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几点钟上班?”
“还有点时间。”
“现在什么时候了?”
“十二点零七分。”
“我睡了那么久!”
“吊完了整整两瓶葡萄糖,你都纹丝未觉。”
“谁替我吊的针?陈医生吗?”
“是我替你吊上去的。”
“乐乐!”
“那么不信任我的技术?还好是在你睡着时打的。”
“也是你替你拔掉针头的罗?”
“当然了。”
“一点都不痛哎!乐乐,你是在哪里学会这一招的。”
“向我哥学的,他是医生,陈医生的同班同学。”
“那么巧?”
“告诉你,文隽和他的姻缘还是我替他们牵针引线的呢!”
“是嘛!乐乐,人与人的缘份好奇妙啊!”
“但真正有缘又有份能却很少。”
“有缘就不错了嘛!人要知足才行!”
“你的知足精神好像我学不来。”
乐乐走到橱房,从煤气灶上取下铝锅放在灶台上,“我给你煮了粥,要不要盛一碗?”
“不要!”
“那么快回答,你还没尝就知道不好吃吗?”
“不是的,是我对粥有点过敏。”
“我还没听说过有人会对粥过敏的。”乐乐笑着,从锅里舀了稀粥在碗里。
乐乐将碗放在床旁的矮柜上,扶雯雯背靠着枕坐起来。
“赏点脸行吗?喝两口也好。”乐乐舀了一小勺放到雯雯的嘴边。
雯雯紧闭双眼,将调羹中的稀粥硬硬地吞进了咽喉。
“干什么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喂你吃毒药呢!”雯雯原本想笑,却耐不住胃部一阵抽搐。
“呕!呕!”雯雯将刚咽下的东西一口尽吐了出来。
乐乐从墙上挂着的纸巾盒中抽出两三张。
“你真的过敏啊!”
“我没骗你。”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谁晓得你会这么厉害!”乐乐用纸巾除去了雯雯嘴边污物。
“地板弄脏了。”
“不用管它,待会儿我会拖的。”
“又要麻烦你了。”
“谁叫你是病人呢!”
“下回你当病人,我来照顾你。”
“下回再说了。”乐乐拿走稀粥的碗,重新倒了碗开水放到雯雯手边。“过一下。”
雯雯喝了一口后,鼓鼓的满嘴瞪望着乐乐,意思是:要我吐在哪里?
“吐在地上好了,反正一样是拖嘛!”
“噗嗤!”雯雯将口中的水喷在地板上,眼泪止不住地滴下来。
“雯雯,你到底是笑,还是哭呢?”
“乐乐,我不会照顾你的,所以你不要生病。”
“小傻瓜!”乐乐向雯雯笑着,眼里却有一层暗淡的灰影。
“对不起,辜负了你的好心。”雯雯试着让自己重新坐起来。
“正好我也许久没喝粥了,以前都是雯雯她弄给我吃,现在只能自己弄给自己吃了。”
“等我病好了,我替你煮。”
“你不是过敏吗?”
“以后不会了。”
“开什么玩笑!你刚才只吃了一小口就那样了!”
“你现在再拿过给我吃,我保证不会吐了。”
“我和你一样疯啊?”
“乐乐,你能对着我说话吗?难道是我变丑了吗?”
“那个花栏是你买的?”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你旁边就有镜子,你自己看嘛!”
苍白的脸颊带着刚刚退热后的虚弱者的红晕。
“乐乐,你说挂在那里好不好?”雯雯朝着乐乐望着的方向——靠近音响原来是一块空地。
“没事你买什么花栏?”乐乐脸上的隐郁更深了。
“刚来的时候,这屋子空无一物,只有四面墙,白色的顶,蓝色的墙壁也我们入住以后自己粉刷的,后来我们一起买电视机、冰箱、洗衣机、忍了好久雯雯也答应买这台组合音响。”
“那么……”
“想问什么就问吧!”
“那里原来是什么?雯雯也一起带走了吗?”
“一次犯规。”
“我说什么了?……不对,是你让我想问什么就问的。”
“我们的约定好像少了一样必须的程序。”
“是什么?”
“应该设置一点惩罚。”
“打手掌。”雯雯的脑子里突然跳出来这样一句。
“伸出手。”
雯雯老老实实地将手伸到乐乐面前。
“第一次当作警告,从第二次算起。”
“知道了。”雯雯收回手,想从乐乐眼中读到笑意,却没有看到。
“那里应该是一架钢琴,从雯雯看见橱窗里那架紫罗兰钢琴的一刻,我就知道她喜欢它,她想要拥有它,当时我在心里许愿,在明年的情人节之前,一定要买给她。”
“对不起,我只想增加一点生气。”
“要增加生气,你应该再买些花插进去。”
“下回我会买的。”
“我也说过你同样的话,但直到花谢了,人走了,花瓶里仍旧是空的。这屋里的每个角落,雯雯总喜欢用鲜花来点缀,有一天她对我说,要我买点花,我随口答应了。”
“但你没有做到。”
“我以为会有下一次的。”乐乐的脸有一丝的抽搐。“我只想要买下那架她在店里看中的钢琴,却没想到雯雯更想要的是花。”
“乐乐,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和雯雯曾经计划三年后要孩子。”
“是吗?”雯雯不知可否的说道,心里有淡淡的感伤。
“她怀孕了。”
“孩子是你的?”
“哼!不是四个月,也不是五个月,是怀孕三个月!”
“孩子不是你的?”
“那二个月里我没日没夜的工作,想的就是拼命赚钱,为的是能够买下那架她心怡的钢琴,我是不是傻的可怜啊!”
“乐乐……”
“雯雯早已经背叛了我!当她怀着别人孩子的时候,我竟然还当她是圣洁的女神!我是世界上的头号大傻蛋!”乐乐握着拳猛裂地敲打在墙壁上。
“不要这样!”雯雯吃力的下了床,走到乐乐跟前,雯雯将乐乐的手使劲按了下来。
那流出的是乐乐的血,滴下的是雯雯的泪。交溶在一起竟然汇成了一颗红的心。
“要哭就哭出来吧!”雯雯把乐乐拥入自己的怀中。
雯雯感觉到乐乐的热泪流淌在她胸口,紧接着涌入她的心房,雯雯要用自己的热量温暖乐乐那颗破碎的心。
“我要走了。”不知过了多久,乐乐挣开了雯雯的手臂,淡漠地说道。
“你可以请假。”雯雯看见乐乐的泪已经干了,神情冷冷的让人望而却步。
“你以为我是你吗?工作是我的全部!”乐乐站起来,整了整上衣,声调却依旧的冰冷。
“如果我说今天是我生日呢?”雯雯想要挽留。
“我记得是情人节吧!”
“情人节?”
“不是二月十四号吗?”
“那天是情人节?”
“你连这都不知道?”
情人节都不知道还怎么做人家的情人呢?乐乐是这个意思吗?他承认我是他情人?
“你是那天生日,我没记错吧?”
“没……有。”
“那还差三天呢!”乐乐提起了公事包。
出门的时候,乐乐回望了雯雯一眼,“好好照顾自己,我要连续工作两天,晚上不回来了。”
“换洗衣服带了吗?”
“公司里有。”
“衣服你都有备份?”
“这是我的生活习惯,常备了无患。”
“我是你的备份情人。”
“东西可以备份,人怎么能说备份呢!”
可人是有感情的,但乐乐你却当我是没有感情的。雯雯心痛的想到。
“我生日你会回来吗?”
“我会尽量的。”门被轻轻地合上了。
疲倦重压着雯雯的肉体,她无力地瘫倒在冰凉的地板上。
“达~达~达~达……”
“乐乐!”
雯雯没有看手机上显示的电话号码,便翻了盖接听。
“丽丽,你什么时候换彩铃了?”
“谁?”
“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秋叶姐。”
雯雯懊恼自己为什么要接这该死的电话。乐乐要打来多半会打家里的固定电话。
雯雯把手机里储存过的人名、号码都一一删掉了,只除了留下乐乐的信息,以为这样就能与过去的一段说再见。看来是自己想的太天真了!
“阿丽,你现在在哪里?”
“还能哪里?当然是在‘新房’里了。”
“阿丽你可好难找啊!前几天你还把手机也关了?”
“我没有。”
“那你就是故意不接罗?阿丽,你刚才以为是谁打过来的?……轻点!……是个男的对吧?”
“不是。”
“放心啦!我会替你瞒着红姐的。”
“秋叶姐,有事快说了,我没功夫和你闲聊!”
“知道你省话费啦!丽丽,你现在方便吗?”
“你要过来?”
“不是我,是小云。”
“小云怎么啦?”
“我现在实在是抽不出空了,不然应该我陪她去的……”
“什么事?”
“那傻妮子一个月没来例假也不说。”
“是怀孕吗?”
“还能是什么?”
“要做手术吗?”
“谁让她拖了那么久,早一星期知道就好了。”
“她在哪儿?”
“我告诉她诊所的地址,让她先去了。”
“你让她一个人去!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所以我想到你了嘛!讨厌!等一下啦!阿丽……”
“我知道了。”
“……哎唷!……”
“我挂了。”雯雯不等对方回应便自行挂断了电话。
她讨厌回到那个环境,但又不得不再回到那个环境。因为小云,雯雯可怜那个女孩。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云步自己的后尘。不能做什么也是做,至少做到心安理得就行了!
雯雯从衣柜里随手拿了一件衣服穿上身,套上了牛仔裤,披上了防寒大衣,她从吊勾处捧下那条白茸毛线围巾。这是她自己亲手织的,想要送给乐乐的礼物。
乐乐,你会原谅我的,对吗?我只想帮一个和自己有相同命运的女孩。
这样不算有错,对吧!
雯雯环上了毛线围巾,一丝浅笑在眼角展开。
乐乐,你一定会理解我的,我知道。