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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江峰再来信

夏蚕收茧,楚娇娘择出坏茧,余下好茧也有百粒多。蚕茧论斤卖,手上这点才几两,太少,卖不了;若是练丝织成丝缎做衣服定无用想,是远远不够的,顶多织成一方丝帕还差不多。

楚娇娘将一半茧放回簇格当中,等着化蛾下簇产卵,做秋蚕继续让其繁衍下去;另一部分,则是想自己试试窑茧煮茧,然后练丝织线。

灶门口,微微小火燃不起劲儿,楚娇娘往里头又添了把新柴,等着火焰起来,将锅中的水烧热,之后便将择下来的蚕茧倒入热水中,再之后,手里拿着软竹片刷子,绕着一个方向焯茧。

这些动作技巧不少是从前人留下的《蚕桑图》上学来的,而且现今的养蚕娘亦不少,楚娇娘随便找人打听打听,便有不少热心的娘子口述一些要事。脑中积累多了,动起手来,倒也不算太难。

要说楚娇娘做任何事儿,一旦上了心,那都是认真一丝不苟,必也是心无旁骛,便是他人在她耳边嚯嚯闹闹怕也听不见。

刘氏在厨房门口看了好一会儿,嘴里不说,但剜起的双眸早是有了意见。心里嘀咕道:这都甚时辰了?她还等着做饭吃饭呢,这得等到何时去?

魏老头倒是不急,躺在外头的摇椅上乐得自在,面上看着静怡闲乐,不过还是默默想了想农田的收割事宜。比如:镰刀要不要磨一磨;草绳够不够,要不要再编一些;麻袋好似被老鼠咬了几个洞,需要补一补才行……等等。

约莫两刻的功夫,楚娇娘便见一粒茧上脱出一根丝线头,汪汪的两只眼睛霎时瞪得透水得明亮,忙拿过筷子夹出那粒茧,细致瞧了好一会儿。又尝试着抽了出来,但好似有些难度。于是放回锅里多焯了一焯。

接二连三见茧都脱了丝头后,楚娇娘才有条不紊将茧全捞入盆中,用温水泡着,之后便是一粒一粒检查。见有些丝好抽,有些丝得花点功夫,好似也不算太难。可也因此,整个人都有些兴奋起来。

“爹,娘,可以剥茧抽丝了,恁们一同帮帮我。”楚娇娘兴兴冲冲端着茧出来放在外头的石桌上,自然而然的道着话,手里还一人给分了几支筷子,又道:“这些茧全脱了丝头出来,牵出头,用筷子络起来,便可了。”

魏老头起身过来,端详盆中的茧片刻,道问一句:“这就弄好了?”

楚娇娘捣蒜般点头:“好了。”

魏老头颇有些怀疑,不过还是拿起一粒茧,试着入微细致的动起手来。

刘氏冷漠的瞄了两眼,见两人都钻在那盆茧里,自然而然的,竟也去帮了忙。

刘氏也不知自己怎这般自然而然,颇还有点怪异,不过就着这个自然而然,嘴里还是提了个醒:“傍晚了,要做饭了。”

楚娇娘兴致正浓,抬眼一瞧天色,太阳都落山了,哪还敢继续坐下去,忙道:“我这就去!”

说着,重新返回了厨房。

抽丝剥茧是个细致活儿,有的半日都不见得能将一粒茧上的丝络完,稍有不慎,还容易断。刘氏与魏老头均是第一次做此细活儿,连楚娇娘自己也是,楚娇娘且还没来得及开始呢。

等着一顿饭做下地,魏老头与刘氏两人打头的第一粒茧还没络完,而二老的眉头……拧的比手里的丝茧还难解开一样。

楚娇娘从厨房出来站在门口,手往围裙上擦了一把,看着二老的模样,甚觉得是不是为难他们了,于是忙让他们停了手,过来吃饭先。

刘氏扔得快,整个人如同得了解脱一般,没好脸色对着那盆东西说了一句:“这可比下地还磨人,要命的麻烦。”

魏老头可是耐心,虽紧锁眉头,一丝不苟的较着劲儿,但终究是完完整整的抽完一粒茧,一瞬的,整个人舒心了,绕有些得意自豪,嘴里道着:“还好还好,不算太麻烦。吃饭,先吃饭去。”

细活儿的沉着心儿来,老头子就比刘氏心沉得下来,可想魏老头毕竟是个瞧得开,且生性随和随意的人。不过楚娇娘方才也略是兴奋着急了些。

后头的时间,楚娇娘心下的涌动便沉淡下来,一连花了半个多月,才将这些茧才彻底剥完。

期间有农收,楚娇娘一面练丝,一面帮屋里理了农田事宜。收了田里的谷子磨了大米出来,亦还过了一个满载的丰收节。

每每七月入八月的日子,可谓是不甚充足满哉。

再入九月,便是闲了,亦是彻头彻尾的凉风习习,送爽金秋时节。

透过窗外望向山边,除了幽绿的松柏与长青树,多数木植皆像垂暮老者,凋零后只在静息。枯藤老树有昏鸦,小桥流水有人家,这景致倒也附和。

然这个季节的蚕似乎更不好养,那些小黑卵皆凝固一般,不再有破壳而出的蚁蚕。楚娇娘每日去箱笼里查看,未有一条,心下不免灰了一些。

但不出来也好。这种时节,便是有蚁蚕出来了,也难寻到好的桑叶。当然,有出来的,还得继续养着。末尾也是叹了好一口气,道:难怪不少人顶多将蚕养两季就够了。多养下去,不定是麻烦。

如此一来,楚娇娘也就闲暇起来。

只是今年不像去年,楚娇娘到处外出做活。今年因养蚕练了丝,是以留在家中用自己练的丝做了些小玩意儿。

她先是重新络丝,将单线蚕丝练成相对较粗的丝线使得结实许多,又用在东家做活儿时学的一些手艺,编了几个粗细相等的手绳儿,脚绳儿,余下的,又做了一些丝扣小结。

东西才做完没两日,方家那头突然过来报了个喜,说小姑姐有了身子。

这可是大喜讯,刘氏要当外祖母了!一家人可不知有多兴奋雀跃。

当日下午,刘氏就捡了一篓子鸡蛋,拎了一布袋子今年刚磨出来的新米,全家人一同去方家看了她闺女。

楚娇娘恰好把自己做的这些精巧的小玩意儿当做礼物给送了过去。说下来,原是想去送给沈云燕那俩孩子的。如今就当是特地为小姑姐做的罢。

小姑姐而今那是一个圆润,整个人都胖了一圈儿,好是小姑姐面容底子是好的,不但人没变样,竟还显出了富贵太太的款儿。直惹得周围不少小娘子羡慕,嘴里酸溜溜的好说些玩笑打趣儿的话,教人呵呵乐笑不止。

而且小姑姐怀相也好,都说怀孕初期三四个月吐得厉害,吃不好睡不好,尽是折腾。然小姑姐的头三个月,一切如常,不吐不闹就是吃得多,三餐不够,得五餐起,还专挑好的吃,这不怪她要如此圆润。

不过还是得要稍微节制。

楚娇娘听老一辈说过,一些孕妇看着是精神餍足胃口大开,多吃东西以为是给肚子里的孩子补涉充足,实则全补到自己身上,到时候落孩子的时候,那可是痛苦。

看完小姑姐回来,刘氏心里说不上的喜乐感怀:养的闺女,终于也要开始养自己的孩子了。

楚娇娘有一抹深深感慨失落:魏轩不在,她也急不了要孩子……

到了家门口,也是巧的,又遇到了村长递来江峰写的信。

话再说起江峰的信,距离上回收到,那还是小年的时候。

自刘氏收过那一次信,且让魏轩回过信后,每月,刘氏都在盼有没有再寄回来的。然一连盼了大半年,都没有,比起盼星星盼月亮,要多难有多难。

现而突然收到来信,刘氏可谓在一天之内接到两大喜讯,心中生的花又开一簇,欣喜若狂。

许是江峰赚了不少钱,这回往家里寄的书信时,还捎寄了五两银子。这一下子,刘氏可不止欣喜若狂这么简单了。

那姿态简直是观音菩萨赏了恩德,让她眉飞色舞,险些手舞足蹈,嘴里一个劲的哈哈大笑,不可思议道:“这小子出息了!出息了出息了出息了!也孝顺了,竟然给我寄钱回来了,哈哈!”

楚娇娘瞅着刘氏的模样,怕是晚上做梦都会笑醒了好几次罢。

不过楚娇娘犹记得魏轩在过年时,忧及小叔子不在军中的事儿,便思疑起来。心里略略道着,不知魏轩有无问道小叔子的消息?还有……

“爹,魏郎同我们来信是甚个时候?”楚娇娘忽然想起魏轩这段时日似乎没有寄信回来。

掐算时日,楚娇娘在五月末收到魏轩质问她楚家之事的信件,而今距她回信,已有三个月,照说八月初就该有信送回来才是,而今九月初了。也是前段时间忙,竟然给忘了。

准备收拾回屋睡觉的魏老头恍然立神片刻:“……好像有一段时日了。”

刘氏这会儿手里捏着江峰的信,沉浸在喜悦当中,心里不知多安定,直敷衍道:“会不会是大郎忙,给忘回了?再等等看?”

楚娇娘不知,亦不好猜测,索性点了头,可能真的是忙吧,等一段时间再说。

“行,恁们先歇息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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