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晴朗，阳光明媚，道路上人来人往。虽然是冬季，却给人一种万物复苏的感觉。只有感受到微寒的冷风，才知道春天并没有到来。一切还是如此，只不过给了人新的感觉。这种新的感觉是一种焕然一新。一切都会重新起航，一切都会变得更好，一切都会……可真的会吗？姜山钟不禁摇了摇头。
再转过一个街角就可以回家了。
那时突然蹦出的想法，让他久久不能安心。他品尝到了恐惧的滋味。如果这个想法是事实，那么一切真的太可怕了。这些天里，他一直在思考这个想法。也因此，他一直遭受着深入骨髓的冰冷。他是可以也验证这个想法的，只需要一个电话。很多次，他都想打这个电话，可最后他都放弃了。为什么会放弃呢？是因为一切太过真实，以至于自己又选择了逃避吗？想到这，姜山钟缓缓叹了口气。
转过街角，一座高档的住宅小区出现在面前。走进小区，来到自家门前，姜山钟刚要拿钥匙。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他停下动作，拿出手机。
“喂，请问是哪位。有什么事吗。可以，那么你们过来吧。”
挂断电话，姜山钟微微皱起眉头。何仁遇害，那么调查的范围应该围绕何仁展开。因为是亲戚，自己确实在这个范围之中。可就距离来说，似乎有些遥远。可警方却要来这里调查。难道不应该以这个判断？警方是因为发现了什么才来找自己的？一切似乎变得越来越复杂。如果那时的想法没有出现，他本不用思考这么多，只需要简简单单接受调查就好。可因为那想法的出现，一切都变了。对于将要或者已经接触到的事物，他都要从新的角度重新认识。这并不是说要压垮之前的认知，而是要增加其新的意义。这是一种无限的堆叠。一件事情有无数个面。而他必须全都要思考到。负担，负担，还是负担。可他必须这样做……为判定那想法只是空想。
走进熟悉的家门，眼见的家却是那么的陌生。虽然一切都没有变，但似乎也都变了。这不再像个家，而更像一个普通的房子。没有温度、没有欢声笑语、曾经的全都消失……是因为自己的改变吗？
自从妹妹去世后，自己确实变了。这些变化导致了什么呢？自己的孩子远去了他乡；自己的妻子也变得沉默寡言；这个家庭变得支离破碎……想到这，他长长叹了口气。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一切似乎应该恢复和缓和了。他应该走出妹妹去世的阴影，变回原来的自己。虽然那个自己已经变得有些模糊……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想法……是的，至少应该先把它确认。如果要改变，那也应该在一切真正结束、尘埃落定之时……
姜山钟点点头，随后开始收拾客厅。因为平时妻子打扫得很干净，所以只需要简单收拾一下就行。收拾完后，他看了一眼时间——13点15分。今天下午，妻子要去商场采购一些东西，应该会很晚回来。所以警方来调查的话，应该只能见到自己了。
过了一会，门铃声响起。姜山钟看了一眼手表，刚好是约定的时间。来到门前，他朝外面看去。门外站着一男一女。男人身材高大，看样子三十岁左右。女人很年轻，看样子也就二十多岁。
打开门后，男人微微低下头，拿出了刑警证。“前来打扰，多有不便。”
姜山钟微微摆手。“没有关系，都是为了早日破案。”说着把两人让进了房子。
两人在沙发坐下后，姜山钟给他们倒了两杯水。
女人环视了一圈，然后望着姜山钟。“您夫人不在吗？”
姜山钟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因为要采购一些东西，她已经去商场了。所以今下午也就只有我能配合你们了。”
男人点了点头。“没有关系。那么可以开始了吗？”
看到姜山钟点头，男人问道：“那么您有什么线索吗？”
“线索？”
“没错，对他的遇害。”
“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过联系，所以也不知道他那边的情况。”
“那天晚上也是如此吗？”
“是的。”
男人微微一笑。“如果方便，可以问一下原因吗？”
姜山钟微微皱起眉头。“原因？这似乎没有，不过是双方都忘记联系而已。”
“原来如此。”男人微微点头，“那么您觉得被害人平常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的话……”姜山钟感到自己的脸颊微微抽动了一下，“在我看来，他是一个很好的妹夫。”
“很好的妹夫？”
“是的。他对我妹妹非常好。而且我妹妹也因此而感到幸福。”
“那么您妹妹为什么会得抑郁症，最后自杀呢？”
一瞬间，姜山钟皱紧了眉头，额头上出现了两道深深的皱纹。他冷冷地说道：“得抑郁症的人不一定是不幸福的。在很多情况下，一个幸福的人也会得抑郁症。抑郁症很大程度上是与自己的心态有关。”
“不好意思。您似乎很反感这个话题。”
姜山钟摆了摆手。“没有，我只是想纠正一下你的看法。”
男人微微一笑。“当然，您是医学上的权威。我失礼了。那么您觉得您妹妹为什么会自杀呢？”
姜山钟依然紧皱着眉头。“在我看来，她似乎有什么心事。”
“心事？”
“是的。这应该是一种非常奇怪的心事。因为平时里我妹妹就是那种沉默寡言的人，所以对于这种事，她并不会说出口。即使是幸福的条件下。”
“所以不会对何仁说吗？”
“是的。”
“那么，她有没有跟您说呢？”
姜山钟感到自己的脸颊有些僵硬。“对我吗？如果丈夫都不说，那怎么会对我说呢？”
“万一这就是那种不能对丈夫说，而只能跟哥哥说的呢？而且据调查，您跟您妹妹的关系似乎非常好。”
一种怒火在姜山钟心头燃起。他的语调变得有些高。“你什么意思？有什么事情不能对心爱的丈夫说，而要对自己的哥哥说？我跟她关系再好也比不过她与她的丈夫吧？毕竟那是她一生相许的男人。”
“不好意思，这只是我的猜测。”
姜山钟的语调变得有些冰冷。“你的猜测并不正确。我妹妹没有跟我说过什么。”
“明白了。那么回到正题。在您妹妹自杀之前，您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姜山钟微微皱起眉头。“在那之前的联系似乎是过年时候的事情了。所以在她自杀前，我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现。”
男人点点头，沉默一会后问道：“对于何仁的遇害，您觉得凶手是汪琼的可能性大吗？”
“我觉得可能性很大。就目前看来，只有他拥有作案动机。”
“作案动机？”
“我是在新闻上看到的。但这些应该也是你们调查出来的。汪琼似乎因为什么而威胁着我妹夫。这段时间似乎很长，而且似乎涉及钱财。一般这种关系不是很脆弱的吗？很可能我妹夫并不想继续下去，而汪琼起了杀心。”
“那么您觉得会是因为什么呢？”
姜山钟摇摇头。“这个我不知道。”
“您觉得您的妹妹知道吗？”
“我妹妹？”姜山钟直直地望着男人的眼睛。可男人并没有因为他的直视而避开视线。
“是的。如果是因为什么而产生威胁的话，那么您妹妹可能有所察觉吧？”
姜山钟笑了笑，他感到自己的笑容有些僵硬。“这谁又能说得准呢。他们可能把这种关系隐藏得很好。而且只要想这样做，那么任何人都发现不了。”
“是的。”男人点点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您觉得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姜山钟摇了摇头。“很抱歉，这个我想不到。”
男人缓缓点头。“那么如果凶手不是汪琼，您觉得会是谁呢？”
一瞬间，姜山钟微微瞪大了眼睛。虽然之前已经猜到了这件事，但真正听到警方这样说，他还是感到非常震惊。他尽量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这谁又能知道呢？我对妹夫的了解并不算深。对于他有什么样的朋友、有什么样的冤家我并不知道。所以如果猜测的话，我也无从猜起。”
“可对于一个爱自己妹妹的男人，一个哥哥不应该了解得深一些吗？”
姜山钟直直地望着男人。“你什么意思？是在说我妹夫并不爱我妹妹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奇怪。”
姜山钟笑了笑。笑容显得有些轻蔑。“我当然会对我的妹夫有一定的了解。可这了解的程度并不能使我做出什么猜测。所以如果凶手不是汪琼的话，那么我无从想象。”
男人点点头，稍微停顿一会后说道：“您知道，前段时间举行了何仁的葬礼。”
姜山钟微微皱起眉头。他似乎知道男人要说什么了。
“当时有很多亲戚都参加了葬礼，可我们看过来客名单。那上面似乎并没有您的名字。”
姜山钟微微皱眉。“是的。当时医院里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所以我让妻子代替我参加了。”
男人微微一笑。“处理事情会不会是一种借口呢？”
“借口？”姜山钟冷冷地望着男人，“这是什么意思？”
“这葬礼的主人是您妹妹的丈夫。就算再有什么事情，也不应该不去吧。而且，葬礼在举办前似乎会通知到各个亲戚，以便亲戚们腾出时间参加葬礼。”
姜山钟冷哼一声。“你是说我故意不去吗？”
男人缓缓摇了摇头。“我们只是很好奇。”
“很抱歉，”虽然这样说，可姜山钟的眼神并无歉意，“我是一个医者。对于已经逝去的，我更关心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比如说医院里的那些病人。对于我妹夫的遇害，我当然会很难过。可难过并不能有什么用。”
男人点点头，随后问道：“您觉得您妹妹与妹夫之间有什么矛盾吗？”
“矛盾？”
“是的。”
“夫妻二人关系再好也难免会有矛盾吧？”
“是的，”男人微微一笑，“可我问的是那种可以让双方关系彻底破裂的矛盾。”
男人淡淡的话语让姜山钟心头一凛。他感到自己的脸颊在一瞬间又僵硬起来。他笑了笑，使这一切不要显露出来。“双方关系彻底破裂的矛盾吗？如果有的话，那么两人的关系也应该彻底破裂了吧。由此我看到的就应该是互相厌恨的两人，可直到最后，我都没有看到这样的两人。他们一直是互相恩爱的。”他望着男人，“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男人点点头。“请讲。”
“如果我没记错，遇害的人应该是我的妹夫，而我的妹妹是自杀身亡的。可在我看来，你们似乎更注重我妹妹的事情。”
女人摇了摇头。“您不要多心。这一切只是必须的调查而已。”
“必须的调查？”
男人微微一笑。“对于每一个被害人，如果想了解致其死亡的原因。调查的全面性是很重要的。”
姜山钟微微皱起眉头。“原来如此。”
男人点点头。“那么再回到现在的话题。您有没有察觉到什么事情？”
“事情？”
男人的眼神变得很锐利。“您妹夫的一些事情。”
“我妹夫？”姜山钟皱起眉头。
“是的。比如说他的生活，或者说他对妻子衷心吗？”
姜山钟注意到男人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脸，他控制着不流露出惊讶的神情。“刚刚说过很多次，他们一直是恩爱的。我觉得如果妹妹知道他不忠心的话，应该不会那么幸福。而且最起码我是可以看出来的。可我看到的妹妹都是快乐的。所以他应该不会对我妹妹不忠。”他望向男人，“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发现了什么吗？”
男人微微点点头。“何仁先生似乎有一些这样的事情。所以我觉得您妹妹可能知道。而她的自杀……”
姜山钟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在知道何仁不忠后，我妹妹非常苦恼。这种苦恼导致她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您怎么觉得呢？”
姜山钟缓缓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可能。我妹妹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如果因为这种苦恼而自杀的话，那我是不可能相信的。况且这种情况下，她应该会对我倾诉。可她没对我倾诉过这个。”他的眼神变得很冰冷，“但不管怎么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何仁是无法原谅的。”
“您说您的妹妹如果知道的话，会对您倾诉吗？”
“是的。”
“那么她真的没有对您倾诉吗？”男人直直地望着姜山钟，眼神变得非常锐利。
姜山钟冷冷地回望着。“当然。你觉得我会说谎吗？”
男人笑着摇摇头，可眼神依然很锐利。“没有。我是在想，您妹妹没有向您倾诉这些事情，那曾经向您倾诉过什么呢？”
姜山钟皱起眉头。“倾诉过什么？”
“是的。因为刚刚您说‘她没对我倾诉过这个’，这句话不就是说她对您倾诉过别的吗？”
“这只是我说话习惯的问题。她并没有对我倾诉过什么。”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男人笑了笑，随后继续问道：“您觉得他们家庭的关系怎么样？”
“家庭的关系？”
男人的眼神变得有些锐利。“是的。这家庭的关系是包括您妹妹的两个孩子的。您觉得他们的家庭和睦吗？有没有什么问题。”
姜山钟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这动作会不会显得有些僵硬。“他们一家都是很幸福的。两个孩子的生活一直很快乐。我觉得没有问题。就算何仁会有那样的事情，那么至少她们应该不知道。”
男人点点头。“明白了。”说着男人看了女人一眼。女人收起了笔记本。
走到门前，男人转过身。“那么今天就打扰了。”
姜山钟摆了摆手。“没有关系。”
男人微微一笑。“可以最后再问您一个问题吗？”
“请讲。”
“是否每一个医生都对人体的构造很了解呢？”
“每一个医生嘛……应该是这样的。医生都会有相应的课程。有什么问题吗？”
“那么您也是懂的吗？”
姜山钟点点头。
“那么您有没有对别人讲过呢？”
“讲过人体的构造？”
“是的。或者说有没有人问过您这样的问题。”
姜山钟微微皱起眉头。“具体是哪个位置呢？”
男人淡淡一笑。“心脏。”
刹那间，之前蹦入脑海的想法又猛地浮现出来。他强忍住惊讶，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才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