——自不量力。皇上情非得已只好顺水推舟,封朱二沙河县县令。看来如此荒唐之事,自古有之毫不奇怪。
朱二不辱使命,即刻治乱安民,整天带着民团乡丁,亲临集市院落、山涧荒野、田间地头、村落民宅,寂寞的山林沸腾了。山大林茂,云雾缭绕,山花烂漫,百鸟争鸣,山风从林间吹来,草木沙沙作响,山野清香扑鼻,深深地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倍感凉爽,心旷神怡,朱县令却无心领略这般人间仙境。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县令前脚刚走后面就遭劫,似乎刻意与县令叫板,犹如一击响亮的耳光打得县令晕头转向,这沙河县林子大难怪什么鸟都有。这无疑又惊动了皇上,急命官差扬鞭催马风尘而至,令其“三日内捉拿盗贼,否则押解朱二回京问斩!”虽说朱二也是不怕事的横人,但这君臣之道天命难违,岂敢有半点怠慢,吃不下睡不着,冥思苦想生出一计:邀来地方名流共谋其策。
那些所谓地方名流,只不过是些地头蛇。他把这个叫做“以贼治盗法”。一个个喝得酩酊大醉必然不打自招露出马脚,朱县令火速将其逮来晓以厉害,果然不出所料治安有了好转,可是抢劫少了那些地痞之类的人物,欺行霸市,鱼肉乡邻,县令视而不见,坐收渔利。其实,朱县令本就是个贪婪的家伙,只因初来乍到又遇棘手之事才有所收敛,一旦地皮踩热了恐怕黄土也要刮出二两油来,何况如今是县令谁敢不从。皇上还以为朱二治县有方,容颜大悦不日将亲临沙河县,手捧皇上的圣旨和奖赏乐不思蜀地说:“吉人天相,升官又发财。”心头琢磨着这又是一个升迁的良机,何不精心策划一番趁机露两手。他自作聪明认为屡屡抢劫均属持刀者所为,眉头一皱又生一计:为保皇上巡视平安,号令天下臣民上缴刀具,避免不法之徒持刀伤人,但念屠夫职业所在网开一面,可佩刀用刀。
这禁刀之策,说来滑稽可笑令人叫苦不迭,可朱县令说:“卑职实属无奈,一个月忍忍就了。”禁刀倒是把屠夫忙得脚后跟敲后脑勺,凡需动刀而又无刀者必请屠夫操刀,屠夫乐于助人有求必应。谁也没有预料到,黄理发匠却接到衙役通报:“朱县令明日前往理发。”黄理发匠悠然自得地说:“理就理呗!近日理发有明文规定,只剪不剃省事多了。”他忽略了禁刀的规定管得了百姓管不了县令,更忘记了朱县令是个络腮胡子不动刀不行,于是乎当即叫伙计去请屠夫拿刀来。用宰猪的刀剃一剃胡须,这在偏僻山乡也是常有之事不足为奇,既已如此恐怕朱县令也无可非议吧!
屠夫提着那把明晃晃的屠刀,赶到黄理发匠的发屋,朱县令的头早已剪好,就等着屠夫去剃胡须。当然,朱县令也想见识一下这沙河县古朴而怪异的民俗风采,体验一下屠夫屠宰与屠须的手艺,而屠夫自然也想在县令面前炫耀一下精湛的手艺。朱县令虽有心尝试但还是有些胆怯,屠夫看出了县令的心事忙宽慰道:“县令大人,你甭害怕眼睛眯着点,如挠痒痒似的一会儿便好。”只见屠夫不慌不忙地抖了抖围裙朝县令颈上一围,随手拿起那把常宰牲口的屠刀,用力在一块麻布汗巾上“哗、哗——”荡了荡刀刃,慢慢走到朱县令跟前,左手扶其头右手持屠刀,“唰唰——”几下胡子撒落一地,围观者纷纷叫绝。这时黄理发匠乐呵呵地指着县令的左脸,说:“看看,这儿再补上一刀如何,好像还有点胡子桩桩。”“这有何难!”屠夫不思而语。“你可得悠着点儿哟!”话音未落,屠夫一挥手又是“唰——”地一刀,哪知这一刀低估了朱县令脸的宽度,一般来说人们只晓得朱县令脸长,这一刀下宽了误伤了县令的左眉,赞声戛然而止,顿时鸦雀无声。这个细微的变化朱二已有所察觉,急忙睁大眼睛对着镜子一看,勃然大怒破口大骂:
“你格老子,找死啊!眉毛胡子一把抓呀,眉毛遭剃了一半,少啰嗦你看咋个说?”
“不是故意,不是故意,纯属意外,纯属意外,没关系县令大人,眉毛剃了还能长起来的。”屠夫在一旁拿着屠刀的手还在发抖结结巴巴地说道。
“眉毛还能长吗?”县令略有所思,既然能长那得狠狠敲他一笔,于是伸出了五个手指,暗示屠夫拿五十两银子方可罢休。
这一大笔银子是屠夫几年的血汗呀,可是朱县令可不是好惹的呀,只好认“宰”急忙说:“好说,好说,就依县令大人所愿。”
“好说就好,不然本官跟你没完!”
屠夫遇上这个贪财的县令,也算是蚀财消灾逃过一劫,要不然那还有个完,那可非等闲之辈,即使把屠夫全身的毛发拔光也不解其恨。朱二笑眯眯的拧着那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回到家,老婆一看笑得前扑后仰问道:“你咋弄成这个模样?也学巴里老爷呐?给皇上来点喜剧性逗逗乐吗?”听他老婆这么一说茅塞顿开,假若皇上容颜大悦咱不就又高升了吗?这朱二是唯利是图官迷心窍,可算得上个“牛”县令了。
第二天,又令衙役差遣屠夫来干脆把右边的眉毛也剃一半,并将眉毛修成两个圆点。屠夫再三劝告:“县令大人,这可使不得。”县令十分恼怒呵令道:“啥使得使不得,叫你剃就使得!”“那咱剃呐,这回可别怨我呀!”屠夫仍胆战心惊反复问道。“不怨,剃,剃!”在外观望的人们也高声喊道:“叫你剃就剃噻!”县令一听这么多人赞同,看来剃个阴阳眉头真有滑稽效果!
……这盗贼也逮了,刀具也收了,眉毛也剃了,万事俱备,只等御驾亲临。那日,晴空万里,风和日丽。“哗、哗、哗——”鸣锣开道(据说皇帝出行时,每间隔一刻鸣锣十三下,意思是大小文武官吏军民等人闪开),由远及近,震耳欲聋,皇上驾临,人欢马啸,一遍欢腾。朱二笑得合不拢嘴,恭迎圣驾唯恐怠慢,昨夜早起候在十里山外。如此赤诚皇上分外感叹,见了皇上朱二点头相伴,问及盗贼满嘴美言,进了县衙朱二稍稍抬起头来,皇上才见朱二容貌,果然一阵“哈哈”大笑,人们不知皇上为何如此开怀。朱二倒是暗喜,猜想皇上一定是认为他修眉弄颜极富戏剧性,还在等着皇上金口玉言。
“朱爱卿,剃这么个阴阳怪气的眉毛是何用意呀?”忽然,皇上脸一沉收起笑容十分严肃地问道。
“启禀皇上,卑职是想——”
“你想啥朕还不知你那点花花肠肠,你想博得朕的容颜欢笑。”
“皇上,您折煞微臣了,不是——”
“那是为何?身为朝廷命官,不思皇恩,玩弄权术,戏弄本皇,有辱斯文,实属大不敬!该当何罪?”
“是呀,不,不是呀!”
“阿谀奉承,弄虚作假,劳民伤财,与贼为伍,众怒难平,带回京城交刑部查办!”
朱二吞吞吐吐语无伦次,皇上怒火中烧毫不留情,好比数九寒天从脖子上淋了一瓜瓢凉水,冷若冰霜直打哆嗦,一下跪在皇上的面前,深深的弯着腰直喊:“皇上开恩,皇上饶命!”
这个朱县令,弄巧成拙,不计后果,贪得无厌,活该!别以为一个芝麻官就可为所欲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再大的官都来自于民,除非他(她)不是人,说来像朱二这样的官才真不是人。
欲知屠夫被“宰”乎?且看屠夫与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