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真诚，让凉云茉无言以对。
“谢谢。”除了这两个字，她好像没有什么能说的。
“不用给我说谢谢。你应该知道我愿意听到的是什么。”
她当然知道她想听到的是什么，可是，她是不可能说出不可能做出的。
她缓了神：“我不知道你制定好的时间是什么时候，但我希望是三天后。还有，帮我拟一份离婚协议书。我什么都不要。”
“三天后？”肖子宁沉思了一会。“好的。没问题。”
只是推迟些时间，没有什么大碍的。正好让她能休养好自己的身体。
她想，她现在心里已经不想任何了。欠他的，她一定会还他。但是，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想调查清楚她父亲和母亲当年那场车祸的原由。
而且，她真得想离开陆辰希了。太累了。太伤了。她也知道，她要是平静给陆辰希说离婚，他肯定不会答应。不如听从肖子宁的安排，不声不响的走吧。留下离婚协议书就好了。
扣了电话，凉云茉将手机放在枕头底下。疲倦的闭上了眼睛。什么都不要想了。养好自己的身体。
这样才有力气……离开陆辰希。
只是，闭上眼睛流下的泪水到底是为了什么。
三天过得很快，而这三天内，陆辰希都没有出现一面，只是交待护士如何如何照顾她。连照顾凉云茉的护士，都被陆辰希的模样给感动了。
陆辰希知道，凉云茉现在很不想看到他。不过，无所谓。只要她好好的。只要她还在他能触碰到的地方就好。
他可以压抑住自己想见他的冲动。
而凉云茉也知道，陆辰希就在病房外从来没离开。只是她什么都没做。直接做到了不闻不问。她却是十分贪念的。哪怕只是知道他站在门外。她都是温暖的。只是，这种温暖是无法消融他们之间的冰墙了。
她已经挪进了普通病房里，这天迎来了一个人。是温宜。这几天，温宜来的时候，她都在沉睡。没有好好聊过话。
凉云茉扭头望去，在看到温宜的时候。眼中的光一闪而过。
温宜看到苍白又瘦弱的云茉，鼻子一酸。她上前坐在床边。
“云茉，你吓死我们了。”
她的目光中是慈爱。是对凉云茉真心实意的爱护。凉云茉心里酸涩。眼泪差点又流了出来。今天，她的眼泪实在是太多了。
“妈。”凉云茉轻轻开口。“我没事了。”
温宜听到凉云茉叫她妈，她的眼泪一下子就被逼出来了。
“你这孩子还愿意叫我一声妈，妈心里就好受多了。”
要知道，她多害怕醒来的凉云茉会不愿意再留在陆家，更不可能叫她一声妈了。尤其是知道，这几天她都不愿见陆辰希。
凉云茉扯着嘴角笑了：“妈，你对我的爱护，我是不可能忘的。作为母亲，你给我的包容是最多的。能够做你儿媳妇，是幸福的。”
只是这份幸福，她已经没有什么机会享受了。
温宜心里有很大的触动，流着泪微笑不停的点头。
凉云茉撑着手臂想坐起来一点点，但是手臂传来疼痛。
她知道自己的右手臂已经废了。其实也不算废了。复健了不会影响生活的。
但是，已经不能拿起手术刀了。对她来说，跟废了有什么两样。
奇怪的是，当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没有多少激动的情绪。好像是已经痛麻木了。好像是已经痛的多习惯了。
只是不能那手术刀而已，起码她还活着不是么。
她在心里不停的这样安慰着自己。
温宜看着她的样子，立马上前将她的床摇了起来。但是看到眼神空空的看着自己包着纱布的手臂。她微微扭过了头。
太难受了，她看不下去了。
凉云茉却掀开被子下床了，脚上还有些酸软，让她差点栽倒地上。幸好温宜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温宜吓了一跳。
“怎么下床了？”
凉云茉歉意一笑：“躺得时间久了，想下地动动。”
温宜叹了口气。扶着她站稳。怎么也想不到，凉云茉却扭身伸手轻轻抱住她。
温宜愣了一下，随后她就抬起手放在云茉的背上，轻轻拍着。
“这孩子，怎么了？”
“没有，只是想念妈妈的拥抱了。”
温宜听闻，便展颜笑了。这个拥抱太暖了。
“妈，你要注意身体。你的头疼也要好好注意。要按时吃我开的药。还有爸，让他少喝些茶。虽然茶没多大坏处。喝多了还是不太好。”
温宜听了，没有觉察到什么。许是氛围太温暖。让她以为这只是自己儿媳妇在表达对他们二老的爱。
“你啊，就别瞎操心了。好好养身体就是对我和你爸最好的问候了。”
凉云茉在温宜的肩膀处不停的点头。眼睛湿润的让她差点将眼泪滴在温宜的肩膀上。
温宜低眸思考，最后还是开口了。
“云茉，辰希他在外面三天了。你让他进来见见你吧。”
温宜还是开口为自己的儿子说话了，她实在不愿意两个人这样互相折磨着。
凉云茉僵了一下，随后，她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好。”
一个字，让温宜险些哭出了声。不管怎么样，愿意见面就好了。
而凉云茉想得是，她要走了。再见他一面吧。总有好多话想对他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三天了，她反反复复沉淀，却还是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是祝他幸福么？太显得矫情了。说再见么？她却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
她扭头看着窗外的景物，这雪竟然持续下了好几天，不大，但总是在下着。外面白晃晃的光照进病房里，窗外却升起了几个五彩的氢气球，在白茫茫一片景物中，显得那么明显。她想，一定是园子里有调皮的孩子在打雪仗。
手中拿着父母买来的氢气球，却在一不小心的时候放开了手。只能看着它慢慢的升上广阔的天空。
她隔着窗户看着，看得眼睛发烫。
她也要放开他的手了。却不是一不小心。
温宜出去叫陆辰希进病房。自己却没有再进去。将空间留给了两个人。陆辰希从门口走进来的时候，凉云茉正站在窗前。背对着他。瘦弱的身体根本撑不起来宽大的病服。
她显得那样娇弱，让他想忍不住冲上去抱着她。
而他确实也这么做了。从她的身后小心翼翼的环抱住她。慢慢将手臂收紧。
凉云茉身体猛地僵了一下，随即便放松了下来。他的气息那么明显。是她无法忘却的。
外面的雪还在下，白茫茫的一片，融进两人的眼眸中。他们两个人就这么抱着。谁也没开口打破这个沉默。仿佛只有这样，他们才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他们又都清楚的知道，这一切都不能漠视。
凉云茉任由他抱着，只是眼神空空的对着他说道。
“陆辰希，现在愿意放我走了么？”
凉云茉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他说话。她感觉到，她浑身的力气都在被抽离。她的呼吸被他的气息禁锢。不能在这样了，她会放不开的。
他的目光很深，望着她，想将她刻到眼睛里。她的脸瘦弱的都发尖了。苍白的他看了都心碎。
“妈说让我见见你。那我就见见你。但是，你知道的。我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凉云茉声音淡淡的。却那么残酷。
陆辰希静静的听着，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凉云茉本来要去躲。但是，他的手却带着强势的姿态拖着她的脸颊。
“难道，除了这些，你就再没什么话想对我说？”
凉云茉迫望向他。瘦了。英俊的面容，配上一身黑色的西装。这几天的狼狈却也掩饰不住。凉云茉瞬间红了眼睛。
她想说的，是给他发得短信。现在，她想说的，却变成了这些。
“我想离婚。”
果然，她的嘴里再也不会留情了。句句直接插向他的心窝处。陆辰希慢慢的放下他的手。突然勾唇笑了。
“我知道我进来见你，你说得不会是我愿意听的。可我还是进来了，想见你的骚早就压过了一切。”
凉云茉紧紧咬着牙，感觉到牙龈都酸痛了。她的面上还装得镇定自若。
“我现在还做不到。让我想想。”陆辰希说完，就转身向门口走去。
凉云茉望着他的背影。寂寥满满。她眼中的酸涩化为迷雾。朦胧了他的背影。她的声音哽咽。
“陆辰希，我以为只要有爱就够了。可现实给了我们一个巴掌。我们，就这样吧。”
她的最后几个字，轻轻的。仿佛如感叹一般。陆辰希的脚步顿住。手掌紧紧握着。压抑着自己内心不停翻腾的灼烧。
他重新迈开步子，走了出去。只是，每一步更加沉重。
凉云茉眼泪‘吧嗒’一声砸落。然后便止不住的流着。该说的仿佛都说了，又仿佛什么都没说。
因为，心里最真实的话。是不能说的。
下午，有护士说要推凉云茉检查身体。当时林雪也在病房里。便说她推着去。旁边的护士有些担忧。凉云茉却十分平静的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林雪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问什么。
门口，陆辰希和温宜在说话。看到病房门开了。便扭过视线望去。
陆辰希和凉云茉的视线相撞。他炙热。她淡漠。
林雪推着她往前走。温宜迎了上去。
“我们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妈，有林雪就够了。”凉云茉淡笑着拒绝。
温宜也没有强求。对着林雪点了下头：“那麻烦你了。”
林雪急忙摇头：“阿姨，怎么会麻烦。”
温宜扭头望向自己的儿子。看到那双眼睛直直的落在凉云茉的身上。没有挪开一丝一毫。
温宜在心里叹气。
轮椅在经过陆辰希的时候，凉云茉没有望向他。而他却还在望着她。
他有些鄙视自己，她昏迷的时候，他想过，如果她想走，他就放了她。但为什么她醒来。想要走了。他却还是放不下。
果然，想象比现实容易的多。
走进电梯，陆辰希的脚步向前挪了一格。却还是止住了。眼睁睁的看着电梯门关上。却在这时候，凉云茉突然抬眼，和他的眼神直接对上。
这一眼，饱含深意。他想细看时。电梯门却闭紧了。阻隔了两人的视线。也阻隔了两个人的距离。
林雪推着凉云茉进了诊室。门被关上了。却发现没有医生。林雪有些奇怪。准备去叫医生。却被凉云茉制止了。
“林姐，不用了。”
林雪不解：“为什么？”
“根本没有检查。是我离开了。”
林雪大惊：“离开？什么意思？”
她蹲下靠近凉云茉。看着她脸上淡淡的笑容。心里惶惶的。
“林姐，你是我最近的朋友。我不想瞒你。我知道，你会支持我的。所以，我才会让你陪我进来。我已经安排好了。马上就会离开了。”
“你是想偷偷走。瞒着陆辰希？你要离开临安市么？”
林雪听到她的话，大概就能猜到她的意思。
凉云茉握着林雪的手：“我会离开临安市。暂时不知道去哪里。不过，你放心。我安顿好了一定联系你。只是，你一定要替我保密。尤其是陆辰希那里。”
林雪听着，眼眶就红了。不停的点头。
“我知道，我知道。你也千万别忘了联系我。”
突如其来的分离，让林雪有些措手不及。但她也没有开口挽留。她知道，云茉是个有打算的人。她既然决定离开。一定是考虑周详了。
凉云茉从轮椅的后背夹层中拿出一个棕色的档案袋。将它交给林雪。
“将这个给陆辰希吧。但是，得等到我彻底走后。还有，要麻烦你再这里多呆一个小时了。”
林雪点头，忍住眼泪。伸手抱住了凉云茉。
“你要给我平平安安的。否则，我以后觉得不理你了。”
凉云茉也抱着林雪，笑着点头应道。两个人又聊了一会。
诊室的另一个门被打开了，里面走出了一个男人。穿着医生的白大褂。对着凉云茉礼貌的说道。
“凉小姐，我们可以走了。”
凉云茉认识他，是严节。他都冒险进来了这里。
林雪看着这几个人，眼中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过，看着凉云茉好像是认识他们的。
“你去吧。别忘了我交代的。”林雪虎着脸说道。
凉云茉依旧是笑着点头，林雪都说了很多次了。难道，她看样子真得是不守信誉的人么？
林雪恋恋不舍的放开凉云茉。严节上前代替了林雪的工作。走到轮椅身后推着她。向着他来的方向走去。
这里是医院，没有人比凉云茉熟悉的了。所以，她才会知道，那些诊室是有好几个门。好几个去向的。所以，她才能从这里离开。
林雪望着远走的凉云茉。眼泪就忍不住了。心里默默为她祈祷。希望她能够很快振作起来。期待着和她相遇的那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