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朵无穷花,无情地打在昏黄的纸上,清脆作响。
霍去病随着那花儿望去,只见原本该璀璨葱茏的无穷花,悉数落尽,这最后一朵,恰恰打在那首小诗的最后两行:“无穷花落尽,爱恨埋葬时。”
“不!”霍去病声嘶力竭吼出声,忽然而来的力量,他一掌拍在青石阶上,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跌跌撞撞地半爬起身,步伐虚浮地向上攀去。
就在他登上石阶,向那树承载了他们此生无数美好记忆的银杏望去时,只见心心念念的女子在他转眼的一霎那,重重垂下延伸希望的手,永久地阖上了双眼,两颗晶莹随之滑落,如同她的生命般,一闪,消逝……
霍去病脑海中如电闪雷鸣似五雷轰顶,爆破炸开,那双原本猩红的眼,此刻由于无限扩张而要渗出血来,极度恐慌之下,还未来得及开口就是一口鲜血“噗”一声喷射数丈,与此同时,他轰然倒地,心在这一刻,被人狠狠刨除,只剩下赤裸裸的空洞,是贯彻骸骨的疼痛,揪得他痛不欲生。
他苟延残喘着匍匐在地,五指扣入泥土中拖着早已僵硬的身躯奋力向前爬行,眼见地上那一线鲜红的印记,似是热铁烙在他的心头,每一寸都异常艰难,每一分都刺痛入心,每一处都让他千疮百孔。然,天地间,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挡他,再也无能抵挡他心头的苦,再也无法违拗他真实的心意。
他拼尽所有爬到她的身边,挣扎着起身,抱过她带着余温的尸身,他不愿相信更不敢想象,紧张而恐惧地在她耳边轻唤,希冀她只是睡着了……
“颜儿,你醒醒,我错了,你醒醒,我错了好不好?你醒醒……”
他喃喃重复,却未能说出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或许他这一生,错得太多,老天才会让他得到最为惨烈的惩罚,比死更痛。
他颤抖着握过她的手,带着微微凉意的手,一心希望温暖到白头的手,此时,再也不能反握过他的手。
“我再也不放手,再也不放开你的手,看看我,求求你看看我!”
他将她紧紧拥入怀抱,扣进身体里,放佛要将她塞入他的体内,以此填补那空荡荡还在渗血的心脏,却止也止不住的战栗。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那样安详的姿态,全无往日的生气,又是一阵猛痛,他嘴唇发抖,深深向下吻去,狠狠压在她的唇上,良久,抬首深深望去,还是那张安静得没有一丝气息的容颜。
他不得不认输,不得不向命运低头,他,永远失去了她!
他忽而就茫然了慌乱了,手足无措得像个孩子,不知该将置身何地,不知那颗涌血的心还可以放到哪里。他咬唇阖眼,沉痛昂首,压制不住的悲伤,从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喷薄而出,每一处都如最尖锐的利器将他的血肉寸寸割开,泣血难消。
“啊!”他哀痛欲绝地仰天大叫,越发厚重深邃的痛让他全身抽搐。
撕心裂肺的吼声冲击重重林障,刺破苍穹,响彻整个山谷,回荡在浩浩天地间,如泣如诉,让人肝肠寸断。
也让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在此时此刻,在失却爱人的无垠苦痛中,在痛彻心扉的刹那,怆然泪下,失声痛哭,大颗的热泪自他胡须荏苒邋遢不堪的脸上狠狠砸下,砸在怀中美人的脸上,手中,心头。
却再也换不回,怀中美人的一颦一笑。只剩下深邃如海的寂寥伴随着无比伦比的剜心之痛疯狂而狠戾地吞噬他的余生……
“你醒醒,我错了,你醒醒,我错了好不好?你醒醒……”
温纯的男声,带着久远的呼唤,钻入病床上昏睡着的人的耳里,她微微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的事物,忽而似卡住了,怎么也想不起来。
“严颜,你醒啦?”
“醒了?可算是醒了!”
耳边传来的声音,明明那么熟悉,却像是隔了一生般长远。
“游兰,霍汉泽,怎么是你们?”严颜皱眉思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死了吗?
她一句话也问得面前几人一愣,游兰好笑地回她:“不是我们是谁?你还想谁在啊?”
“这是怎么回事?我现在是谁?如颜还是严颜?”严颜抚首,混沌不清。
“你怎么又说胡话啦?你在福严寺发烧昏迷了,是个和尚把你送到医院来的,都昏睡三天了你,还满嘴胡话……”
“游兰,她刚醒,可能还不清醒,让她休息休息,自己整理思绪吧。”
游兰话还没说完,霍汉泽就阻止了她。游兰一见严颜那古怪的神色,便点点头,没再说了。
这么说,我没死,而是回到现代了?严颜只觉头疼,慢慢梳理记忆,昏睡了三天,难道,西汉的一切,只是一场梦?真的只是梦一场吗?可深刻到骸骨悲哀到心底的痛,还在!这样真实而强烈的感觉,似是浓郁得化也化不开,让人无法忽视更难以直视。
我回到现代了,那霍去病呢?他怎么样了?
夏夜,严颜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思索,看着繁星点点的天空,这样的星空,还真不是属于西汉的,想着,严颜有些无奈。
掏出手机,忍不住想要搜索霍去病后来的结局,可心里莫名的害怕。挣扎了好一会,终是输入了那个贯穿她生命的名字……
元狩六年(公元前117年),九月,骠骑将军霍去病甍逝,死因成谜!
严颜无力地放下手机,居然是同一年,就在她死去的那年九月,他便甍了,怎么死的,却成了千年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