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僵硬的手放到云昭昭的后背，试探性地拍了拍，“没事了，我来了。”
云昭昭的眼睫毛微微颤动，像是一瞬间清醒过来直接推开了秦殊。
秦殊猝不及防被这一推坐到了地上。
当场呆滞。
“抱歉，”云昭昭起身，无措地看了看周围，磕磕绊绊的解释，“我，我是，想请你来帮我，我，我，打扫房间！对！打扫房间！”
“哦……”秦殊战术后仰，“既然如此，先拉我起来可以吗？”
他故意嘟了嘟嘴，暗示刚才的吻。
云昭昭没看，只是慌里慌张地去拉他，手心还有汗，一个不稳就摔了下去。
“……你这又是干嘛啊。”秦殊成功倒下。
云昭昭撑着手没下去，膝盖抵在冰凉的地板上，脸红了个彻底。
细细的碎发飘下去，落到他脸颊边，挠的人心痒痒的。
刚才她反应及时，没倒他身上，只是磕到了头。
膝盖有点疼。
忍着疼站起来，云昭昭努力控制表情恢复正常，才再去拉他。
这次倒是顺顺利利。
但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莫名生出了几分尴尬。
“房间挺干净的，你打扫完了吧。”秦殊一个错身站到了唯一凌乱的书桌前，低头就看见了翻开的笔记本，“我来之前你在收拾本子啊？咦，这个字不像你的。”
“这是兰萤的本子。”云昭昭下意识斥道：“别乱动。”
“那我应该做什么啊。”秦殊无奈地退到旁边。
云昭昭斜他一眼，正要合上兰萤的笔记本，眼角余光突然发现后面还有字。
她面上一凝，连忙伸出一指隔住纸页。
“发现什么了？”秦殊好奇探头。
云昭昭没有理他。
笔记本最后几页写了密密麻麻的字，像是未完结的小说。
是从后往前看。
云昭昭平复心情找到状态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完全忘了旁边还有个人在。
秦殊跟着她一起看。
故事的主角是一位少年。
淅淅沥沥的雨，见证着生命的流逝。
没有心理描写。
故事一开始是阳光灿烂。
医务室外排着长长的队，春心萌动的女生们念叨着新校医的俊朗。
一位嚣张跋扈的少年突然穿过人群直接闯入医务室。
笑意温柔的新校医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他张扬着眉眼散下所有衣物。
满身伤。
昭示着这具年轻躯体上遭受过的一切。
他离开时，医生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他说不需要。
那是少年第一次被众人性侵之后。
每一次受到伤，都是下雨天。
少年去找了伤害自己的人，这次遭受的是围殴。
是星期天。
医生路过。
医生撑着伞走到他面前，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少年没有回答。
医生将少年抱回家处理新旧交加的伤。
伞落在路上。
每个情节都没有衔接，像是任意拼凑，又像是有意落笔。
或者说，在没有写出来的地方，放任读者想像的时间里，少年在伤害中脚步蹒跚地走向绝望。
而医生就像是救赎。
像是阳光。
“医生，”他顶着一头凌乱的短发和满脸的伤撞进门，眼里的星光正在被黑暗吞噬，“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爱我。”
“你可不可以爱我？”
故事就此截止。
云昭昭有些愣。
虽然说兰萤的故事风格如此，但云昭昭总觉得是没有写完的。
这个故事掩藏在最后，一定是有特别意义的。
云昭昭盯着最后一句话，钻了牛角尖。
“其实我刚才就想问了，”秦殊突然出声拉回了她的思绪，“两天不见，你在我的视线外都经历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云昭昭合上笔记本，斟酌了片刻说：“兰萤现在在派出所。”
秦殊耐心地等着续言。
“兰萤一家人全死了，”云昭昭深吸了一口气，浑身发冷，她讨厌甚至害怕死这个字眼，“兰萤自首，说是将老鼠药混着安眠药加入了饭菜。”
秦殊震惊，“她毒死的她全家人？什么深仇大怨？”
云昭昭低头对着笔记本黑白的封面发呆，轻轻说了一句：“我确实不懂她。”
什么深仇大怨。
竟需要使用这么狠绝的手段。
“可能……是因为感受不到爱？”秦殊想到了刚才看到的故事结尾。
云昭昭默默看了他一眼，突然觉得也有可能。
似乎从清醒认识到自己不懂兰萤开始，一切都可以理解了。
“叮――”
“谁的电话？”秦殊问。
“兰萤。”云昭昭答。
似乎是做好了心理建设，云昭昭滑动接通。
秦殊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云昭昭表情变得很奇怪。
那边还在说，秦殊听不到，干脆就任思绪自由发展，想来想去想到了他来时看见的云昭昭。
当时看着正常，现在却怎么也觉出不对劲来。
“我知道了。”云昭昭终于挂了电话。
不等秦殊问，云昭昭主动告诉他：“兰萤想见我，警察叔叔让我现在就去一趟派出所。”
“我陪你一起去。”秦殊说。
“嗯。”云昭昭轻轻点头。
一路风平浪静，云昭昭一直在思考跟兰萤说什么，完全没注意秦殊。
兰萤看起来很开心。
也不知道是因为见到了云昭昭开心，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我终于做到了我一直想做的，”兰萤看起来就像个小孩子一样，说话也跟撒娇似的，“你为我开心嘛？”
云昭昭抿着唇不说话。
“还是说你觉得我以前伤心难过的样子更好？”兰萤毫无预兆地变了脸，“他们根本不在乎我，我无论优秀还是垃圾他们都不在乎，他们认定了就不改变，因为我在他们眼里从来就不该存在。”
“所以你就杀了他们？”云昭昭难以理解，一时间看着兰萤感觉就像从未认识过这个人。
“这些理由还不够吗？”兰萤反问，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背叛者，“我以为你懂的……这你也不懂吗？他们容不下我的存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我的一席之地！我活不下去了！”
兰萤眼眶通红。
她声嘶力竭地也只是想要维护自己合理的存在。
云昭昭看着却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我问你，如果我说我也不在乎你，你会杀了我吗？”她的目光平静下来，平静地就像看一个无关于己的陌生人。
兰萤愣住。
“你的回答呢？”云昭昭咄咄逼人。
“我……不会。”兰萤愣愣地回答。
云昭昭笑了，释然。
“无论如何，杀人是不对的。”云昭昭认认真真地说，“我们以后不要再见了。”
她起身离开。
兰萤看着她的背影，愣愣的，好一会儿才笑起来。
她早就知道的。
……这个人，不是她的知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