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最终,凌翔云败下阵来,重重点头答应。
如颜浅笑,拿出一个她亲手编织的黑色手绳交给凌翔云。
“第一件,我想请你帮我把这个手绳交给霍嬗,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收他为徒,代他的父母好好教导他。”
“我会把手绳亲手交给他,并告诉他这是她阿母为他编的,我也会代你照顾他,这一生都会,你放心吧!”凌翔云郑重承诺道。
如颜闻言点点头,顿觉安心,转而拿出早前准备好的一叠秘密文件,还有那块金灿灿的钜子令,凌翔云立马变了脸色。
“我想你知我要说什么……”如颜看着他的神色,正经道。
“那你也应知我绝不会答应!”凌翔云陡然激动起来。
“你才是钜子令最适合的传人,况且,除了你,我无人可托……”如颜小腹一阵绞痛,脸上微微现了汗,说话间已觉吃力。
凌翔云一见便知糟,忙拿出药丸就想往她嘴里塞。如颜轻摇着头,艰难道:“没用了。”凌翔云一顿,连这止疼的药丸也没用了吗?心渐渐下沉。
“好,我答应你!”说完,他从案上拿过钜子令紧握在手中。
“谢谢!”如颜轻笑道谢,颤抖着拿出刚刚写好的信筏递给他,“最后一件事,我死后,帮我,交给,交给霍去病……”说完嘴角溢出一丝黑血,头一沉便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半夜,如颜从床上起身,身体已十分虚弱,她挣扎着起来,小屋内微弱的烛光轻轻摇曳,屋外,月光撒了一地银辉。而隔壁间的屋子里,一个俊逸男子正焦躁地埋首在一堆书籍药材之中,额上挂着一排细密的汗珠,他却无暇顾及,辗转于各本典籍之间,情绪渐渐失控,手也无法遏制的颤抖起来,双眼胀大,脖子上青筋暴起,就在这一霎,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他隐忍着强自摸了摸嘴角,越发艰难地翻阅着书页……
如颜静静退后,默默叹息,不忍也不愿打碎他呕心沥血的希望。
这样的一个夜晚,注定让一些人无法入眠。
长乐宫,高高耸立的飞廉台上,袖口用金线绣着双面龙腾云海图纹的黑袍男子,在这皓皓明月之下,望着远处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沉沉哀痛在心间无法消除地四处游荡,使他心脏揪得生疼,这一刻,兀的让他想起许多年前,一个娇俏可爱的少女撑不住手中抖动的布袋,天真无邪地问他:君可愿助我,悬于梁上?他本不欲帮她,可是看到她那双清澈无害的眼竟鬼使神差地伸手……多想回到那一年那一刻,他一定,一定会将她好好收藏,妥善保存,用心安放!如今啊,只剩下愈发深沉而浓烈的苦涩蔓延在喉头,心间,骨髓。
台下,乌发轻挽的素衣女子,卸去年复一年戴上的尊贵端庄的面具,看着飞廉台上的男子,阵阵哀伤,苦意上涌,却再难咽下。她终是去了,然,你的心也跟着去了罢!何时,你才能回头看一眼身后的我?虽然我知,今生已不能。你的眼,你的心始终都在她那里,就算是死,此生她也必然占据着你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不,是全部,没有了她,你便是,无情的帝王。
千里之外,一个劲装男子,在滂沱的大雨中疯狂策马,矫健的身姿在奔驰的马背上让人只觉来势凶猛,星渣似的瞳仁散发着嗜人的光,他的速度太快,快到没有人察觉到那双紧握着缰绳的手正在止不住地颤抖。怀中,一封来自长安的书信早已被雨水冲刷得看不清字迹,却仍是他唯一的希冀。他的思绪已无法正常运转,只有一个坚定的念头,支撑着他,那就是,让他一想起心头便锥刺般疼痛的人儿,正在拼尽此生的最后一口气,等待着他。他一定要尽快,飞快,最快地赶到她的身边,否则,这一生,如何能了?
夏日清晨,太阳总是来得特别早,此时,暖融融的阳光正洒满小轩窗,屋内的女子在黄橙橙的光影之间,对镜梳妆。
“如颜,你这是?”迈步进屋的凌翔云看到这一幕,不免奇怪。
“好看吗?”如颜放下铜镜,笑问。
“好看!”凌翔云静静地吐出两个字,看着她此时容光焕发,眼睛里流波闪烁,精神较之这几日不知要好多少倍,心兀的一揪,陷入沉沉哀痛。
如颜浅笑,起身朝屋外走,凌翔云忙过来搀她,她摆摆手。
“不用,我可以。”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跟上她。她转身,认真朝他说话。
“我想上山去,这几日,我一直害怕又期待,可还是想要上去看看,就我一个人。”如颜一直清浅地笑着,这种笑容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嗯。”凌翔云沉沉答应,没有阻止分毫。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双剪水眸瞳,熠熠生辉,她的笑容绽放开来,使得臃肿的脸庞出现深深的凹印,在他眼中却仍是那么美好。
“凌大哥,遇到你,是我的幸事,却是你的劫难,若是有下辈子,希望你我擦肩而过。”说完,如颜转身,摇步走出,只剩下半卷的乌发在阳光下光影琉璃。
遇到你从来不是我的劫难,而是我的幸事!凌翔云双手握拳强自镇定,才忍下心中喷薄欲出的冲动,那股想要把她拉住将她留下的冲动,激荡在胸间,最终化作喉间的一抹腥甜。
如颜孤身一人走在这条熟悉的山间小路,那年岁那时节,身边总有那人,而今昔,独孤陌路。
如颜想,如果,如果当初她坚信他还活着,如果那时她没有崩溃没有入宫,或是如果他们完成了那一场逃离,此时此刻,他们会在哪里?又做着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