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出去一下。”说着，姜山钟穿上了大衣。
妻子深深皱起眉头。“外面下着这样大的雪，你要去哪里？”
姜山钟望向窗外。雪依然在下，此时的雪片已经是鹅毛大小。他没有回答，扭头朝外走去。
“你等等。”
妻子的声音显得非常着急，姜山钟停住脚步。
妻子走到了面前，直直地望着他。“又要去墓园吗？”她的声音显得很无力。
姜山钟眼神变得有些暗淡。因为他，妻子实在太累了……他摆出一副笑脸，笑容很是灿烂。虽然他知道，这只是伪装。“就是去散散步。墓园的话，以后也不会去了。”
妻子微微张大了嘴巴，表情有些吃惊。“不会去了？”
姜山钟笑了笑。“是的，就算去也没什么用。何况我一直这样，你也很辛苦吧？”
妻子的眼睛微微有些湿润。“不会的。”她低下头，尽量隐藏着闪烁的泪花，“你真的放下了吗……”
“不放下又能怎样呢？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说着，姜山钟擦了擦妻子的眼角。
妻子摇了摇头，缓缓露出了笑容。“我没事。你要出去也可以，但要戴上我新给你织的围巾。”
姜山钟微微瞪大眼睛。“可你不是昨天才开始织的吗？”
妻子缓缓吐出口气。“这不是之前了。之前的时候家里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忙的。可这些年里，家里有些冷清，事情也就少了很多。”
姜山钟微微低头。“抱歉了，都是因为我这样。”
妻子摇摇头。“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
因为无风，雪花直直地飘落。刚走出小区，头上已经满是白雪，可姜山钟并不在意。他站住身子，环视四周。街道空旷，没有一辆汽车、没有一个行人。素洁的白雪铺满了整个大地。借助路灯，可以看到远方尽头的洁白。他迈开步子，给静谧的世界增添了惟一的声音。
妻子织的围巾很温暖。刚刚出门时，妻子的笑容也是如此。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真挚、幸福。看到这样的笑容，姜山钟感到心里流过了一股暖流。好久不见的笑容，好久不见的期待。是的，就是期待。妻子期待着以后的生活，期待着这个家不再那么冷清。这都是因为他已经放下了。可妻子不会想到，他的放下仅仅是谎言。当然，也不完全是，等现在的事情过去后，他或许会允许自己放下……
姜山钟回忆自己的曾经。自结婚以来，他从没有欺骗过妻子。可现在，他破例了……他知道这一切是因为怜悯。可这怜悯是一直存在的，为什么现在跳出来呢？是因为最近的事情太多了吧……
应该就是这样。这段时间，他的思想负担依然很大，甚至比得到外甥女的答案前更大。本来已经想得很好了。现在的事情过去后，他就会放下过去的一切。可慢慢地，他发现现在的事情很难过去。
姜山钟希望能隐藏她的罪恶。可怎么隐藏呢？他想了很多很多。最好的办法就是成为警方的目标，让警方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只需要让警方觉得他是有嫌疑的就行。想到这，他轻蔑地摇了摇头。只需要？好简单的三个字，它的背后却是那么的困难。他想让自己变得有嫌疑。可怎么变？何仁死亡的那晚，他正在医院。医院里所有的人都是他的证人。这不在场证明是那么的坚硬，永远也无法摧毁。
只能幻想吗？幻想着那晚没有人看到他，他拥有作案的时间。那之后该怎么办呢？伪造各种各样的行径。慢慢地警方就会注意到他吧？
真是愚蠢。在幻想中得到满足？幻想永远只能是幻想，对现实，它没有一丝一毫的帮助。
姜山钟深深吸了口气，让清冽的空气填满双肺，然后缓缓吐出。因为一直以来的思考，他的大脑有些混乱。可此时，他的思绪变得有些清晰。
他又开始思考“如何隐藏”。顺着一条思绪，走到尽头，发现是死路；在尽头再换上另一种思绪，继续走，又是死路……一条条可能在大脑中不断被淘汰……这些天来，他一直这样重复思考着。现在，又重复了一遍……
毫无可能，毫无办法……他深深皱起眉头。能怎么帮上忙？你根本什么都做不了！这算是毫无用处吗？应该是吧……他的心很痛，犹如刀割。
现实是冰冷的，他无法做出任何改变。可他的心是火热的，对于这件事情，他希望能抗下一切。可最后发现，连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现实与希望的巨大反差让他备受煎熬。
矗立在面前的是一道巨大的墙壁，这墙壁高到无法想象。想要跨越？白日做梦！永远不可能无视它的存在，却也不可能奈它分毫……无能为力。他感到自己是那样的渺小，在这件事情面前，他什么也做不到。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外甥女抗下这一切吗？不能，不能这样！一定要做些什么，做些什么来改变！可是……怎么能呢？如果方法可以出现，他宁愿冻结在这雪夜中……
大脑又开始混乱起来。他摇了摇头，眼神变得很暗淡。雪花依旧飘落，他缓缓抬起头。雪花飘到脸上，缓缓融化。这冰冷让他的精神微微有些振作。可紧接着，他又颓然叹了口气。
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着警察。在被询问的时候尽量做到隐藏罪恶。好卑微、好可怜……可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个了吧……
这时，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对她的离开，他充满了懊悔。现在，又轮到他的外甥女了吗？最后就只剩下小紫吗……
可悲，什么都做不了……就在这样想着的时候，一个念头突然飞入脑海。他微微瞪大了眼睛。是的……还可以做一些事情！
紧接着，他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他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令他厌烦的祈祷会变成他唯一的依赖。
祈祷完，他缓缓蹲下身子。无数的情绪在心头堆积喷发。
寂静的雪夜，传来一声悲愤的嘶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