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颜这才回过神来,回头看了一眼充满感激的两人,扫过满院的狼藉,心中默哀。
咦,孙太医不在其中!
元狩四年早春,如颜坐在车辇上从临池观往宣室殿去,途中一行宫装丽人远远见着她的身影,纷纷让道行礼,如颜正在思索,不甚在意。
“拽什么拽。”公孙傛华忍不住霍然起身,“再拽也关了大半年禁宫,要不是凭着五皇子还想出来?好好一个如美人大着肚子进去结果躺着出来,谁知道是不是真的难产一尸两命!说不定有些人为争宠连自己姐妹都可以杀,再鸠占鹊巢,母凭子贵……”
公孙傛华正喋喋不休骂着,忽然感觉一道犀利的锋芒袭来,抬头只见如颜狠戾地看着她,顿时噤声不敢再说。一旁的另几人早就变了脸色,三番两次也没能阻得了她祸从口出。
如颜不得不做了个停辇的手势,她悠悠走下,一步一步朝公孙傛华走近,骇人的气场瞬间扑面而来,公孙傛华的脸色都变了,强撑着身子望着她冷艳的眉目。
如颜走到她身前,嘴角勾起一抹媚笑,众人心里兀的一惊,公孙傛华更是吓得有些瑟瑟发抖。
她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我劝你不要拿五皇子的身世作乱,否则,就算我放过你,皇上也必定让你万劫不复。”
公孙傛华只觉得耳畔喷吐的热气犹如寒冰直袭心脏,声音极轻,却低沉得压抑,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嘴唇一张一合,半天没发出一点声音来,转头惊恐地看着如颜,只见她眸光猛地一绽,瞬时又如刀锋在耳。
“老实待着,最好不要惹我,别逼我动手!”
如颜说完,转身就走,不管不顾身后的惊慌错愕,原自上辇,阖眼,悠悠离去。
她一走,公孙傛华立时腿软身陷,差点摔倒在地,还好有人及时扶住了她。她半天没缓过神来,背上已是一层薄汗。
“她,她,她……”公孙傛华指着如颜的背影,颤抖不止,“真的是李婕妤吗?”
李充依也循着目光望去,是啊,她真的还是从前那个人吗?为何目光竟那样可怕,让人不寒而栗?
公孙璃,虽然你曾陷害过我,但你还不足以让我杀人,今天给你一个威慑,若是你听话,安分守己,我便留下你这条命……
转念间,已经到了宣室殿,苏文老远见着她便迎了上来。
“叩见李婕妤。”
“免礼。”
“夫人,皇上已经问过好几趟了,夫人可算是来了。只是,适才博望侯来了,恐怕夫人现下得等上一等。”
如颜微微颌首,算是应了。博望侯就是张骞,出使西域的名臣,名垂千史的丝绸之路开创者。
站了不过一会,殿内出来一人,看到如颜忙上前行礼。
“夫人,皇上说若是你来了,让老仆领你进去。”
“有劳春公公。”
“不敢,不敢。”
随即,春砣领着如颜入殿。
殿内暖香四溢,温吐清新,天子坐在正位,面前的案上置着一张硕大的羊皮地图,右侧跪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瘦削骨干,但眉目精锐,正在研读地图。
如颜正要拜礼,却见主上朝她挥手,示意她过去,她便停下动作,举步直接朝他走去。
“冷不冷。”主上自然而然地牵过她的手,拉她在他身旁坐下。
如颜摇摇头示意。
“我与子文(张骞的字)还有些事要谈,你在旁等等可好。”
如颜微笑,点点头,表示没有关系。
主上温暖的大手仍旧握着如颜微凉的小手,注意力却已经放到了面前的地图上,而这期间,张骞没有抬头憋过一眼,似乎对于她的出现毫不在意。
主上和张骞细细交谈着,看样子,一时半会也说不完,如颜有些索然,忍不住偷偷打量张骞,总觉得在哪见过,一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看样子,张骞即将第二次出使西域了。想着,如颜也忍不住看向那张地图,主上一眼瞥见,如颜立时尴尬,却见他笑了起来。
“颜儿,你说说,前往西域他国,送何礼为妙?”
“丝绸。”几乎是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张骞闻言这才抬头正色这位如今宠冠后宫的李婕妤,却有些微讶异。
“为何?”主上笑意更深了。
“丝绸制品当属汉朝之最,出丝、涤染、纺织,每一道工序都独具考究,是汉朝劳动人民的心血结晶,成品如一幅幅精美图卷,风采多变,美不胜收,既低调不张扬,又足以彰显尊贵,最重要的是丝绸织物色彩鲜泽,经久不褪,质地轻柔,便宜携带,适于博望侯西行之路。”
如颜一段话说下来,主上脸上的惊喜之色越来越浓,连张骞眼中也光辉熠熠。
“你与子文竟想到一处去了。”主上笑说,“来,再来看看西行路线。”
主上又招呼如颜看地图,张骞内心十分惊讶,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
“妾身惶恐。”如颜连忙推让,规矩她还是懂的,后宫不得干政。
“怎么又拘谨起来啦?我说让你看,你看便是,惶恐什么。”主上有些不悦她的态度,如颜却很无奈,无论如何,身旁的是他的臣子。
“你看,子文一行三百人出陇西,经河西走廊,过玉门,最后至乌孙……”
主上不管不顾,拉过她,一面指着地图给她看,一面解说。如颜无法,便随着他的手指一路望过去。
“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