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津贵久站在山头上,看到远远的海面上升起一股黑烟。黑烟的源头,正是史家的一艘大船。一切都按照他和他的儿子们的计划进行。也许,干完这一件大事,他就可以安心地把岛津家的事业交给儿子,他自己出家当个和尚去了。
“立即调集所有武士,全力向长岛进军?”岛津贵久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所有能够调集起来的武士,算起来大概有八百左右。还有一千两百多需要时刻和南边肝付和北边的良相、伊东家对峙。
岛津贵久对手下的武士们的战斗力相当有信心。他们都是在长期的战斗中成长起来的,不但具有丰富的战斗经验,而且有足够的武士道精神,随时可以为他岛津贵久牺牲生命。武士道精神真是个好东西,岛津贵久希望手底下的人都有武士道精神,而他就是武士道精神的支柱和归宿。
按照约定,看到史家的船起火后,岛津义久应立刻从长岛坐船回来,并指挥后续的作战。岛津义久这些天以来都在岛上,熟悉了岛上的环境和史家的情况,为作战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岛津贵久打算把位置传给岛津义久,需要对他进行培养。
同时,等在长岛对岸的武士们,要立刻坐船到长岛,看守好存放银子的库房,看守好码头的船只。不能让一个史家人带着一两银子逃跑了。
安排得天衣无缝。岛津贵久安安稳稳地骑着马,在三十多个武士的护卫下,向长岛方向走去。也许,还没等他走到海边,岛津义久的好消息就飞快的送到他跟前。作为岛津家的核心,岛津贵久表现得十分沉稳——必须给手下以稳操胜算的信心。
果然,岛津贵久溜达到半路,就有一匹马狂奔而来。离老远就能看出来,马上的正是他岛津家的武士。
岛津贵久对手下人的工作热情十分满意,但是对于他沉稳程度不甚满意。报告一个胜利的消息而已,至于跑这么快吗?整个日本的马都十分珍贵,这么拼命地跑,实在是有损坏公物的嫌疑。常言道,教育要从娃娃抓起,这帮武士们没啥文化,不懂得爱护公务的道理,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
话又说回来,有文化的人武士道精神就难以培养,两者相权取其重,毕竟还是听话的傻瓜比有自己思想的聪明人好用得多啊。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一人一骑狂奔而至,像是从天上飞下来的战士,引得岛津贵久心中不由得暗暗赞叹。那人远远地看到岛津贵久一行人,在马还没有停稳的时候就飞身从马上跳跃而下。
“真是我岛津家的好儿郎!”岛津贵久脱口而出,“我岛津家有这样了不起的武士,统一日本——”
发出“指日可待”这个词的气流还在岛津贵久的肺部向声带流动的过程当中,那位好儿郎“扑通”一声赶紧利落地落到了岛津贵久的面前。从马上跃起、以优美的姿势在空中滑行、落在岛津贵久的马前、拜服于地,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如同行云流水毫无窒碍之处。
特别是落在马前和拜服于地,根本就不是两个动作,而确确实实是一个动作——以拜服的姿势落在地上,江湖上也有人称这种合二为一的动作为“狗啃屎”。
要说“狗啃屎”,来人的这个动作做得是非常地标准,可以作为教科书里的经典示范。他的嘴里确实啃在了地上,糊了一嘴的泥。泥土里成分丰富,说是“啃屎”绝对没有错误。
来人大概绝对这个“狗啃屎”做得实在是漂亮,于是保持这个姿势好一阵,等围观群众欣赏够了之后,才慢慢爬起身来。他被自己感动得眼泪鼻涕汹涌澎湃,把脸上的泥巴冲得沟壑纵横。张嘴要说什么,只是含含糊糊的说不清楚。
“急什么?有什么事情慢慢说。”尽管手下的人出了个大丑,岛津贵久仍然能够保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统帅本色。毕竟旁边的都是手下人,谁笑话谁啊。
“报,报告,殿下。”来人吐出来2口泥,3颗牙和200cc鲜血之后,终于可以说出话了。也不知道他那张嘴怎么能够容纳得下那么多东西,仿佛是魔术师的口袋一般。
“殿下,不好了。岛津义久大人在长岛上没有回来,根据跑回来的人说,他被抓住了。我们的人乘船前去进攻,死伤惨重没能上得了岛上。他们倒是从岛上杀了过来,这时候正往这边来呢。殿下,您要不要先躲一躲?”
躲?躲什么躲?他岛津贵久是什么人?堂堂一位大名,岛津家的家主,怎么可能有敌人来就躲?
岛津贵久催马向前就跑起来。有艰苦的战斗,必须立刻赶往战斗现场,这是一位领军者必备的品格。岛津贵久经历过大大小小很多次战斗,他深信只有在战斗中才能体现一个男人的价值。现在,是时候展现他岛津大名价值的时候了。
跟着岛津贵久的三十多个武士的价值就是保护岛津贵久,岛津殿下是他们价值的基础。假如岛津殿下不幸有个意外,他们的价值就只剩下切腹这个稀奇古怪的仪式了。所以,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好好地保护岛津殿下,就算是没有马,跑也要跟上岛津殿下。
作为武士,要有人定胜天的信念,就算胜不了天,在跑步上胜得过马总算合情合理的要求。于是各位武士们各展所长,撒开脚丫子追随岛津贵久而去。
不得不说,在日本的战国时代,各位武士除了偶尔鼻涕有点长,身体的其余结构都是不怎么长的,要和马腿一较长短实在有点强人所难。眼看着到集贵久殿下越跑越远,各位武士除了拼命倒腾自己那双不那么长的腿之外,不免都要对切腹这件事情进行细节上的构思。
作为最后的荣耀,切腹是每个武士的必修课,学分很高,一旦挂科人生尽输。当然,如果在切腹的实操当中尽善尽美,人生也就挂了。这种挂不挂都要挂的科目,真的是人世间的奇葩才能设计得出来。而居然还有很多人去考,那才是奇葩当中的奇葩。
有些武士道精神十分纯净的人,跑的时候就没有尽全力,留着一定的力气到切腹的时候用。因为据说切腹也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而那些武士道精神不那么纯净的人,这个时候就拼尽了全力,恨不得把胳膊都跑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