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密的小雨来的突然,逐渐的打湿了盖在身上的毯子。
本就摇摇欲坠的篝火在坚持了不久后就熄灭了。
吸了水的毯子越来越重。
熬不过去的小男孩终究还是爬了起来。
邱北默然的侧着头,看着他在黑暗中好不容易找来四根棍子,钉在地上后用一张兽皮给自己支了个简陋的帐篷。
邱北不敢闭上眼,那必定会出现的美妇人如同一个警钟,每一次侧颜微笑都仿佛是在告诉自己,你时日无多了。
天际边逐渐的泛起了鱼肚白。
实在不打算继续这样躺着的邱北钻出了毯子,把才打起呼噜小男孩赶了出来。
哈欠连篇的男孩手脚麻利的收起了毯子,又从泡了水的鹿肉上切了几块算作早饭。
出发,马队在清晨的浓雾中前行。
泥泞的道路让人烦躁,吃的啪叽声响的小鬼更让人讨厌。
浑身已经湿透的邱北好想洗个澡,在搓个背,如果还有一套大保健的话就更加完美了。
血腥味又一次钻入了鼻腔。
不远处的草丛里倒毙着一具男尸,几步远的地方还能看到一具白花花的身子。
可怜呐!
邱北瞥了几眼,那男人身上乱七八糟的伤口,总感觉的这不像是那些月奴人干的。
又往前走了一阵,一个岔路口出现在了眼前,岔路口边儿上的歪脖子树上搭了个棚子,里面还趟这个人。
是个身穿粗麻衣的汉子,他手边的树杈上砍着一柄柴刀,嘴里叼着稻草,勾着草鞋的脚指头不停的抖动着。
路过时,忽然看过来的三角眼中闪着贪婪的寒芒。
走在前面的马队停了下来。
“怎么了!”邱北疑惑的看去,前面忽然收窄的道路上横着一根枯木。
男孩看看那个躺在棚子里的人又看了看邱北,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嘘!”
一声嘹亮的口哨声。
躺在歪脖子树上的汉子坐了起来,邱北见他把柴刀拔了出来,跳下歪脖子树,小跑着站在了几步外用贪婪的目光来回的打量着属于邱北的马匹。
“劫道的?”邱北淡然问道。
对方冷哼了一声,目光依旧在马背上来回扫视。
就像是当邱北不存在一般。
没一会儿的功夫,十来个衣衫褴褛,手里提着乱七八糟武器的人从浓雾中飞奔了出来。
当先一满脸胡茬的胖子,哈哈大笑着直接伸手去拉一匹战马的马缰。
邱北从身侧的箭囊里抽出来一支箭支,对着那胖子的脑门徒手投了过去。
凌厉的箭矢带着呼啸,比弓弩射出去的都不遑多让。
噗的一声扎在了胖子的脑壳上,胖子闷哼一声,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围上来的劫匪被吓得齐刷刷后退了一步,一个个愣在原地,没有敢再上前一步。
“搬开!”邱北指着那木桩冷声道。
沉默了几个呼吸后,毛贼里面有人忽然说道“他就一个人,怕个毛!”
是之前那个躺在树上的麻衣汉子,他说着当先站了出来。
原本已经有了些退意的毛贼们,面面相视间忽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呼啦啦的又一次围了上来。
烂人的命通常都不值钱。
邱北也懒的再废话,醒来后几乎都是杀着人过来的,心里早就没有了那个隔阂。
抽了长刀在手,一刀下去,一个提着草叉的家伙被当头劈成了两边,迸射而出的血浆溅在周围人身上,原本气势如虹的劫匪们几乎在瞬间掉头就跑。
只有那个手持柴刀的麻衣汉子居然借乱冲了上来,矫健的一跃而起,高举着手里柴刀对着邱北迎面砍来。
看架势还是练过的,可惜那速度在邱北的眼中就如同木偶戏一般,迟钝,缓慢。
斩出去的长刀一收一刺,尖锐的刀尖轻而易举的刺穿了麻衣,切开了肌肉,把他挂在了刀尖上。
三角眼瞬间睁大,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带着怨恨,或许是疼痛还未传达到中枢神经,他依旧挣扎着想要挣脱。
邱北手腕微微一抬,长刀彻底的刺穿了他的身体,滑下来抵在了刀颚上。
隔着半米不到的距离,邱北细细打量着他痛苦的表情,喜悦的情绪从内心迸发,直到邱北忽然的意识过来着不是自己想要的,这才一甩长刀把他扔在了地上。
剧烈的喘息着,试着把脑海中杀虐的欲望强压下去。
一个女人的哭喊着撕开了浓雾,她怀里搂着个襁褓,身后追着个手持尖刀的男人。
绝望中坚持的女人满脸的惊恐。
忽然间跌倒,翻滚中女人依旧紧紧的抱着襁褓不愿意松开,刚一坐起身,就哀求着回过头去。
追来的男人吗,满脸狰狞的举起了手中的弯刀,口中骂骂咧咧的就要砍下去。
无边的愤怒几乎在瞬间冲垮了邱北尚在坚持的理智。
死寂般的心脏忽然间抽动了一下,双手像是被人猛地抓住,身体的控制权在一个呼吸间被迅速的抽离。邱北感觉自己像是从前台被拉到了幕后,和之前的感觉截然不同。
失去控制的身体驾驭着胯下战马疾驰而去,手中长刀划过一个明亮的弧线,将聚着弯刀的男人一刀两端。
邱北像是看了一场第一视角的电影,一个个逃跑的毛贼被追上后杀死。眼前画面飞逝,当身体的控制权回来时,战马又一次回到了路口。
“找她!去找她,去找她......”
斯里歇底的吼声好一会儿后才在脑海中散去。
男孩扶着那妇人坐在一旁的石墩上,妇女紧抱着孩子低声抽泣着。
在男孩温和的劝说中,女人最终还是松开了襁褓。
男孩轻手轻脚的打开已经脏乱不堪的包衣,一个奄奄一息的婴儿被掏了出来。
婴儿还没死,小手挣扎着却已经没有了哭泣的力气。
“该走了!”突然间失去身体的控制权让邱北极为恐惧。
就像是在家里看绿色电影,突然有个陌生人闯进来品头论足一番又走了出去,出去之前还吃了一冰箱的零食,心里堵得慌,想报警更想杀人。
“她走不了!”蹲在地上小鬼扭头来反驳道。
邱北看了看那低头不语的女人“我没说要带她。”
“你救她了。”
“我没有......我只是看那些人很不爽。”
小鬼不再接话,扭过头去把一袋子奶酒和一些烤肉给了妇人,自己则抱着孩子向着一匹还有奶的母马走去。
邱北盯着他,着小王八蛋似乎把自己的话当做耳边风了。
狗日的......
等着小鬼把喂了奶的孩子还给了那个妇人,吃了些东西的妇人也有了精神,起身来到邱北的面前一躬身感谢道“谢谢恩公,谢谢恩公。”
她说着还哭了起来。
邱北烦躁的挥了挥手。
识相的女人没有多废话,在小鬼的帮助下骑上了马背。
安静的再一次上路,就像是刚才的杀戮没有发生过一般,只有女人看着那个方向,眼中的不舍随后被她深深的埋在了下去。
她想活,留在这里她活不下去。
邱北没说要带她,但是也没有反对。
一路上邱北都用手摸着胸口,里面的心脏依旧没有丝毫的动静,除了那在全身游荡的虫子似乎多了一些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但是邱北清楚的记得,失去身体的控制权之前,心脏的确是抽动了一下。
邱北忽然有了一种想法,要不要把它挖出来,这样或许就不会被夺取身体的控制权了呢?
路边出现了几栋排屋,排屋的房门都开着,里面传来了一连串的动静,随后就没了声息。
男孩指着远处一排木质的走道说道“渡口到了。”
浓雾在眼前逐渐撕开,雨忽然又下了起来。
百来米长的码头上没有停靠一条船。
空无一人的引道上满地都是杂物,不少还掉进了水里被冲到了岸边的水草从中。
邱北挠了挠头皮,糟糕透顶的心情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
看着排屋里稍稍的探出来了一个眼睛,邱北也没兴趣去理他。
强忍着烦躁对着男孩闻到“走路能到吗?”
男孩迟疑起来。
女人接茬道“能,能到,我给恩公带路......”
七天后......
掉了膘的战马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的跋涉。
吃的啪叽嘴的小鬼依旧让人讨厌。
雨水从码头出发后就没有听过,且一天比一天大,不少路段被江水淹没,需要跋涉这才能通过。
该死的天气!
邱北抱怨着把靴子从泥潭中拔出来。
瓢泼大雨中,马队里还能称得上干的,可能就只有那个被放在竹楼里用毛皮盖着的婴儿了。
七天中只在后半夜稍作休息,期间路过了几次没有被屠的村落。
然而村子里竖着面星月旗,女人说着是阿月奴人的,这些村子在前些天都归顺了。
邱北怕蛮子黏上来所以没有去强行借宿,然而就算是这样,邱北还杀了几个追上来盘问的狗腿子。
也许是大雨起了作用。
一路上虽然艰难,却并没有遇上阿月奴的骑队,有种错觉,似乎是已经把他们甩在了身后,但是算时间却怎么都不可能做到。
“在那儿歇歇脚吧!”同样在烂泥里跋涉的女人指着前面一处茶棚说道“过了茶棚再走二里山地,就是俺娘家哩。”
她的嗓子有些沙哑,面色带着不太正常的潮红,之前小鬼让她上马,她却不愿意。
邱北默不作声的牵着马,带头向着茶棚走去。
茶棚外灰蓝色的幌子被大雨冲刷成了一团,门口栓马柱上有个棕榈叶搭的棚子,然而在这瓢泼的大雨中早已经失去了作用,邱北干脆让男孩直接把马牵入了茶棚,自己抽了短剑在手向着茶棚后的房舍走去。
还未靠近,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东西翻倒的声音已经从里面传了出来。
半声惊叫响起。
还未等邱北有所动作,一个提着棍子的老农忽然撞开房门嚎叫着冲了出来。
邱北一抬手抓住对方砸过来棍子,脚下一钩就把这老农掀翻在地。
青砖地板跌的老农哎呦一声惨叫。
尾随着他,又一个手持剪刀的女人从房门后冲了出来,她后面还跟着好几个,有老有少都是普通百姓的打扮,一个个面露悲愤手持各种物品。
不想乱杀人的邱北,被这幅拼命的模样弄的有些不知所措。
猛地后退一步,短剑对着茶社的柜台就是一拍,巨大的力量瞬间拍碎了这张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头的烂木头柜子,吓得冲出来的人集体愣在了原地。
“再过来我杀人了!”
充满威慑的警告永远比温言以对有用。
邱北厉声呵斥下,冲出来的人猛地驻足,那手持剪刀的女人扶起倒在地上的老农满脸惊慌的看着邱北。
过了一会儿,一个反应过来的年轻汉子这才走上前一拱手道“这位......”他迟疑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下邱北才说道“这位壮士,实在抱歉,家父以为是那同村的王二麻子又带人追来了,所以才这般紧张,请见谅。”
邱北懒得和他废话。挥了挥手道“让开!”
“你!”年轻汉子眉头微皱,表情带上了许的不悦“女眷在内不太方便,请壮士去别处吧!”
邱北看他身上穿着长衫,说话时咬文嚼字的,然而那种桀骜的神情却从骨子里透了出来一般让人讨厌。
“啪!”邱北抬手给了他一耳刮子“去你妈的!都给我滚出来,房间老子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